宁哲多看了两眼,觉得这字写得也就那样,软绵绵的笔触跟肾虚了一样,还没古碑镇里15块钱一幅帮人写春联的老头抖擞有力,这就是云州的大书法家?
可能这就是艺术吧,凡人不懂。接着往周围看,靠墙的架子上林林总总摆着一些瓷器跟文玩摆件,净瓶、茶宠、茶壶、龙血树盆栽,还有几块挂在架子上的无事牌,四周的墙壁上贴着季伯尝自己的字画。
离书桌不远处的原木茶几上,摆开了全套的汝窑茶具,火力柔和的小炭炉上放着一个圆滚滚的陶制水壶,施雨柔挽了袖子坐在茶几旁边的藤椅上,正在用一根竹制茶针拆茶饼。
动作不怎么娴熟,看样子不常给人泡茶。
宁哲走近前去瞅了瞅水壶下面旺盛而稳定的炉火,轻声道:“枣核炭?倒是讲究……不过你在这煮茶,不算是动了你父亲的东西吗?”
他可是记得季伯尝的遗嘱是让施雨柔姐弟俩将他常用的东西全都保持原样的。
“客人来了要上茶款待,礼数是不能少的。”施雨柔的声音很好听,柔柔软软的让人心旷神怡:“而且家父平常用的其实是另一款紫砂茶具,这套茶具是母亲的,招待完客人另外收起来就是。”
“原来如此。”宁哲的视线从小炭炉上移开,扫过桌上的全套茶具,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了那个布满裂痕的茶壶上:“虽然知礼数是好事,不过七焗壶一般不会真拿来泡茶,这玩意是文玩。”
“咦?”施雨柔睁大了眼睛,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匆忙间拿错了茶壶。
她连忙把桌上这个布满裂缝的壶收了起来,换上一个普通的瓷质壶,谦声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宁哲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弯下腰拿起了放在茶盘上的一只蟾蜍。
这是一只用黄石雕成的茶宠,拳头大小的吞金蟾蜍,嘴巴里面含着一枚铜钱,和施雨柔手腕上的铜钱一样是外方内圆的,背上的鼓包手感温润,养了很多年了。
宁哲将吞金蟾蜍放回原位,继续观察书房里的环境。
除了刚才被施雨柔收起来的那个壶以外,放文玩的架子上还摆着几个其他的茶壶,小口大肚,布满裂痕。
“看得出来季伯尝生前很喜欢附庸风雅,只可惜尽学了些糟粕。”宁哲轻叹一口气,对季伯尝此人的性格多少有了些了解。
这些布满裂痕的茶壶是一种特殊的文玩,源于古时的补壶匠。
那时的瓷器还比较金贵,不小心摔裂了也舍不得丢,而是会送到瓷器师傅那儿修修补补接着用,师傅会将裂开的瓷器重新拼接好,用拘碗钉咬合裂缝,就算是能接着用了。
补壶本只是门糊口的手艺活,但古时候的达官显贵不知道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觉得修补后的茶壶比起完整的反而别有一番残缺的美感,居然开始故意摔碎名贵的茶壶,修补之后摆来赏玩。
这个补壶的过程就称作‘焗’。
发展到后来,焗壶甚至都整出了行业规范和标准产业链,因为手动摔壶裂开的方向和裂痕走势都不可控,影响美观,进而有了往茶壶里装满干黄豆然后倒上水捆好,等泡发一夜后的黄豆将壶涨裂的标准流程。被黄豆涨裂的茶壶,裂得均匀美观,修补好后的观赏性也更高。
在此基础上,还有人会将已经涨裂修补过一次的茶壶重新放入黄豆再次涨裂,再重新修补。
裂了补,补了裂,如此反复七次,就是这架子上摆着的名为‘七焗壶’的文玩。
宁哲的评价是这帮人还是吃太饱了。
数了数,摆在架子上的七焗壶不多不少,正好5个,而在这5个壶的中央c位上,则摆放着一尊小小的雕像,隐隐成众星捧月之势。
雕像由黄石雕成,是一个盘坐着的孩童,看上去五六岁的样子,天庭饱满,脸蛋圆润,耳垂厚实有肉,一副吉祥的长相,一身富贵的穿着。
“这是家父生前最喜欢的神像。”施雨柔从茶几前站起身,来到宁哲的身边介绍道。
“神像?”宁哲轻嘶一口气:“这小孩是什么神。”
这个盘坐着的孩童雕像屁股下面并没有坐着莲台之类的东西,很显然不是佛像或是佛教的童子像,宁哲印象里其他宗教,也少有符合这个形象的神。
施雨柔想了想,答道:“以前听父亲说过,这是——财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