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炀从管家口中得知,他曾经有个哥哥。
事实上陈管家并没有见过他哥长什么样子,当年那场事故之后,没有人再见过叶家的长子,甚至连一张以前的照片都找不到,就像是整个人都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陈管家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叶炀刚被叶伦接过来时,总是吵闹,摔东西,大喊大叫,总嚷嚷着要找他哥哥。
那时叶炀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十五六岁,身上带着被纵出来的骄傲和稚气。那时的他还不懂得收敛情绪,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
有一次陈管家送水果时听见他在书房里同叶伦争执什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哥呢!”
“我不去查了,你把我哥还给我——”
他一开始愤怒地吵闹,摔东西,像头倔强的牛犊,横冲直撞。
可这招似乎没用,对方只会冷静地看着他,然后用那种略带慈祥和惋惜的眼神看着他:“你哥哥重伤昏迷,还在医院抢救,现在还不能探望。”
叶炀不信他那套说辞,他只想见一见人。
父母的遗体他见过,可是他的哥哥自从事故之后就像消失了一般,没有被人提及过,他觉得古怪又恐慌。
他从歇斯底里到卑微请求,他几近崩溃:“我只剩哥哥了…求求你,让我见见我哥…”
……
可他最终也没有再见过他哥哥一面。
陈管家向来懂得,不该问的不多问。
那少年口中的哥哥,他没有见过,叶伦更是从来闭口不提。
叶炀太过执着,而且脾气很是难管。许是看出了这点,叶伦明白,如果这样下去,自己只会养出一头尖牙利爪的狼,倘若有一天对方知道了一切,定会将自己的喉咙咬断。
在叶炀大闹书房之后不久,叶伦派人将他接走了一段时间。
再回来时已经是半年后了,少年人个子窜得很快,整个人瘦了很多,褪去了几分稚气,眼神也更加凌厉。
他自从回来之后脾性大变,不再爱打篮球,性子变得内敛淡漠,也不再闹脾气,乖乖跟着叶伦一家移民,读书,学着管理家业,看起来很适合当个傀儡继承人。
甚至他好像根本忘了自己有个哥哥这件事。
叶伦叮嘱过家中的人,任何人不要在叶炀面前提起他的家人,尤其是他那个哥哥。
而叶炀的头痛症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的。
在叶家,陈管家是为数不多地对叶炀抱有善意和热心的人。
因为他曾经见到过那个少年事故后失去亲人时的脆弱。
那一定是个曾经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个子高挑,身上带着傲气和未褪的稚嫩。他来时行李简单,怀里抱着个篮球,好像是很重要的人给他买的。
陈管家多少知道些他家中的变故,因而对这孩子心生同情,平日里便多照顾些。
叶炀是个很记仇的人,但也很记好。
他韬光养晦,隐忍多年,逐步掌控了叶氏集团,最终也查出当年车祸的真相,将叶伦一家送进了监狱。
此后却仍留了陈管家在身边,并给出不错的薪酬。
陈管家知道的事情有限,只能提供一些零碎的线索和几个时间点,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让叶炀知道了自己有个哥哥。
叶炀听完后怔愣了许久,“哥哥?”为什么,他的脑海中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在念出“哥哥”这个称呼时,脑中像是突然断了弦一般,故障似的“滋滋——”嗡鸣,闪过几帧破碎的画面:画板、看不清的背影轮廓……头疼欲裂,再想不起分毫。
许是他的面色太差,陈管家扶了他一把,“少爷,你没事吧?”
叶炀站稳了,摇摇头:“没事。”
他唇色有些发白,额角的汗珠滴落下来,不知为何,他在心中每咀嚼一遍哥哥这个词,就好似感受到莫大的痛苦。
他身体中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在阻止他去触碰关于“哥哥”的一切记忆与情感。
这是一种非正常的身体反应,比起“失忆”,更像是某种应激障碍。
网络上查不到任何有关他哥的信息,就好像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一样,或者说其实是被人为篡改了。
而翻遍相册,他也找不到任何有关的照片。
这是一条十分漫长曲折的路,他开始从几个关键时间点查起,寻找线索。
而同时,他本已几乎“痊愈”的头疼症又开始频繁发作,尤其是在他处理与“哥哥”相关的事情时。
即使没有相关的记忆与情感,他仍然要去查,去寻找,这世上他仅剩的唯一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