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总是一片肃穆死寂。
下了诏狱的犯人,多是要紧官员甚至宗亲,是要天子亲自下旨定罪的——能闹到这么大,大抵没有几个清白,也没有几个能活着出去。
这地方霍洹先前也来过几次,唯独这回,心绪实在复杂。若云意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跟云婵交代?他万般保证云意暂且无事、过些日子便到长阳,可实际上,却是到长阳之前就已经严审了。
大抵是宫中传出了皇帝震怒一事,从他进了禁军都尉府开始,所逢的每个人都是格外小心的样子。安安静静地行大礼问安,然后屏息等吩咐。
随着领路的官员一路往里走,东拐西拐了许久,才在一处牢房前停下。这地方昏暗得紧,就一方小窗打进一束光线映在地上,霍洹微眯着眼仔细看了许久都没寻着人。
牢门打了开来,霍洹提步走进去,走了两步,忽觉脚下一硌,同时一声闷哼。
稍一怔,当即退了开来。善于察言观色的宫人立刻拎着宫灯上前,光线一亮,才见正是云意在前面,自己方才不小心踩了他的手。
幽暗的光线下,随来的宫人、狱卒一并偷眼看着,分明地看出皇帝的目光一分又一分地冷了下去。凝睇了云意许久,冷言道:“传指挥使来问话。不管他在干什么,传他来。”
“……诺。”宦官的应声中忐忑明晰,半刻都不敢耽搁地疾步去传话。
眼前重伤的犯人动了一动。胳膊微移,那束光线恰映在肩头染了血色的飞鱼纹上,衬得那绣纹有些狰狞。
“陛下……”云意闻声一震,强回了回神,只觉稍稍一动就浑身痛得无可抑制,仍是尽力地想撑起身来见礼。
霍洹一喟,淡声道:“躺着别动就是,有话就说。”
“小婵……”云意开口开得费力,喉中一痛急咳了两声,又道,“臣没有通敌,如陛下想让臣认罪……臣可以认。但无论如何,此事和小婵没有关系……求陛下不要迁怒她……”
霍洹面色一凛,又睇了他一会儿,蹲下身去:“自然跟小婵没关系,即便你当真通敌,朕也会护她。”他言罢一顿,稍侧过首,问道,“此处离谁的府邸最近?”
“明宁长公主府和叶府离得都不远。”立刻有宦官回了话,却不太明白皇帝此时问这个是为何。
“送他去明宁长公主府养伤。”皇帝无甚情绪道,顿了一顿,又从容说,“去长乐宫回个话,若他再出什么事,朕拿明宁长公主问罪。”
他是皇帝,想护谁不难。但毕竟是有一方有意寻事,总要添几分谨慎。皇太后行事再狠,也不会舍得搭上这唯一的亲生女儿,冯家也得依着皇太后的意思。
转回头来,霍洹又看向云意,稍一哂,道:“朕会传御医去。你安心养着便是,此事要查也不急于一时。”
回宫之后,霍洹好生犹豫了一番,不知该如何同云婵说明此事。末了一叹——总归是不可能瞒着她的;而如是说了,也总得让她见上一面,是以往好听了说也没用。
便教人请了云婵来,霍洹沉了一沉,道:“你兄长回来了。”
“臣女……听说了。”云婵被他的口气弄得悬起心来。
霍洹又道:“朕让他去阿檀府中养伤了。”
养伤?!
心中皱紧,云婵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急问:“怎的受伤了?”
“禁军都尉府在押送他回长阳的路上就动刑严审了。”霍洹有些回避她的目光,“朕不许动刑的旨意晚了一步。”
他等着云婵的反应,知道这兄妹俩感情深厚,云婵要如何发火都在情理之中。他甚至做好了反应,不管她如何哭、如何闹都随她,他耐心哄着便是。
毕竟这样的事,对谁来说都是不舒服的。
却是半晌没听着动静,霍洹几乎要怀疑她莫不是被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