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
春夏之交,岭城的昼夜温差已经开始拉大。大约午夜十二点,在今天变昨天的时间节点,是店最忙的时候。
店的面积不大,满打满算能坐下十几人,其中大半还是吧台单人座。不过岭城做夜宵的店少,像他这样什么都做的就更少,所以生意也算不错,基本是坐满了。
滴滴滴—
窗外响起的喇叭声提醒他放下手边工作,他赶忙吩咐打工的小伙看店,这才掀开门帘迎了出去。
岭城各家制粉制面厂一般深夜生产早晨送货,但这套规矩放夜宵店根本行不通。好在有个老板是个会来事的,听到他想要晚上送货,直接承诺做完就送,所以他家的面,意外成了全镇最新鲜的。
老板骑个摩托,后头载客的地方放了个蓝子,篮子里有几袋面和粉,比例大约是七三。见他走出店门,老板笑着招手。
“今天生意不错啊。”
“托您的福。”
他从烟盒里抽出两根,塞到了老板衣服口袋里。老板也不推脱,只笑着同他闲聊。
“诶,你看那。”
老板扬扬下巴,他顺着老板的目光望去,见地上竟坐着个姑娘。那姑娘顶着头金发,如今正瘫在地上揉脚腕,高跟鞋一只在脚上一只在身旁,一看就是遇到了难处。
“看什么看?”
他本想上前帮忙,却被女孩的骂声给打断。
目光交汇时,她正眯着眼睛,看他久久不挪开目光,又狠狠一瞪,凶得好似要把他眼睛给挖出来。
“真晦气。”
她莫名其妙地开口,语气又哀又怨。把鞋重新穿上后,她再次打量起了附近,问:“这里是哪里啊?”
“金带路。”
“星黛露?”她皱皱眉,“还挺爱蹭。”
她话音刚落,老板便同他告了别。
老板估摸怕蹭到她,所以油一下子没有给到位。速度不上来,车头便免不得左右摆动,车灯屡屡扫在她身上,这才叫他看清了她的长相。
她脸很干净,灯一照,像是连血管都看得到。身体包在风衣里,只有脖子和小腿露在外头。她的腿很细,感觉风一吹就得跑,也怪不得倒在路边了。
除却还没卸下新年装饰的路灯,金带路再无其他装饰,道路两旁也几乎都是关了门的商铺,很有种经济萧条的寂落感。
她明明打扮光鲜,却和天与云一道,游离在人间烟火之外,好似随时会消失。他长了张嘴,想叫住她,她却突然错开目光,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把手上的灰拍到衣服上,又把衣服上的灰拍到空气中,见前后没有车来,便横跨到了他所在的一侧。而后她忽地出声,嘴边好像是他的名字。他没听清,便也没有回答。不过走到近处时,她又叫了一声。
“陆衡?”
听清之后,他立马咽下了在心里斟酌了半天的话,最后只简单应了声:“嗯。”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她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说话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你怎么在这?”她问。
“我在这开了个饭店。”
她点点头,想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像是好奇是个怎么样的店。他本来倒也不觉得店小,但给她这么一打量,竟叫他生出些局促来。
一番乱走之后,她回到了门口,看着堆到胸口的饮料,问:“这饮料换名字了?”
“之前的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倒闭了,现在是这个是老饮料厂的竞争对手开的,味道蛮像的。”
“那就还是有差别咯。”
闻言,他干脆从篓子里拿出一瓶来,“尝尝。”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接了过去。
饮料是铝膜塑料包装,有吸管就能喝,比玻璃瓶的方便些,缺点就是不环保。她边喝边往店门口走,撩开门帘望了眼就又退了出来。
“生意不错啊。”
“你饿不饿?”
听到这里,她终于弯着眼睛笑了笑,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之后便是入座点餐看茶,一套下来很是流畅。因为其他客人的菜都上完了,所以临时工小伙也跑来帮忙,他们二人一起,很快就让她的嘴动了起来。
估摸是听他们说话不似陌生人,与她同坐在吧台的客人忍不住问:“老板你熟人啊?”
“我们是发小。”她答。
“那可不是一般的熟啊。”
那边话音刚落,这边的煮面闹钟便响了起来,他赶忙走去制止小伙沥水的手。
把面重新放回面汤里时,他听见有人在身后道:“岭城地方小,小学中学就一个,真要说起来,同龄的都算发小。”
“诶~~那就是也没那么熟咯。”
估摸因为他手上动作一滞,临时工小伙不禁出声提醒:
“老板,面要坨了。”
他回过神来,低头看向面汤,见锅里面条确如小伙所说,已经微微发胀。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道:
“没事,还得再煮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