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视线相交,陈铬连忙向下倒在床榻上,后脑勺被撞出个大包来。
是夜,汴阳君府。
开会后吃饭的套路,从古至今基本不变。
这天里,汴阳君府热闹非凡,参与议事的二十余人各自带了薄礼,乳猪、肥羊、母鸡、野兔、各类河鱼。
帮工们从中午开始,忙着宰杀牲畜,做饭。
一锅羊汤,须剔羊骨、切羊肉,青铜大鼎盛入甘甜的井水烧沸,先煮羊骨,再煮羊肉,撒入地髓、苋菜、黄芪为香料,佐以食盐,汤熬至浓白,则去渣留肉,盛入小鼎,撒上葱花,香气四溢。
一只烤乳猪,首先将小猪剖腹去内脏,填入蓼菜去腥,先以芦苇包裹,将苦苣菜与泥混合涂抹与芦苇之外,烧猛火炙烤,剥净去泥,抚平表面的皱皮,浸油再烤,据说这还只是简易做法。
蚁酱、蚌蛤酱、兔肉酱、芥菜酱、鱼子酱等配料整整齐齐近十碟,山珍、果品形制精美。帮工们忙活一下午,做好数十道罕见的美食,分好器具,放满每张案几。
到了夜里,宴会才准备妥当。
厅堂的四角各放一盏近一米高的树形青铜灯,灯身色□□亮,镂刻蟠螭飞虎,又有游龙、鸣凤及各类飞禽走兽,精美绝伦。每张案几上又各放一盏青玉矮灯,各人面前一支小鼎,数十杯盏,钟鸣鼎食,其乐融融。
烛火璀璨,照得整个厅堂亮如白昼,人影摇曳,欢声笑语,丝毫不见大难临头的模样。
陈铬躲在后排,也不与人说话,埋头苦吃,这实在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吃得最丰盛的一顿。一小碗鱼子酱根本不够塞牙缝,陈铬留恋地添唇一周,便见到一盏满满的鱼子酱放在桌上。
一回头,李星阑便在身后,背着光看不清面目,轻轻拍了拍陈铬的肩膀,而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陈铬酒足饭饱,早早溜了,但肚子吃得滚圆,又实在睡不着。
他站在海棠盛开的小院中,来回踱步,院中一片银白,恍惚是另一个世界。忽然想起“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抬头一看,天空中果然挂着一轮圆月。
一轮圆月,陈铬这才意识到:北辰去哪儿了?
似乎早上起床的时候,刚好看见北辰扒拉着围墙跳了出去,结果一天都没再见到他,他会去哪?他会不辞而别?转念一想,即使他就这么走了,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北辰本来也没什么理由一直跟自己待在一起。
两人机缘巧合之下相识,一人一妖。虽然仅仅半月时间,但他们一同经历生死,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北辰从疯癫失忆中恢复正常,杀死自己的父亲,报了杀母之仇。再到遇见过去的英雄,捡回了自己的责任,简直有些过于戏剧性。
陈铬回到房内,将那把古刀取了出来,由于这把刀过长,他没事的时候并不会随身佩戴。
将刀拿在手中端详,只见其材质非常奇怪,非金非石,通体乌黑。刀长五尺有余,极其沉重,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一定没办法拿起它。
月明如水,凉风徐徐,陈铬将脖子上挂着的口琴取下,从靴子里掏出李弘的弩机,一并放在廊下的栏杆上。转身站在庭院中央,缠刀的布条被解开落地,他轻抚冰冷的刀身,难以抑制地想起了家人。
“刀是百兵之胆,简单易用,适合实战。当然,尤其适合你这种智商。”
“如果你连这都学不会,以后怎么追女孩子,撒娇吗?”
“什么名字?没有名字,实战里练出来的,能用就行。那么多废话拖时间是吧,你得加练十分钟。”
“还要在地上赖多久?陈铬,不要以为你打滚卖萌就不用练了,起来!”
“哭也不行!别哭……好吧,减半分钟……一分钟,不能再多了。哥求你,收了神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