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常宏然脸上,神色各异,气氛有些凝结,就好像大战即将开始,那短暂地的寂压令人透不过气来。
常宏然却是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似乎不急着发表意见。曾志亦不由就在心头暗骂一声,在自己面前摆什么谱?这西陉的地面上,自己才是名符其实的一把手。
“呵呵,我看大家都很踊跃嘛。这是好事,足以证明,大家都充满了激情和斗志,工作情绪并没有受到不利事件太大的影响。其实整个活动,由哪个部门来牵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将其彻彻底底地做下去,千万别流于形式。我看这样吧,就成立一个领导小组,曾书记担任组长,我担任副组长,具体工作,就由尹书记来负责好了。我先说好啊,虽然目的是为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可如果经过整风,思想观点和各种陋习还得不到改善的,那就直接下岗。先换思想后换人,不换思想就换人。”
一触即发的战争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散于无形,却是在场所有常委都没有想到的。
尹俊新更有些意外,喝着茶水,眼角一直瞥着常宏然,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常宏然说得是义正言辞、一本正经,可曾志亦心里却像是不小心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反胃。这种话,向来都是他的专利,常宏然都说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常宏然才是省委书记呢。不过不论常宏然抱有怎样的心思,最终这个整风运动的主导权,却仍然是在自己手上,那就行了。曾志亦就不信,常宏然还能翻得了案?
“那就这样定了。”曾志亦皱着眉头说道:“散会。”起身就离开了会场。
尹俊新就紧跟了上去,心里莫名就有些忐忑。常宏然那么容易就将主导权拱手让人,这可不是他平日里的性格。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圈套和猫腻?这件事情,他可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和曾书记多沟通一下踏实些。
常宏然又和几位常委说笑一阵后才离开会议室,刚走到走廊里,曾志亦的秘书贺翔就匆匆走来,来到他面前微笑着说道:“常省长,曾书记在办公室等您呢。”
常宏然点点头,想来,曾志亦也应该要见见自己了。
省委办公楼是一座折中风格的行政办公楼,始建于六十年代,虽然只有五层,但却是气势恢宏,正门台阶上那花岗岩镶嵌的擎天廊柱,三扇深红拱门,楼顶高悬的红旗叠影党徽,尽显**肃穆,气派非凡。而紧邻的则是新修建还没两年的省政府办公楼,深蓝色的玻璃幕墙,看上去现代感十足。两栋楼相隔不足两百米,都在一个大院里,却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许多人都说,从这两栋楼就看得出来,曾志亦和常宏然两人的一些性格特征。
曾志亦的办公室在省委办公楼五楼,而常宏然作为省委副书记,在这里也有自己的办公室,不过他几乎都是在省政府办公厅那边,很少过来,曾志亦的办公室,来得也不多。
常宏然进去的时候,曾志亦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宛若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很难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来。
“坐。”曾志亦正摆弄着茶几上的一套紫砂茶具,笑着说道:“这是别人送我的一套茶具,据说拿来泡茶味道最为纯正,你尝尝看。”
“呵呵,曾书记亲手泡制的茶,味道肯定不一般,那是一定要好好尝尝的。”常宏然就笑呵呵地说道,也不客气,就在曾志亦对面坐了下来。两人看起来关系极为亲切似的,丝毫也看不出半点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迹象。
曾志亦拿起紫砂壶潇洒的洒了一圈,说道:“其实我也只是一个半坛子水,功夫不到家,你也就将就将就了。”
常宏然点点头,从盘中拿起了一只杯子,慢慢品着。他知道,曾志亦叫自己来,肯定不会是只为了喝茶。不过曾志亦不说,他倒也不着急。官场里,有时候养气的功夫也很重要,关键时刻,谁沉不住气,谁就会落入下风。而现在,显然是自己占据了主动。
曾志亦拿茶杯的姿势也极为考究,喝了口茶,他摇摇头,“年纪大喽,许多想法也落后了,跟不上潮流,难怪现在中央一直都在提倡干部年轻化。”.
常宏然笑了笑,说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冲劲儿和活力,可有时候也会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所以说啊,许多时候还是需要老一辈来把控大局和节奏。”
听到这个“老”字,曾志亦眉头拧成了川字,随即舒展开,又拎起紫砂茶壶洒了一圈,没头没脑地说道:“这次搞得我们很被动啊。”
常宏然面色也有些凝重,正色道:“是很被动,不过就像是人生病了一样,早发现总比晚发现好,也便于及早根治。而且,这次是咱们省里的同志发现的问题,总的来说,还不至于太被动。”
曾志亦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又问道:“公安厅厅长的人选,你是如何考虑的?”
常宏然微微一怔,随即又明白了曾志亦的意思。他是想用公安厅厅长的位子,来换取自己对于整风工作的支持。在官场,许多东西都是可以交换的,就看你有没有足够的筹码。而对于常宏然来说,这个交换分量显然足够了。他就笑着说道:“公安厅副厅长蔡泽山同志不错,还不满四十,有干劲有魄力,工作经验也丰富。关键的是,他一直都洁身自好,没有和葛彦平同流合污。”
“嗯,这样的好同志,我们自然是要给他加担子。”曾志亦略一沉吟后,缓缓说道:“整个公安厅根子都烂掉了,我看需要动动大手术才行。”
常宏然就笑了笑,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