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真的喜欢我吗?”
自打师叔走后,厌清欢这几天都魂不守舍的。
他眼前总是浮现师尊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孔,任谁望向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都会有一同沉入弱水的错觉。
但只有他知道,那个人固执起来是什么样子。
师尊对他好的无可挑剔,称得上标准的溺爱。但只要厌清欢惹了麻烦,师尊就必定会惩罚他。
男人总会用优美的喉音叹息着,蒙上他的眼睛。
熟悉的清苦药香味萦绕在身侧,他会被下令跪趴在地毯上,仰起脆弱的脖颈,由最有亲近之人亲手戴上锁链。
他的前端会被堵住,后庭往往塞上一些各式各样的小东西——只有在他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能得到释放的命令。
男人总是忧心忡忡地说:“欢欢,你这么娇气,到时候怎么受得了呢?”
待他清醒几分,师尊就会告诉他这是合欢宗惩罚不听话弟子的手段。
他懵懵懂懂地承受这些“惩罚”,没有人告诉过他这只是情人缠绵的辅助手段。
但厌清欢不喜欢那种感觉,追求自由的天性让他非常反感全身感官都被完全掌控在别人手里——就算最后那一刹那的释放能令灵魂抵达愉悦的巅峰,他也不喜欢这种惩罚。
他曾变成狐狸团子哭着对师尊撒娇打滚卖萌,乞求能换一种惩罚方式。
但男人只是轻轻抚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语气不容拒绝,
“欢欢,别的弟子犯错都是这样过来的,要是不喜欢,就下次给师尊少惹点麻烦。”
思及此处,厌清欢抖了抖狐狸毛,加速了手上打包行装的动作。
他已经很久没有惹事了,这次一惹就惹了个大/麻烦。
苏落师叔说那个野男人逃了,找都找不回来。而他上次之所以临时有急事,是因为师尊传音给他,说过几天就要出关了!
厌清欢又是紧张又是难过。他现在心里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师尊。
然而让他真正下决心离开合欢宗的,是那枚失踪的贴身令牌。
这枚令牌是师尊送他的百岁礼物,平日里耳提面命让他莫要弄丢。
可是现在令牌失踪,他又闯了祸,还和野男人差点发生关系,待师尊出关肯定饶不了他。
不如先去外面避一阵子,躲躲风头,顺便找找令牌。料想师尊刚出关定是事务繁忙,不会顾及到他。
等他半个月再回来,说不定早已冰释前嫌了。
厌清欢收拾好灵石宝器,写下一封潇洒的告别信就溜出了宗门。
一路上出乎意料地顺遂。
但他不知道,迈出宗门的那一刻,他的眉心亮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红光。
……
……
离合欢宗最近的小镇叫桃溪镇,厌清欢特别喜欢吃镇上的一家桃酥。
这天他哼哧哼哧啃着零嘴,本是一派惬意,却听闻不远处传来喜气洋洋的炮竹声。
“这是要结亲了吗?”
他抹抹嘴,记忆里有次他偷偷溜来镇上也是遇到这种情况。
“嘿,您这就不知道了吧!”旁边卖桃酥的老爷子咧嘴一笑,“他们家儿子啊,可是被仙人看上带走了。简直祖坟冒青烟啊!这不,炮竹都放了三天咯!”
厌清欢咂咂嘴,心想,那我还是一只神兽呢,还在你家吃桃酥。要是被你知道了是不是也要放三天炮。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挺好奇那些仙门的。
合欢宗毕竟是不仙不魔的三不管地带,师兄师姐们都以搞到仙门弟子为傲,搞到难搞的剑宗弟子更是傲中之傲。
他还真想去看看仙门中都是些什么龙姿凤章之人。会不会比师尊还好看。
厌清欢打听了一路消息,路人见他年纪轻轻,样貌单纯可爱,只以为是哪家小公子也想去碰碰运气,便一应与他说明了。
待他走到半路,却忽然被人喊住。
“这位……小兄弟,我见你骨骼清奇,步履生风,可是要前去仙门试炼?”
厌清欢眨了眨眼,环顾四周,最后视线落在一位俊郎少年身上。“你说我?”
“没错!”少年爽朗一笑,朝他拱手作揖,“在下崔季玄,京城人士,不知能否有幸与小兄弟一同前去试炼。”
这人文绉绉的,真有意思。
厌清欢也学着他装模作样地回了个礼,道:“自然可以,小兄弟。”
崔季玄愣了一下,复又笑道:“不知兄台姓甚名谁?”
“呃…我叫燕欢。”厌清欢随口捏了个假名,催促道:“既然都认识了,那我们快点走吧,不要耽误了时间。”
崔季玄心道这人好生直爽,行事洒脱不落俗套,说不定真是名家之后。
看着厌清欢那双亮晶晶的杏眼,他耳尖红了红,又默默补充了一句,“不仅直爽,还很可爱。”
有了崔季玄开道,这一路上顺利了不少。厌清欢吃着零嘴,心里美滋滋的,满面春风。
“燕兄这次可想好了要去哪个宗门?”
厌清欢第一次被人喊“兄”,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还在咔擦咔擦啃零嘴。
“燕兄?你在听吗燕兄?”
崔季玄好像有点委屈。把他看得零嘴都没拿稳,急忙道:“有的有的,我就是想去那个…嗯剑宗,我想去剑宗看看。”
崔季玄的眼神一秒亮了起来。
“太好了,我们果真有缘分,在下也准备求拜剑宗。”
崔季玄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雀跃道:“燕兄,你为什么想去剑宗啊?本……我是因为祖上与剑宗有渊源故而前去。”
厌清欢想到大名鼎鼎的剑尊大人,又想到偷了他令牌的野男人和至今隐隐作痛的腿根,咬了咬嘴唇:
“我嘛……我想亲眼看看剑尊长什么样。”
要、要是能找到野男人,就让师尊去揍他!
骤然听到某个关键词,崔季玄眸光闪了闪,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
……看看剑尊?
本以为他已经是手握底牌的例外了,没想到燕兄竟然如此胸有成竹。
真是,让人拭目以待呢。
两人一路兼程,顺着人流赶到剑宗招生的试炼场地。
崔季玄带着厌清欢选了一处人较少的队伍排队,并和他解释一些基本规则。
仙门百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即招生试炼前必须经过资质筛选。
所有想要参加试炼的人都必须排队逐一通过测试石。若是根骨绝佳的天纵奇才,测试石第一时间就会爆发出冲天光束,试炼者立刻被坐在上位的高位者注意到,获得提前进入内门的机会。
所以几乎每个人在把手放上测试石的那一刻都抱有这样的希冀,万一我就是那个被大佬们争抢的天纵奇才呢?
当然,这个概率实在是太低了,上一次获得这份殊荣的人还是剑宗的掌门首徒凌铵。
崔季玄笑了笑,“听说凌铵这次亲临试炼现场。天下人都说他乃不世奇才,若有朝一日能与他切磋一番该多好!”
厌清欢觉得这小子太淡定了,甚至有点狂。
他心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狐狐我出门在外还是低调一点好,到时候就混过去吧。
他们这队人少,不一会,崔季玄就被人喊上前测试了。
厌清欢还在他后面思考等会捏个什么幻术蒙混过关呢,猝不及防就被金光糊了一脸。
只见测试石上光束拔地而起,冲破云霄,引来四周无数惊呼!
“是金光啊,金光!”
“此乃不世奇才啊!”
厌清欢呆呆地站在后面,看着崔季玄转过身来,对他爽朗一笑。
“承让了,燕兄。”
什、什么光?!
厌清欢吓得狐狸耳朵都差点冒出来。
他此番前来,只是想凑个热闹吃吃瓜,主打一个低调。
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路上随便遇到的搭子都能成为天纵奇才啊?!
他眼睁睁地看着天才对他谦虚地拱了拱手,然后把他推到测试石前面了。
厌清欢忐忑地环顾四周,发现他们已经成了人群焦点。所有人都期待地等着他的测试结果。
于是小狐狸一个紧张,忘记掐幻术了。
手掌贴上去几秒,什么都没发生。
众人十分疑惑:
“测试石是不是坏了,怎么什么都没显示啊?”
负责的弟子上去查看几番,皱着眉十分不解:“没有问题啊。”
糟糕,厌清欢心想。这石头是给人用的,他本体是个狐狸,能有反应才怪呢。
人们看着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奇怪又怜悯。
“我听说只有和仙途毫无缘分的废材才会什么都检查不出。”
“不是吧,可上天好德,就算是黄发小儿和垂髫老人摸上去都不会毫无反应。看他年纪轻轻,莫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说不定他就是被天道抛弃的废物啊,同伴被测出金光,自己一辈子和仙途无缘……啧啧,真可怜。”
厌清欢被他们盯得有点恼火。
心想,谁是被天道抛弃的废物啊?
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什么都不知道就喜欢妄加揣测,真是气死狐了。
但他又不能自爆身份,只好忍着一肚子气往回走,眼眶都给憋红了。
眼看事态发展不对劲,一旁的崔季玄皱了皱眉,心底疑惑更深。
“燕兄,燕兄!”
崔季玄跑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你去哪?”
“放开我!”厌清欢甩开他的手,红着眼恶狠狠道:“我去哪关你什么事?”
崔季玄看到他可怜兮兮的脸,愣了一下,语气放缓:“你不要伤心,也许是测试石有问题没检测出来呢?”
他喉结滚了滚,别过脸小声说:“就算……你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也肯定付出了很多吧。到时候我去求个情,把你也带到剑宗,好不好?”
厌清欢想到剑宗就来气,瘪着嘴委屈道:“你爱去你去,狐才不去呢!”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之际,只听一道陌生的男音如惊雷般在远处炸响。
“去不去,可由不得你!”
厌清欢蓦然转身,就见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从中劈开一条路,为首那人身材高健,步履沉稳,眼神凝练如墨。
他身着玄衣劲装,腰挂赤色剑鞘,手握一枚玄铁令牌,黑色的高马尾在身后晃出半月型的弧度。
可不正是那天对他霸王硬上弓的野男人!
小狐狸震惊得嘴巴都张成了o型,圆圆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这也太冤家路窄了吧!
他只是想浑水摸鱼,怎么什么麻烦事都找上门了?
厌清欢看了看旁边的崔季玄,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惊讶。
“凌首席……?”
凌什么?
厌清欢眼前一黑。
“你、你说他是谁?”
崔季玄略带崇敬地望着那玄衣男子,附在他耳边小声耳语:“这位就是剑尊座下首徒,剑宗大师兄凌桉啊。”
师叔呀师叔,你怎么把这么重要的大人物捡回去了呢?
厌清欢心里叫苦不迭,拔腿就想往回跑。
什么对仙门的好奇心、对师尊惩罚的畏惧心通通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只剩下怂不拉叽的团子瑟瑟发抖。
可是他不能走啊。
至少在要回师尊给他的令牌之前都不能走。
厌清欢本以为自己会经受一番暴风雨的洗礼,未曾想男人完全无视了他。
凌桉径直与他擦肩而过,居高临下地站在崔季玄面前,手执令牌,面目威严:
“崔季玄,我奉剑宗掌门之命前来问询,你可愿拜入剑尊门下,从此斩断尘缘,共逐大道?”
厌清欢眼睁睁看着那小子“啪”地一声单膝跪下作揖,双目灼灼地盯着男人,
“自然愿意!”
凌铵点点头,将令牌朝他掷去,转而又问厌清欢:“那么你呢?”
我?
厌清欢指了指自己。
我怎么了?
只见这野男人一本正经地说:“我观这位小兄弟与我颇为有缘,不知可愿同我一起前往剑宗修行?”
此话一出,附近的人顿时炸了,都羡慕地要命。
刚才还嘲笑这个小子与大道无缘呢,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谁不知道当今剑宗掌门避世不出,上下事宜全需要凌铵过目。
只要不涉及元老利益,他的话,几乎能代表整个宗门。
不知道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了能被凌铵看上,甚至抛出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橄榄枝。
四周的人眼都嫉妒红了。
反倒是崔季玄收敛了笑意,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不应该啊。
据他所知,剑宗大师兄杀伐果决,威震修真界,从来不会为任何一人破例,更何况是这显而易见的偏袒。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挡在厌清欢面前,对凌铵拱手道:“师兄,阿欢他生性不爱与人说话,我代他一问,不知师兄今日为何破例于他?”
“哦,你叫他阿欢?”凌铵转头盯着崔季玄,反问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面前的男人明明语气和煦,崔季玄却感觉如芒在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回道:“我和他……”
“我和他没有关系!”厌清欢从崔季玄手臂下钻出来,探着脑袋倔强地瞪着凌铵:“狗男人,我才不要和你走,快把令牌还给我!”
“你说的是这个东西?”凌铵从心口掏出那枚玄玉,在手心抛了抛,居高临下地看着鼓成河豚的小美人。
“想要,就自己过来拿吧。”
竟然叫他狗男人,他今天非得给这小东西一点颜色看看。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厌清欢长这么大没被人这样捉弄过,杏眼气的溜圆。
他不想再跟这人废话,欺身上前就要夺走令牌,没想到动作突然被一股陌生灵力干扰,他一头撞到了狗男人富有弹性的胸肌上。
厌清欢差点“吱”的一声叫出来,他抬起手就要挣扎,却不受控制地捏起小拳拳,轻轻锤了一下凌铵胸口,嘴巴自动冒出腻死人的话:“求求你了,好哥哥~”
空气瞬间凝固。
厌清欢脸都绿了。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他委屈地要命,眼泪汪汪地回望崔季玄,却看见他的好伙伴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再看四周,人们都对他投来充满鄙夷的视线。
“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竟然去搞这些下三滥的勾当。”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厌清欢终于绷不住,哇的一下哭了。
自上次当众出丑之后,眼泪汪汪的小狐狸被凌铵带到了剑宗。
只是他一回想到之前的场面就羞得难受,泪珠一直没断过。
“令牌给你就是了,能不能别哭了。”凌铵捏着眉心叹气,十分后悔一时意动做出的出格行为。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赖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合欢宗小炉鼎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每次碰见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地冒出恶劣念头,忍不住把人欺负地可怜兮兮才好。
只见小美人红着眼眶瞪了他一眼,断断续续地抽噎道:“你、你为什么非要带我走?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能离开太远的,你为什么总是要害我!”
凌铵被他瞪得心软成一片,但是几把硬得难受。只好交叠双腿,耐着性子安慰道:“放心吧,既然你在我身边,就不用担心再被合欢宗奴役了。”
厌清欢把令牌揣在手里,默默抹泪,反驳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师尊要是发现我被你带走,他肯定会杀了你的!”
原来他是在担心我啊。凌铵的眼神越发怜惜。
他早闻合欢宗素有长老收徒作为炉鼎的可耻行径,没想到小美人也饱受荼毒。
“不用害怕,你身置仙门剑宗的地盘,纵他三头六臂,也难以全身而退。”凌铵抚了抚腰间嗡鸣不止的赤云剑,“更何况,有我在身旁,谁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必将他斩于剑下。”
厌清欢被他不经意泄露的杀气吓了一跳,只敢小声嗫嚅:“可是……你打不过他啊。”
凌铵静了静,突然捏住他的下巴,起身凑到厌清欢的耳边:
“你们合欢宗,除了那个神出鬼没的宗主,还真没有我拿不下的人。”
厌清欢被他炙热的吐息刺激得一个激灵,十分不适地偏过头去,却又被这双有力的手掰回原处。
凌铵慢慢吻着他的脖颈,沙哑道:“就算是那位艳绝天下的宗主,数千年来也没有收过一个徒弟。所以你大可放心,在我身边是绝对安全……”
谁知他话音未落,唇下的身躯骤然僵硬。
厌清欢不可置信地呢喃:“你说什么……合欢宗主他,千年来没有收过一个徒弟?!”
“怎么了?”凌铵松开手,不解道:“合欢宗主,厌伏洲,确实没有收过一个徒弟。”
怎么会这样?!
明明、明明宗门上下都默认他是师尊的弟子——这可是师尊自己亲口和他说的!
可为何竟然连凌铵这等仙门魁首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如果只是为了保护他,没有透露姓名也好。
可凌桉说,合欢宗主从未收徒。
那他算什么呢?
厌清欢掐了掐手心,感觉一阵寒凉。
难道真的像苏落师叔说的那样,他只是师尊养大的炉鼎。师尊让他活在美好的幻想乡里,只是为了有朝一日与他双修?
他思及此处,只觉得全身乏力,松松垮垮地靠在凌铵的怀抱里,任由那只手一下接一下地抚摸他的脑袋。
如果真是那样,倒不如先顺其自然,在剑宗安顿下来。
若师尊真的对他还有师徒之情,得知他拿下剑宗首席必然会为他欣喜。
可若师尊真的只是把他当做炉鼎……
小狐狸难过地想,留在凌铵身边也好过面对那一切。
厌清欢被师叔捡回来的野男人霸王硬上弓了,对方拿他解了药性之后逃之夭夭,找都找不回来。更雪上加霜的是,他还搞丢了师尊送他的百岁礼物。
厌清欢心想,师尊肯定饶不了他。于是当晚便收拾好灵石宝器,写下一封潇洒的告别信就准备开溜。
谁知这时,大门忽然敞开,熟悉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地响起。
厌清欢抬头一看,来人可不正是他日夜念叨的师尊!
他吓得腿肚子一软,吧唧一下瘫倒在地,怎么都使不上劲。
厌清欢哆嗦着嘴唇:“师、师尊,你怎么提前出关了?!”
只见厌伏洲轻轻地咳了两声,一对红宝石般的眼珠好似要滴血。
“欢欢,你要背着师尊偷偷去哪?”
厌清欢的菊花已经提前开始疼了。他怂得要命,急忙变成小狐狸扑腾到厌伏洲面前,娇里娇气地叫唤,小爪子在他师尊薄如蝉翼的纱衣上使劲扒拉。
“你很委屈?”厌伏洲捏着小团子的后颈把他提溜起来,眸光如箭,山雨欲来。
小狐狸在他的注视下,扑腾的动作逐渐僵硬,只能眼泪汪汪地叫唤。
“嘤嘤嘤。嘤嘤。”
我错了,我不该给师尊惹麻烦。
厌伏洲恍若未闻,只是掰开他的两条后腿,冷冷道:“这是谁干的?”
厌清欢缩成一团,小声说:“就、就是被一个很讨厌的男的弄的,但是他没进去!”
厌伏洲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依我看,你就是欠操。”
“嘤嘤嘤——”
小狐狸团子又开始扑腾。
可这次厌伏洲却没有放过他,反而将他丢到了床上,欺身压上来,把厌清欢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
“欢欢,留着点嗓子吧。”厌伏洲摸了摸他的狐狸脑袋,下一秒,赤身裸体的厌清欢就一脸惊恐地出现在床上。
他灵脉被师尊封住了,怎么都变不回去。急得眼泪汪汪,鼻尖通红,好不可怜。
“师尊、师尊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只是想向他打听剑尊的消息而已,谁知道他那么无耻,竟然差点上了我!”
厌伏洲眸光阴沉,抬手捏住他的下巴,逼问道:“你打听剑尊消息干什么?”
厌清欢哭得好不可怜,“我就是想拿下剑尊,给师尊你增光啊!”
厌伏洲差点没气笑。
“厌清欢,你给我记住,你是我的人,也只能是我的人!”
不等厌清欢回应,他一口咬在对方的嘴唇上,唇齿间霎时血味弥漫。
“唔嗯——!”厌清欢只感觉嘴唇一痛,有什么灵巧的东西撬开了他的牙关,在湿热的堡垒里攻城略地,与舌尖亲密缠绕在一起。
厌伏洲忘情地吻着他,呼吸之间散发出炙热迷人的气息。
大脑逐渐缺氧,心脏疯狂鼓动,厌清欢被窒息感团团包围,他急切地呜咽着,试图从厌伏洲口中吮出空气。
与此同时,一阵燥热从小腹升起,随着躁动的血液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扭了扭屁股,往男人身上贴去。
好痒……
好想要……
厌清欢眼神迷离,望着师尊秀色可餐的绝美侧颜,兽性的本能驱使欲望逐渐占了上风。
“真是饥渴难耐啊。”罪魁祸首抱起软成一滩水的小美人,将他翻了个面,伸手向下探去。
厌清欢的后穴早已湿软不堪,修长的手指甫一靠近便被小嘴死死咬住,恨不得立刻把他拖进泥泞里。
“水真多。”厌伏洲喟叹一声,模拟起交配动作,在小穴里冲刺几下,引得厌清欢难耐地夹紧了腿。
“啊嗯~”
他娇喘一声,胸膛随着呼吸不断起伏,两点朱红越发鲜艳。
男人俯身,犬牙轻轻咬住一点红豆,反复碾磨。酥酥麻麻的快感一下子冲了上来,厌清欢哪受得住,带着哭腔苦苦求饶:“师尊,师尊,别玩我了,好难受。”
男人闻言轻笑一声,掰开他的双腿,将那根粗壮炙热的阳物抵在泥泞不堪的穴眼处,缓缓摩擦。
厌清欢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阳物,不由得产生了些畏惧心理。
可厌伏洲早就猜到他的反应,一边用手抚慰着厌清欢的阴茎,一边缓缓挺动着腰身,在入口之处反复律动,坏心思地不进去。
一股股痒意直冲大脑,勾得厌清欢忍不住往下沉腰,试图吃进那庞然大物,好填补难以忍受的空虚。
“师、师尊,你快点,你快点呀~”他泪眼迷蒙地缠住厌伏洲劲瘦的腰身,嗓音又娇又软,勾得厌伏洲双眸通红,那物又胀大几分。
“这可是你要求的,欢欢。”厌伏洲终于不再忍耐,一个挺身直捣黄龙,把厌清欢插得“啊”一声娇叫出来。
厌伏洲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阳物进入了一处极其湿软的巢穴中,被无数小嘴吮吸舔舐,头皮爽利得发麻。
就算到了很深的地步,茎身还是没有被完全吃下去。
“忍着点。”
他又是一记深挺,进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处。两人终于严丝合缝地连在一起。彼此都舒爽地喘了一口气。
厌伏洲握住厌清欢的小手,按在他凸起的小腹上,使劲压了压。
“呜——好大,要坏了!”厌清欢被串在男人滚烫的几把上,不断哭着求饶,“师尊、欢欢要坏了。”
“欢欢这只小淫狐怎么会坏呢?”厌伏洲抬起他的屁股,开始大开大合地操干起来,一时间汁水飞溅,满室绮艳,直捅得小美人吱呀乱叫,高潮迭起。
“嗯啊……师尊,太快了呜……”厌清欢胡乱扭着头,被疯狂的快感席卷到神智全无,只能被男人套在几把上,横冲直撞,穴眼附近的嫩肉都变得鲜艳无比,外翻出层层白沫。
随着男人狠狠一记深挺,只听厌清欢尖叫一声,浑身抽搐,小穴潮水奔涌,死死咬住了龟头。
厌伏洲被他吸得差点交待在里面,只好改成九浅一深的律动,抱着他慢慢等待高潮过去。
“欢欢,我肏得你爽吗?”厌伏洲咬住他的耳垂,轻轻舔舐,身下动作不停。
“呜——好舒服”小美人双眼无神地望着他,仍旧沉浸在高潮的余韵里,腰肢时不时扭动,娇声唤道:“啊嗯~师尊好大,肏的欢欢好爽。”
“叫我厌伏洲。”男人引诱道,“厌—伏—洲。”
“厌…嗯…伏洲…”小美人乖乖地喊他,声音软得要命。
厌伏洲终于精关大开,将滚烫的浓精尽数射给了那张贪吃小嘴。两人在无上的快感中共赴高潮。
夜凉如水,月华如练。
合欢宗大殿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半晌,主座上的人握拳咳嗽两声,松开手中皱皱巴巴的“告别信”。
“苏落,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厌伏洲轻言细语地问。
“告诉我,他去哪了。”
啪嗒。
一滴冷汗打湿了华贵地毯。
苏落被重如泰山的灵力死死压在地上,全身上下只有嘴巴能动。
“禀宗主,我、我真的不知——”
厌伏洲抬手打断了他的废话。那双平日里懒散倦怠的红眸此刻散发出奇异的光辉。
“你以为我不知道,没有你的默许,他连寝宫的大门都出不去吗?”
厌伏洲起身,缓缓踱步而来,直到那清苦的药香味充盈在苏落鼻尖。
好香。
是他的味道。
苏落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厌伏洲冷眼看着阶下囚充满欲望的嘴脸,抬起脚尖点了点苏落眉心,嗓音凌冽如冰:“收起你的心思,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这条命是我救的,我也随时可以取走。”
“我最后再问一次,他去哪了?”
厌伏洲加重脚上的力度,眉眼掠过一丝不耐。
“苏落,不要让我对你彻底失望。”
不知是哪个词深深刺激了苏落,他嘴唇颤抖,几乎要落下泪来。
“不、不要,宗主大人不要对我失望。欢欢他——”
苏落咽了咽口水,坚定道:“欢欢他和剑宗的人私奔了!”
轰——!
厌伏洲身上骤然爆发出骇人气势。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痛苦地捂着额头,双眸红的几欲滴血。
剑宗,该死的剑宗。
当年害死了他最心爱的人,现在竟然又要再来一次吗?
……
……
剑宗。
崔季玄望着瘫在草地上的少年,凑过去小声问:“阿欢,你和我大师兄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不是,不是不是!”厌清欢已经麻了,垮着一张小脸:“你今天都问我多少遍了?你今日修行完成没,小心你师尊揍你。”
崔季玄讪讪一笑:“放心吧,我早就完成任务了,更何况…师尊他老人家多年隐世不出,可没那闲工夫管我。”
剑宗不是仙门最厉害的吗?怎么对掌门亲传弟子这么草率?
厌清欢在心底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但他觉得崔季玄应该也不清楚,只好翻了个身,背对着崔季玄:“那这也不是你天天骚扰我的理由啊。你对我这么殷勤,不会是喜欢我吧?”
“怎么可能!谁喜欢你了?!”
崔季玄耳尖瞬间爆红,他慌不择路地为自己辩解道:“我真没别的意思,主要是大师兄对你有点太亲近了……”
他们来的第一天,他师兄就把洞府换了名字,改造成阿欢喜欢的样子。禁制结界里三层外三层套着,生怕他不在时有人来找阿欢麻烦。
若是凌铵生性温和,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倒还好,可崔季玄分明记得他平日里严肃冷酷的模样,和在阿欢面前时简直判若两人。
再加上他们之前那些亲密的互动……崔季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涩涩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不知道师兄和阿欢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三个人的故事却总是把他隔离在外,就让人莫名心慌。
厌清欢没看到他的神色,只是在暖烘烘地草地上蹭了蹭,小声嘟囔道:“什么好不好的,这就是他欠我的。还有……你怎么老是打探我的隐私,咸吃萝卜淡操心。”
崔季玄知道再问他要恼了,只好硬生生忍住继续提问的冲动。
他俯下身捏了捏少年软软的脸蛋,从袖中掏出一包桃酥,诱惑道:
“吃不吃?我托人带的新鲜桃酥。”
厌清欢一秒精神。
他耸了耸鼻尖,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嘴角瞬间挂起甜甜的笑容:“哇~多谢崔兄。”
只见他嗷呜一口咬住桃酥,湿软的口腔把崔季玄的手指团团包裹住,灵巧的舌尖迅速卷走零嘴,还物尽其用地磨了磨小虎牙。
厌清欢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他从前和师尊就一直是这种相处模式,所以并未觉得出格。
但这可苦了崔季玄。
他保持着投喂的动作,眼神呆滞,不知所措,心里快被无数粉红泡泡淹没了。
正当他沉浸在胡思乱想里的时候,一声冷喝突然从身后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凌铵好不容易处理完一天事务,生怕厌清欢一个人待着觉得孤单,风尘仆仆地赶到洞府,就发现自己被偷家了。
厌清欢发觉不对,急忙把桃酥吞下去,指着崔季玄说:“没干什么啊,崔兄请我吃东西呢。”
崔季玄脸上余红未消,心里紧张得要死,总觉得像是被捉奸在床一样,但还是要拿出风度强装镇定地直视他大师兄:
“师兄,阿欢不是喜欢吃桃酥吗,我怕他孤单,就带了点过来陪他。”
“你过来陪他?”凌铵冷冷看着自己新来的小师弟,“你算他什么人,他需要你陪吗?”
崔季玄被他毫不留情的话语刺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名为不甘的情绪在心中逐渐滋长。
凌铵不再多言,直接对他下达了最后通牒:“崔季玄,下次要是还出现在这里,休怪我不留情面!”
他打横抱在一旁怂得不敢动的厌清欢,转身就朝室内走去。
“等等——!”
崔季玄捏紧了拳头。
“师兄,你又是阿欢什么人呢?”他双目灼灼地望着凌铵高大的背影,“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出丑,你不顾他的意愿强行掳他来剑宗,就因为你是所谓的仙门魁首,所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驳斥他。凌铵脸色阴沉得可以滴水。
他深吸一口气,十分想把他和厌清欢之前发生的关系公之于众,但考虑到厌清欢的感受,他还是忍住了。
“之前的事情太欠考量,我承认是我的错误。”
凌铵顿了顿,回首朝他泼了一瓢冷水:“但是修真界向来以实力为尊。小师弟,就算你是人皇之子,想和我争也还嫩了点。”
他说的没错。
修真界以武力为尊。这就是剑宗给他上的第一堂课。
崔季玄死死攥着拳头,复又松开。
他艰难地扯出一抹苦笑,咬牙切齿道:
“季玄…多谢师兄指教。”
回到室内,凌铵把厌清欢直接扔在床上,“啪”一下扇了他屁股一巴掌。
“啊——!”厌清欢惊恐地捂住屁股,活像见了鬼。“狗男人你干嘛!”
凌铵差点被他气笑了。
这不安于室的小东西还有脸叫他狗男人?
也不知道是谁躺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袖子求收留。
凌铵掰了掰手腕,又是“啪”的一声抽在厌清欢的小屁股上,“乖,叫相公。”
“啊——!你怎么又打我?!”厌清欢眼泪汪汪地往墙角缩,“相你个大头鬼啊,我才不会有这么暴力的相公!”
想跟他理论是吧?
凌铵挑了挑眉,拉过椅子大刀阔斧地坐在上面。
“好,那你告诉我,你刚才跟崔季玄在做什么?”
厌清欢僵了一下,梗着脖子争辩:“不是跟你说了吗,崔兄心地善良,专程过来请我吃桃酥,不像某些人……”
他用充满怨念的小眼神瞅着凌铵。
“不像某些人,天天忙的要命,都不带狐…我出去透风,憋死人啦。”
凌铵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扶手上,发出清脆有韵律的响声。
他撑着头凝视厌清欢,淡淡道:“好,我承认这是我的疏忽。但是阿欢,我问你——
每天好吃好喝供着你的是谁?
给你提供住处,保护你安全的是谁?
你整天无所事事不愿意修行,破例让你清闲的是谁?
你不肯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谈话间无不是在引导我默认你不想回到合欢宗——
这一切,你以为我当真没有起疑过吗?”
“我——”厌清欢咽了咽口水,忽然发现自己无力反驳,整只狐都焉了吧唧地软在地上。
凌铵的面谈还在继续。
只听他叹了一口气,放缓语速:“但我毕竟与你强行发生那种关系,趁人之危而不负责任乃小人所为。所以,就算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也义无反顾将你带回剑宗,宁愿相信你有苦衷在身。"
厌清欢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凌铵揉了揉眉心,恨铁不成钢道:
“崔季玄年纪尚轻,对你我之事全然不知情,他是凡间王朝皇子,本就身怀婚约,对你不过一时起意。纵有不世之才,也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待我处理好宗门冗杂事务,我就去禀报师尊与你结为道侣可好?”
凌铵不愧是雷厉风行的宗门魁首,做什么决定都干脆又果决。
可是……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厌清欢茫然地望着狗男人英俊的眉眼,反复确认自己从前确实没有听他说过。
他的犹豫让凌铵心底一沉,嗓音携带了些许紧张:“怎么,你不想得到名分?”
小狐狸清楚自己把剑宗当备胎的目的,竟然罕见地起了一点愧疚之心,但他还是嘴硬地嘟囔道:“不是还没有进去嘛,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你也不用这么负责……”
谁知凌铵闻言,竟一把将他抵在墙角,眸光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哦,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不如我们现在就把上次没有做完的事情做一遍?”他慢条斯理地拆开厌清欢的腰封,滚烫的呼吸淹没在唇齿间。
“你觉得呢,夫人?”
“呜……”厌清欢被吻得晕晕乎乎,感觉狗男人这回要来真的了。
他青涩的身体也被挑逗起了感觉,任由那双炽热的大手顺着腰腹一路探到身后私密之处。
正当此时,他脑海中猛然回想起了师尊告诫的声音。
“欢欢,你体质特殊,血脉觉醒之前万万不可与其他人行合欢之事,否则后果难以估量!”
这句话仿若一桶冰水,厌清欢一下子就被浇萎了。
“喂,凌铵,凌铵你停一下。”
他避开男人的亲吻,眼神躲闪:“我、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没…成年呢,你不能上我。”
凌铵愣了愣,简直要被他的出尔反尔气笑了。
“阿欢,你在跟我开玩笑吗?”那根炽热的硬物隔着单薄衣物顶了顶厌清欢,留下一片濡湿痕迹。“做到这一步了你喊停?你先问问它同不同意吧。”
小狐狸急了,挣扎地喊道:“我真不能跟你做,你相信——啊!”
他敏感的前端骤然被掐了一下,厌清欢又痛又爽,狐狸耳朵吧唧一下冒了出来。
救命,我的耳朵!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厌清欢不知所措地捂着耳朵,用灵力撞开凌铵就往外跑。
“等等!”凌铵反应极快,迅速系好腰带追出门,把厌清欢堵在了桃花树下。
他眼里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阿欢,原来你是只狐妖。”
凌铵步步紧逼,把厌清欢整只狐都怼在了粗壮的树身上。
他忍不住摸了摸那对俏生生的耳朵,柔声道:“别怕,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厌清欢有些委屈地望着他,埋怨道:“我都说了我不能跟你做,你偏不信,现在好了——我耳朵收不回去了!都怪你!师尊要是知道了,我肯定罪加一等。”
凌铵望着他的目光有些奇怪。
“阿欢,那些话是不是都是你师尊跟你说的?”
“不、不然呢?”厌清欢耳尖动了动,小声吐槽道:“你以为所有师尊都像你师尊那样——除了脸和武力一无是处吗?”
凌铵刮了刮他的鼻尖,“傻狐狸,我看你那所谓师尊都快把你忽悠瘸了!还有,可别随意排编剑尊,他老人家乃是千年难遇的修道奇才,堪比剑宗开山之祖,只不过生性淡漠不爱与人交流罢了。他连一根小指头都不用动就可以把你碾成灰。”
厌清欢被他吓得抖了抖耳朵,支吾道:“真、真的这么恐怖吗?”
不愧是天下最强的男人,怪不得师兄师姐说谁能搞定他谁就是最牛的人。
但厌清欢还是有点好奇,他忍不住揪了揪凌铵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他:“那你师尊长什么样啊,你不是他大弟子吗,你不会不知道吧?”
凌铵墨色的眼眸一阵恍惚。
师尊已经多年不曾出世,一直都以传音指点江山,但那迥异于常人的行事作风还是让他记忆犹新。
他压下心头纷乱思绪,揉揉厌清欢的狐狸耳朵,“剑尊大人的样貌自然极好。若你对他十分感兴趣,想来我们的结契大典上,他应该会赏脸出现。”
厌清欢其实还不想和他结契,但又怕他恼火,只好十分不满地哼了一声,转移炮火:“他老人家架子可真大。”
“好啊你,”凌铵掐了一把他柔软的腰肢,“说了不准私下排编剑尊,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吧?”
厌清欢被他下面的驴玩意顶的难受,干脆直接变成一只小白狐,三两下跳到树梢上窝着。
凌铵气的牙痒痒,没想到这时却忽然收到了长老的千里传音。他必须立刻赶去处理事务,只好瞪了厌清欢一眼,把欲望压制下去。
“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厌清欢左耳进右耳出,惬意地摇了摇尾巴,打了个哈欠就想趴着睡觉。
可是迷迷糊糊中,他总觉得鼻子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晃来晃去。
他不满地哼唧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谁知那东西又开始骚扰他。
厌清欢烦不胜烦,一爪子挠下去,那玩意直接皮开肉绽!
“吱——!”
小狐狸猛得惊醒,圆滚滚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差点跌下树干。
只见他面前倒挂着一个少年,长发倒悬,身形窈窕,白皙手臂已然被他挠出几条血痕。
但最让厌清欢惊恐的是,这名少年的长相竟然与他有八分相似!
“你、你是谁啊?你怎么进来的!?”
“诶呀,你生气了。”
那少年睁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圆眼,嘴角却挑起一抹乖戾的微笑,伸出嫩红的舌尖舔了舔伤口。
“别生气嘛,欢欢。还能再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小狐狸往后缩了缩,犹疑道:“你、你认识我?”
只见那少年身躯如烟雾一般消散,又在草地上重新聚拢。
他歪了歪头,笑道:“我怎么能不认识你呢?”
厌清欢这才发现,少年的身躯竟然是由灵气汇聚而成的。
他比自己高上不少,两处眼尾各有一抹红,斜斜地上挑。分明是极相似的面孔,安在对方身上却显得邪气毕露。
厌清欢好奇极了,把爪爪揣在胸口问道:“你究竟是谁啊?为什么…和我长得这么像?”
那少年闻言,似乎回想起了什么,舔了舔嘴唇,“我喜欢你的味道。”
说完,他看了厌清欢一眼,摇身变成一只小白狐,一溜烟跳出了院墙。
“诶,你等等——!”
厌清欢喊了一声,急忙追过去,却只看到一点白色的残影。
他顺着残影一路跑跑跳跳,早已把凌铵的告诫忘到九霄云外。
那白狐最后消失在一片桃林里,不见踪影。厌清欢断了线索,只好抖抖皮毛,变成人形,试图找到出路。
可奇怪的是,这片桃林前方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他顺着小路往前走,身后的路却逐渐消失了。
厌清欢怀疑这是一处卦阵,不由得有点害怕。
这个卦阵他完全看不透,不会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吧?
呜,早知道就不追了。
他含着一泡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没想到额头突然被小石子砸了一下。
“谁在那里?!”厌清欢捂着头,抬眸望去,就见一只小巧白狐对他扭了扭屁股,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像是在勾引他。
“你——!”厌清欢拔腿就冲,“你还敢出来?!”
他随着小狐冲出桃林,眼前豁然开朗。
放眼望去,只见山野平旷,溪水奔流,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一派美景,鸟语花香。
简直是一处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土包子厌清欢哪见过如此景象,被震撼得话都说不出了。
“吱吱——”
那小狐跳到他脚边,扯了扯衣摆,把厌清欢拖着往前走。
“咦,灵智未开……原来你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啊。”厌清欢这才发现此小狐非彼小狐,不由柔了神色,将它抱在怀里。
那小狐将他带至一处炊烟袅袅的田舍后便跳了下来,抖抖身体挤进了屋子。
“这儿竟然还有人住?”厌清欢好奇地探头进去,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一群白团子扑倒在地,起都起不来。
数十只白色小狐狸围着他欢快地摇尾巴,叽叽喳喳叫唤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别舔了,别舔了。”
厌清欢被舔得痒的不行,连眼泪都快笑了出来。
他轻轻挥开这些灵智未开的小狐狸,好不容易站起来喘匀了气,回首望去,就见一名头戴帷幕斗笠的白衣人静静站在不远处,不知看了多久。
他手扶着一把田间地里最常见的锄头,洁白的衣摆沾染上不少泥土。
怎么看怎么奇怪。
“你、你好呀?”厌清欢往后退了一小步,解释道:“我不是贼,我就是迷路了追着小狐狸过来的。”
那人不说话,只是隔着帷幕静静看着他。半晌,喊了一声“欢欢”。
“你…认识我?!”厌清欢这次是真的惊了。
谁知那白衣人摇了摇头,指着他脚边,言简意赅道:“它叫欢欢。”
厌清欢低下头,和那只白色小狐狸大眼瞪小眼。
怎么办。
好尴尬。
那白衣人似乎察觉不到厌清欢的窘迫,对着小白狐一招手,“欢欢,过来。”
那小狐便溜溜达达跳到白衣人肩上窝着了。
厌清欢不知怎得,竟然看得有点羡慕。
男人身量高挑,肩宽腰细,是标准的狐狸架子,要是他也能窝一下就好了,肯定特别舒服。
白衣人似有所觉,朝他这里缓缓走来,伸出手作邀请状:“坐坐?”
“好、好的。”厌清欢愣了一下,把手轻轻搭在对方手心上。
白衣人十分自然地握住他的手,牵着他往屋子里走。肩上的小狐舔舔爪子,跳到一旁和同伴们玩闹去了。
明明是极其暧昧的动作,厌清欢却不觉得有一点突兀,好像他本该如此。
真是奇怪啊。他默默地想,为什么自从他来到剑宗,什么怪事都冒出来了。先是那个和他面容极像的少年,现在又出来一个身份不明的白衣人。
隔着帷幕,厌清欢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像雨后的空山,清清冷冷,在心间撞出一道道回响。
哦对,他的手竟然是温热的,和声音完全不一样呢。厌清欢忍不住捏了捏白衣男带着一层茧子的手指,引来对方回眸。
“?”
“没、没什么。”厌清欢不好意思地瞅了他一眼,扭捏道:“就是觉得,你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
“……”白衣人停下脚步,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可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把美好的氛围打断。
“开饭了开饭了,还不快滚过来吃饭!”
厌清欢抬眸看去,就见那面容肖似他的少年一脸戾气地把碗筷摔在桌上,对白衣人怒目而视。
厌清欢被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吓了一跳,心想原来我暴怒的时候是这样啊。还怪凶的。
只是那白衣人被如此挑衅,竟然没有生气,只是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沉默地走过去坐下了。
好像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千百遍。
那少年目光落在他们紧密相连的手上,冷笑一声,讥讽道:“哟,正主一来,就把我这个替身忘记了?我天天任劳任怨给你做饭,得不到一句回应,人正主一来,就死皮赖脸地贴上去了。把我当工具人是吧?”
话音刚落,他嘴角刺啦一下被剑意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下巴滴到地上,竟然化为灵力散逸在空中。
“嘶——真狠心,这张脸你从前可是怎么都不舍得下手的。”那少年捂住伤口吐槽几句,对着厌清欢轻佻地眨了眨眼,“欢欢,你可要为我这个可怜的小替身做主呀!”
厌清欢都懵了。
什么正主替身啊?他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第一次遇到这两个怪人。怎么好像他们两个都好像认识自己一样?
他试图把手抽出来,但没抽动。不由得有点害怕:“你们究竟是谁呀?是不是搞错人了,我明明第一次来这里,我真的不认识你们。”
白衣人和少年对视一眼,白衣人握着他的那只手陡然加重力度。复又松开。
只听他安抚道:“阁下莫要紧张。只是你和我的亡妻长得太过相像,导致我有些情难自抑……如有冒犯,实在抱歉。”
“原、原来是这样。”厌清欢觉得白衣人看起来挺认真的,但他实在觉得不对劲,只好硬着头皮问:“那请问,你是谁呀?”
空气寂静了两秒。
白衣人伸出一双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摘下斗笠。
白色长发倾泻而下。露出一张欺霜赛雪般清俊的面容。但让人惊异的是,他有一双美丽脆弱的异瞳。
一边是银色眸子,晶莹透彻,宛若琉璃玉珠。另一边则是邪异的深紫,好似摄人心魄的深渊。
只听他淡淡道:“在下剑宗掌门谢灵逍,阁下唤我灵逍便好。”
厌清欢差点没跳起来。
“你、你你,你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剑尊?!”
他脑海里浮现对剑尊的印象。
高岭之花?天下最强?器大活好?
这平易近人的样子看着也不像啊。
谢灵逍静静望着他,眼底恍若有清泉流淌。“只是在剑道上有些造诣罢了,当不起大名鼎鼎。”
一旁的少年闻言,嗤笑道:“杀妻证道,可不是有造诣嘛。”
杀妻证道?!
厌清欢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灵逍。
骗人的吧,剑尊这等大人物,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残忍绝情的人啊?
厌清欢本以为“杀妻证道”只是一句玩笑话。谁知谢灵逍却避开了他的眼神,转身冷斥那少年:“桃酥,滚去盛饭。”
“你——”那少年瞳仁唰一下瞪圆了。但碍着厌清欢在场,只好骂骂咧咧地扯下围裙去厨房端饭。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厌清欢被杀妻证道吓怂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时不时瞄一眼身旁的男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总觉得剑尊大人给他的感觉,不像那等卑劣的人,但疑惑太多,他也不敢逐一去问,只好憋在心里发酵。
谢灵逍呆呆坐了一会,突然嗓音沙哑地解释道:“杀妻证道,非我本意。”
但确有其事。
所以他罪无可赦。
厌清欢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装作自己并不感兴趣。
他心想,既然剑尊大人不愿意说,想来定是有他的缘由,这等隐私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乱打听为好。
等那名为桃酥的少年一脸不情愿地把饭端上桌,气氛才稍微热络了一点。
谢灵逍极其自然地夹了一筷子菜给厌清欢。“都是你爱吃的,尝尝?”
话音刚落,他自觉失言,补充道:“抱歉,你和我妻子实在太像了,我一时恍惚就……”
厌清欢心道,剑尊大人和他妻子感情应该很好啊,甚至为了她亲自耕种,怎么就走到那一步了呢?
疑惑归疑惑,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夹了一筷子菜。
厌清欢吃惯了美味佳肴,本以为这顿饭会食不知味,没想到却发现食物意外地好吃,口味和食材都是他最爱的。
这世上除了师尊,竟然还有人知晓他刁钻的口味。
实在是太神奇了。
小狐狸被美食蛊惑了脑袋,忍不住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菜盘。
师尊闭关三年,他已经三年没有吃到合胃口的美味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剑尊家里得偿所愿。
谢灵逍见此,清冷的眼里带了些笑意,不停地给他夹菜:“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
“谢谢你啊!”厌清欢开心地捧起碗,正准备开动,却忽然发现那少年一直靠在墙边,没有上桌的打算,不由奇怪道:“…桃酥,你不来一起吃吗?”
闭目养神的桃酥掀了掀眼皮,轻佻地说:“好啊,你让我咬一口你,我喝到血就开心了。”
厌清欢只当他在开玩笑,气哼哼地怼回去:“你趁我睡觉吓我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就算你长得跟我像,我也不给你咬。”
谢灵逍冷冷瞪了一眼桃酥,抬手挥去,只见桃酥周身骤然爆发出一阵红光,整个人瞬间消失在空中,转而化为一柄古朴长剑,悬在谢灵逍面前。
此剑修长锋利,身环血气,嗡鸣声宛如万鬼嘶吼,让人心生惧怕。但剑穗处却挂着一个粗糙的手打蝴蝶结,硬是让整把剑变得不伦不类。
“噗嗤——”厌清欢没忍住笑了出来,捏了捏那个蝴蝶结:“这是谁打的啊,也太……可爱了吧。”
他心想,没想到桃酥竟然是一只剑灵,怪不得他的血都是灵气组成的,还对美食无动于衷。
“是不是很丑?”桃酥晃了晃蝴蝶结,意味不明道:“是一个笨蛋打的,把我送给了另一个笨蛋,他俩还都觉得很好看。”
谢灵逍轻轻抚上剑身,锋利的剑刃瞬间刺破皮肤,贪婪地吮吸鲜血。
厌清欢捧着碗,腮帮子鼓鼓地问他:“剑尊大人,这是你的剑吗?”
谢灵逍停顿了几秒才回他:“不,我并未与他结下血契。”
“那你们怎么生活在一起呀?”厌清欢有点好奇他和桃酥的关系。
没想到这下子倒是把桃酥话匣子打开了,只见他狠狠剜了一下谢灵逍,怒道:“还不是某鳏夫自己脑子有毛病非要吃饭。想吃饭自己又做的烂的要死,只能强迫别人给他做苦役!”
“呃……”厌清欢不知道剑尊为什么对吃饭这么执着,想来应该也是与他的亡妻有关吧。
能让剑尊情深至此,他真的很好奇那位亡妻究竟是谁。
由于有只作者没有在简介点明攻君,ta决定开一期“非诚勿扰”。
下面,让我们有请一号男嘉宾出场!
在番外大放异彩的厌伏洲轻咳两声,缓步走上前。
嘉宾简介:
厌伏洲,性别男,种族:???年龄:几千余岁。嘉宾不愿意透露具体数据爱好:厌清欢和养成厌清欢。
因为长得太美,被迫成为修真界无数人的白月光。他似乎有一段腥风血雨的往事,只有少数老妖怪记得。
作者君:“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厌伏洲瞪了厌清欢一眼:“随便跟人乱跑!等我找到你,小心你下不了床。”
厌伏洲拂袖而去。
作者菌:下面有请二号男嘉宾出场。
凌铵试图挤上来但是被某白衣男抢占先机。
嘉宾简介:
姓名:???,性别男,种族:人族,年龄:一千余岁划掉几千岁打问号爱好:毛茸茸的小狐狸,种田受某人影响,每天必吃饭但是自己不会做某剑灵发出呐喊
此人头戴蓑笠,帷幕遮住容颜。他修为高深,身份神秘,似乎和厌伏洲有些旧时渊源。而且不敢直视厌清欢。
作者君:“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衣男:“……”
作者君:“好的这位嘉宾没什么想说的。”
白衣男:“等等。”
白衣男看向厌清欢:“祝君安好。”
白衣男匆匆下场。
作者菌:下面有请三号男嘉宾出场。
凌桉理了理衣摆终于轮到我了
嘉宾简介:
凌桉,性别男,种族:人族,年龄五百余岁。爱好:修炼,处理公务,逗某只狐狸玩。
看起来一本正经严肃的要命,实际上是大家公认业界劳模,并且十分注重锻炼身材。此外,该嘉宾出身修仙世家,是妥妥的仙n代。
作者君:“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凌铵对厌清欢挑挑眉:“无论他们几个有什么深仇旧恨,我只希望你本身能够幸福。”
作者菌:“很好啊,很加分。你们几个都学学人家。”
凌铵十分完美地下场。
作者菌:下面有请四号男嘉宾出场。
作者菌:四号男嘉宾?
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打斗声。
作者菌流汗黄豆:“那就按出场顺序来吧。”
某少年被强行揪了过来。
嘉宾介绍:
姓名:???绰号:邪剑仙认真的,种族:???,年龄:论存活天数应该是最老的。爱好:杀人,喝厌清欢的血,和厌清欢贴贴。讨厌的事情:做饭。
此人面容与厌清欢有八成肖似,乖戾无比,但比他高。
作者君:“请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少年:“我觉得我是替身,但欢欢好香。”舔唇
作者菌:好了你下去吧。
少年依依不舍地走了。
作者菌深吸一口气:下面有请五号男嘉宾出场。
某金发蓝眸的帅哥强势登场,并开启嘲讽模式:“哟,还记得本太子呢。”
嘉宾介绍:好吧嘉宾非要自己来
“本殿羌玉鸣,年龄一千三百一十四岁五个月零二十天,作者:你分明一千四百岁!,乃是龙族太子骄傲脸本殿全身金光灿灿,靓丽非常,拥有宝库n座,法器无数,座驾成堆,无不良习惯,在家听老婆的话,喜欢和老婆做爱。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有两根,体力超棒,一定能满足老婆…”
作者菌:好了好了。但是你和别人有婚约的事情怎么说呢?
龙龙暴怒:“没有爱过!包办婚姻,没有结果。”
台下某嘉宾发出一声嗤笑。
作者菌诡异的微笑: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被骂鳏夫的谢灵逍皱了皱眉,在剑身上轻点一下,桃酥瞬间说不出话了,只能愤怒地左摇右晃。
“桃酥顽劣,阁下见笑了。”清冷的仙人无奈叹息:“今日不知有外人前来拜访,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没事没事,”厌清欢吃人嘴短,急忙摆手:“我误入此地打扰到你们的生活,应该是我道歉才对。”
谢灵逍见此,顺势邀请道:“我多年避世不出,阁下今日倒是带来不少乐趣,不知能否在寒舍留些时日,与我讲讲外面的趣闻。”
小狐狸们不知何时偷偷跑进了房间,围着厌清欢嘤嘤叫唤,撒娇卖萌。
厌清欢对剑尊本就有天然的好感,再加上这里风景宜人,饭菜鲜美,小狐可爱,他心底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没有解开。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但想起凌铵那个狗男人,厌清欢还是断然拒绝。
“还有人在等我呢,我得回去陪他。”
谢灵逍那只紫眸一下变得幽深。
“不知那位是……?”
厌清欢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就是您的首徒凌铵啦。”
谢灵逍闭了闭眼,尽量放缓语气:“你们现在住在一起?”
厌清欢想到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小声道:“对呀,我和他住在一起。他人还挺好的。就是每天忙了点。”
谢灵逍差点没控制住涌动的灵力,只好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道:“若是你想留下,我去与他说。他自然会理解。”
毛茸茸的小狐狸们全都跳到厌清欢面前,用脑袋蹭他的手心。
“这……”厌清欢有些犹豫。
谢灵逍见他犹豫,乘胜追击道:“凌铵从未与我提起过你,想来应是事务太过繁忙,免不了对你冷落。就算你回去也不一定能见到他。还不如留在此处与我作陪。”
厌清欢被他说中了痛处,瘪了瘪嘴,下意识埋怨:“要不是被他强行拐回来,我还在外面吃香喝辣呢。”
谢灵逍听厌清欢一嘴一个亲昵的“他”,心都快碎了,只能勉强扯起一抹笑:“既然如此,等下便让桃酥带你去卧房吧,晚上有什么事唤他便可,如无急事,最好不要进我的房间。”
言毕,他捂着右眼急匆匆地离开了。
厌清欢虽然觉得奇怪,但是毛茸茸在手,他也未作多想。
毕竟剑尊这等强者,有些怪癖实属正常。
……
是夜。
厌清欢躺在柔和的被褥里辗转反侧。
对长这么大从未出过远门的小狐狸来说,来剑宗的这几天简直就像一场梦。
有人对他示爱,要与他结为道侣;有人喂他桃酥,哄他开心;有人请他吃饭,夸他玉雪可爱……
小狐狸白天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直到晚上一个人清净下来,才开始不可抑制地回想起远方的合欢宗,宗里的那个寝殿,寝殿里总是有狐爱吃的零嘴、狐喜欢的爬架、还有那个从睁眼起一直陪在狐身边的人。
厌清欢忽然发现,曾经绞尽脑汁想离开的家,可能很难再回去了。
一切都是因为他胆大包天地闯进苏落师叔的房间,和凌铵发生了关系,又偷偷摸摸地离家出走。
这才导致了之后一切事情的发生。
小狐狸抽抽鼻子,抹了一把眼泪。
他真的很喜欢师尊,所以才不敢见他。
因为厌清欢害怕当他问出“你养大我是为了和我双修吗”这个问题的时候,得到厌伏洲肯定的回答。
他就是个怂包——玻璃心,爱哭,喜欢逃避责任,活得一无是处。
但是……
师尊,我真的好想你啊。
月上中天。不知何处传来悠悠萧声,时而苍凉壮阔,时而缱绻悲伤,宛如风吹过彼岸花海留下的足迹,为迷失的游魂在旷野里指引方向。
小狐狸听着萧声,逐渐合上眼睛陷入梦乡。
萧声悠悠,树影婆娑。
过了几秒,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在床边。
他伸手,轻轻拭去少年眼角的泪珠,然后掀开被子,跨坐于厌清欢腰上,俯身吻了吻那白嫩脆弱的脖颈。
这是他的第一位主人,是他神识诞生的本源,拥有令他日思夜想的香甜血液。
桃酥把手放在少年的脖颈上,缓缓收力。
要是厌清欢能死在这里该多好。
那就不用面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了。
望着小狐狸恬静美好的睡颜,桃酥终究还是没能下手。他拍拍少年柔软的脸蛋,语气意味深长。
“你看看你,长这么可爱,白白嫩嫩的,和厌伏洲在一起多好。怎么偏偏就看上了谢灵逍那个克妻的家伙?现在好了,他自杀未遂转世成神经病了,你现在全身都是厌伏洲的味道,那神经病要是控制不住心魔,估计得疯。”
“只有我是最了解你的人。”剑灵轻轻缕了缕厌清欢柔软的黑发,遗憾地说:“可惜你直到死都没能看我一眼。”
话毕,剑灵不再多言,全身化为灵气飞入不远处的一间院落。
月下,白衣人手执长萧,背靠桃树,正忘情吹奏。
剑灵在一旁双手环抱,垂首等待。
一曲终了,白衣人终于睁开眼睛,将长萧纳入袖中。
剑灵这时才出声。
“你醒了?镇魂曲很有效。他已经睡着了。”
白衣人闻言,转过身幽幽道:
“自他死后,我吹了三千年。他终于来找我了。”
要是厌清欢在此处,一定会惊异地发现,白日里剑尊那双引人注目的异瞳,此刻竟然变为了全然的深紫色。
那是一种不详的黑紫。
瞳仁深处浓得似墨,仿若深藏着万般苦楚。只要看上一眼,就像是要被扯进无尽炼狱,被厉鬼撕成碎片。
紫眸剑尊伸出苍白修长的手,神经质地蜷了蜷手指——原本莹润的指尖似是被结界灼烧,变得一片焦黑。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拳打在院墙上,却被突然出现的灵力紧紧包围,整只手瞬间鲜血淋漓。
但他好似没有感觉到痛般,一拳又一拳地打在结界上,直到血肉迸裂,露出森森白骨。
一滴鲜血远远飞溅到剑灵唇边,留下一道诱人的红痕,他舔了舔,满是偏执与绝望的苦涩味道。
呸,真难吃。
剑灵想,是时候说些正事了。
“厌清欢就在隔壁院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手?”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般怂恿道:“他本来就该是你的人,上辈子你俩阴差阳错没在一起,重活一世,厌伏洲现在又不在他旁边,你还在忍什么?”
“住口!”谢灵逍怒斥一声,捂住胸口,颓然跪倒在地。
疯狂滋生的心魔让他无法冷静自持。眼前一会浮现的是花灯节上厌清欢羞涩的微笑和甜甜的嗓音,一会又是大牢里血迹斑驳不成人形的少年麻木的低喃。
“谢灵逍,我没答应厌伏洲。我心悦你。也只爱你。”
“谢灵逍,求求你,杀了我吧,我想解脱…”
剑尊眼眶通红,跪在地上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他明明知道心魔一见到那人就会失控,却仍是忍不住求他留下来,多陪陪自己。他承认他看到少年的第一眼,他就害怕了,怯懦了。
他恨厌伏洲对他们的爱情的百般阻挠,他恨狐族那些不分清白之人的卑劣行径,他更恨自己当年答应厌清欢离开,没有铁了心陪在他身边。
他不敢面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但他只想再多看看厌清欢。
看看与他分别三千年的小狐狸。
至于放他走?
不可能。
谢灵逍想,没有人能让他再次失去厌清欢。
厌清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变成了一团光。接纳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活的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直到某天,一个声音问他,想不想到来这个世界看看。
他满心欢喜地答应了,充满了对新生的好奇。
于是一只小狐狸来到了这个世上。
少年厌伏洲第一次见到厌清欢时,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小小的狐狸幼崽,白得像天空落下的第一片雪。它连眼都睁不开,只能在桃花树下饿得嘤嘤叫唤。
“你们快来看,竟然是只纯色狐狸!”
“啧啧啧,真可怜,没爹没娘的小东西,大冬天被丢到生命之树下面。”
厌清欢艰难地睁开眼睛,就见一群头顶耳朵的狐族小孩围在他身前,对他指指点点。
你们是谁?!
他张了张嘴,却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虚弱的“嘤”。
“少主,它灵一点灵力都没有,肯定活不过这个冬天,不如您杀了它吧。”
那群孩子发出了天真又残忍的笑声。
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男孩闻言,抬了抬手,空气瞬间寂静。
只见他不急不缓地走过去,掐住小白狐的后颈,把他提溜起来,那双红宝石般的眸子像打量一件物品般,将厌清欢上上下下扫视一遍。
“吱——!”厌清欢整只狐都傻了。
这双眼,这美人坯子,这分明是他师尊缩小版呀!
师尊竟然背着他在外面有了孩子吗?
无论他多么震惊,这具身体只是虚弱地“嘤”了一声,伸出舌头,舔了舔男孩的手指。
厌伏洲眸光微动,本想直接掐死小狐的手松了松,把它揣进怀里。
“我正巧缺个仆人,可你们都想来我身边,挣来抢去也得不出个结果。”厌伏洲掏出一枚灵气诱人的丹药,塞进小狐狸嘴里,“我看,不然就他吧。”
“少主——!”有人眼都红了,指着厌清欢不可置信道:“它只是个根骨低劣的纯色狐狸!怎么配得上当您的贴身仆役!”
“是啊,我们有哪点比不上它的?还请少主三思!”
厌伏洲自小被追捧惯了,并不觉得众人为他争风吃醋有什么不对,只是他向来固执,一旦下定决心,就连族长夫妇也无法劝动。
众人叽叽喳喳吵得他实在心烦,忍无可忍之下竟然将怀中小狐往远处一狠狠扔,对着虚弱的小狐冷声道:“想吃刚才的丹药吗?爬过来,我就给你。”
厌清欢痛的要命,心里的委屈都要溢出来了。师尊在他的印象里从来都是宠溺温柔的模样,就算惩罚他也一点都不疼。现在这个陌生人顶着他师尊缩小版的脸,竟然敢这样欺辱他!
但小狐只是虚弱的叫了一声,忍着疼痛缓缓往回爬。因为它太饿了。
一步,两步,三步……
等它终于要吃到那颗灵丹的时候,红眸男孩却一脚碾碎了丹药。
“你们再质疑我的决定,就等着变成这颗丹药吧。”
望着那堆药渣,刚才叽叽喳喳的一群崽子全都噤声了。
少年厌伏洲俯身蹲下,又掏出一颗丹药在小狐面前恶劣地晃了晃,低声道:“我救了你的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要听我的话,不要像他们那样不乖。否则,你的下场只会更惨。”
小狐“嘤”了一声,伸出小舌头乖顺地舔了舔少年的指尖,眼底亮晶晶的,满是孺慕。
少年厌伏洲罕见地愣了愣,动作粗鲁地把丹药塞进小狐嘴里,转头轻哼一声。
“没用的家伙。只会撒娇。”
言毕,他不再停留,揣着新收的小仆人自顾自回到寝宫。只留下一地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厌清欢敏锐地察觉到众人对他的恶意,不禁为这只小狐捏了把汗——它只是一只被遗弃在树下的小孤儿,根骨不佳,无依无靠,却被这样不靠谱的主人捡走,前途实在堪忧。
不像他,一睁眼就有师尊陪着,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全宗上下没人敢背后排编他,所有人见到他都是笑脸相迎。
厌清欢想着想着,又开心了一点点。等这次梦醒,他就立刻回宗门找师尊!
什么惩罚他都不管了!总比在这里看着小狐狸受委屈好。
可惜这份美好并未持续太久。
当他听到小狐被取名为“厌清欢”的时候,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一瞬间,他脑子里不知道闪过多少思绪。
这只小狐怎么和我名字一样?
那个少主和师尊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真的只是在做梦吗?这里是哪?
无论厌清欢怎么头脑风暴,梦境仍然在继续。
他看到那少年将小狐捧回家,不顾亲人劝阻,硬是力排众议让这只“血统低劣”的纯色狐狸陪在他身边。
小狐感动得眼泪汪汪,从此心底好感生根发芽。
但少年厌伏洲只是享受一时的养成快感,天性骄纵的他并未将小狐当成有尊严的人看待,等新鲜感过后,他便又回到那众星捧月的生活里,把小狐晾在一边。
只是可怜了小狐狸厌清欢,不仅要忍受各方刁难,做最苦最累的活,还要隐藏深埋心底的仰慕,每天默默等待少主回家。
管家见少主对他不冷不热,便把他赶到最偏僻的宅院,克扣他的伙食,让他当其他仆役的替罪羊。
他曾经得罪过的那批孩子,天天上门欺他辱他,还威胁他只要敢告状,就把他扒光示众。
这一切,只要少年厌伏洲稍微花点心思就会注意到。
可他没有。
他是那样的骄横自我,导致根本没有想过厌清欢会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
这样苦不堪言的日子过了很久。直到某天,少年厌伏洲被灌得酩酊大醉。
酒精烧灼了迷幻的现实,把那只满眼孺慕的小狐狸从心底翻了出来。
他的心尖被轻轻撩动了,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小仆人。
也就是那一次,小狐睡梦中的轻声呢喃让他发现了对方竟然对自己怀着如此隐秘的心思。
少年厌伏洲不懂什么是喜欢,他只知道在他心里,厌清欢是他捡回来的,整个人都属于他,他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太过容易,从未失去,从未受挫。这也导致他根本不会珍惜厌清欢对他的这份稚嫩感情。
那一夜,少年厌伏洲蒙住小狐的眼睛,撕掉了他的衣服,不顾小狐苦苦哀求,强行打开了对方的身体。
血腥与尖叫只会激发他的兽性,求饶和泪水只会让他更加硬挺。
一夜荒唐之后,陡然清醒的厌伏洲心慌意乱,悄然离开,只留小狐狸一人面对一片狼藉。
很显然,体力透支的小狐生病了。他没能按时起床干活,引来了管家和其他下人。
他们用贪婪的目光视奸小狐,把他浑身赤裸地绑起来,用冷水泼醒,骂他是淫荡的婊子,逼问是谁与他私通。
可被蒙住眼睛的小狐怎么知道呢?
他只能摇头,不断地摇头,心脏好像碎成了八百块,痛不欲生。
这场闹剧持续了很久,少年厌伏洲才姗姗来迟。
当他看似怜惜实则心慌地抱住小仆人的时候,在小狐眼里,他就是天降救兵。
厌清欢和小狐这具身体体感共通。他这辈子三百多岁,从未尝过如此撕心裂肺的痛苦。
不仅是身体上的伤痕,小狐精神上的疮口也难以愈合。
厌清欢哭都懒得哭了,一直在心里痛骂那个臭少主和那些欺辱小狐的人。
小狐这么老实善良,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主人?
要是某天他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该如何继续生活下去?
自那天以后,小狐狸受尽冷眼,闲言碎语成堆地砸在他身上,让他变得越来越郁郁寡欢。
他深深依恋着少主,但所有人都认为他这只失去贞洁的劣等狐根本配不上厌伏洲。族长夫妇也亲自找他约谈,让他懂得自己消失,不要挡了少主以后的路。
而随着时间流逝,厌伏洲逐渐长开,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孔引得无数人为他折腰,每天身边追求者众多,都是妖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小仆人于他而言,似乎变成了疏解欲望的去处。他惊叹于小狐身体的柔软,沉溺于小狐诱人的呻吟,享受着对方小心翼翼的态度和迷恋爱慕的眼神。却似乎选择性地遗忘了曾经自己做过的罪行。
因为他在害怕,怕他的小狐狸知道后会毅然决然地离开他。
长期待在这种环境下,小狐内心产生了深深的自卑和无力。只有共赴巅峰的那一刻他才能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一丝充盈和温暖。
除此之外,天色灰暗,前途渺茫。
他真的应该继续留在少主身边吗?
某天,趁少主不在,小狐偷偷溜下了山,路过人族栖息的地方。
时逢灾年,人间烽烟四起,战乱不休。
小狐在一颗光秃秃的桃树下捡到一个昏迷的男孩——他也是一个孤儿,因一双被视为不详的异瞳,出生便被丢弃于荒野,流浪四方。
即使当年狐族有令不得与人族有染,但小狐狸对同为孤儿的小孩还是起了恻隐之心,偷偷把他抱回家里养伤。安置在了一处偏僻宅院。
看到这一刻,本以为自己已经饱受摧残的厌清欢彻底疯狂。
这个异瞳男孩,可不正是缩小版的剑尊?!
梦境发生剧烈的波动,厌清欢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气,额间满是冷汗。
萧声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一线惨白的月光斜斜射进窗棂。梦里明明过了那么久,四周却仍是一片夜色。
厌清欢沉浸在惊魂未定的余韵里久久无法回神。
这时,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哟,做噩梦了?”
厌清欢被吓的浑身炸毛,惊恐地抱住身体:“谁?!谁在说话!”
剑灵嗤笑一声,缓缓从黑暗里走出来,那张肖似他的脸上满是嫌弃:“大半夜的就听到某人的尖叫——又是师尊又是厌伏洲。怎么,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厌清欢迅速捕捉到关键词,强行镇定下来,反问道:“桃酥,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被点名的剑灵摇摇手指,轻轻点了点厌清欢的嘴唇,贴在他耳边道:“问我啊,没什么用,你要找的人,是他。”
厌清欢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剑尊所住的院落。
一时间,梦里的所有疑惑都一股脑涌来,把他的脑子胀得发疼。
可剑尊明明叮嘱过他,如无要事晚上不要去找他……
正当厌清欢迟疑的片刻,剑灵却忽然低头,凶狠地咬住他的脖颈。
“啊——!”厌清欢痛呼一声,拼命挣扎,可剑灵像是感觉不到般,死死叼着他不放。
“疼,你快松开——!”厌清欢使劲扯他的头发,对剑灵拳打脚踢。血液流失的感觉让他心生惧怕,根本来不及多想,踹开剑灵便往隔壁院子跑。
去找剑尊——这是厌清欢唯一的念头。
在他身后,浅尝辄止的剑灵遗憾地舔去唇角血迹。
因为他深知,今晚以后,再也喝不到厌清欢香甜的血液了。
但剑灵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只不过加速了事情的进展,让谢灵逍那个懦弱的老鳏夫得偿所愿罢了。
“呼…呼……”
月光惨白,树影扭曲。
厌清欢捂着伤口,慌不择路地朝隔壁院子跑,连鞋跑掉了都没注意。
“剑尊!剑尊大人!”他嗓音里带着哭腔,“救命啊——”
“轰”的一声,院门被他大力推开,但厌清欢没看到脚下的门槛,一下子被绊倒在地,滑出几米远。
“呜……好疼…”小狐狸哭唧唧地抱住胳膊,新添的伤口已然开始渗血。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得赶快找到剑尊大人,不然桃酥肯定会追上来咬死他。
厌清欢狼狈地爬起来,一眼就发现了不远处桃花树下那抹白色身影。
太好了!
剑尊大人还没有睡!
正当他满怀欣喜地准备跑过去时,却发现空气中的氛围不太对。
院子里太寂静了。
寂静得诡异。
“别、别靠近我……”
他声音太小了,厌清欢没听清,只好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剑、剑尊大人?你还好吗?”
谢灵逍背对着他,半跪在地,痛苦地捂住眼睛,根本没有力气回应。
该死,厌清欢明明应该在沉睡,怎么会跑到他的院子里来?!
他所设的结界,只针对他一人,根本无法对厌清欢起到任何阻拦作用!
心魔疯狂滋生,无时不刻在吞噬理智。
快走啊——!
他要控制不住了!
无论谢灵逍如何哀求,身后的脚步声仍在不断逼近。
当鼻尖闻到第一缕鲜血的芬芳,谢灵逍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欢欢……”
心魔扶着桃树,缓缓直起身子,深深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他骤然回头,朝厌清欢歪了歪脑袋,紫眸深得发黑。
“欢欢,你为什么全身上下都是厌伏洲的气味?”
“剑、剑尊大人……”厌清欢被他的异样吓得摔坐在地上,语无伦次道:“您在说什么呀?师尊又不在我身边……”
“师尊?”心魔似哭似笑地望了他一眼,缓缓踱步上前。
“你竟然叫他师尊?!”
厌清欢随着他的步伐不断笨拙地往后挪,不明白紫眸尊者究竟是什么意思。
“怎、怎么了吗?他养我长大,为师为父,当然是我的师尊。”
谁知他这番话像是往油锅里甩了一滴水,紫眸尊者骤然发难,朝他歇斯底里地嘶吼:“你不准喊他师尊!厌伏洲他根本不配!!”
“——为什么?!”厌清欢被他剧烈的反应吓懵了,下意识回嘴:“我凭什么听你的?”
心魔闻言,眼眶瞬间猩红:“你问我凭什么?!就凭厌伏洲那个卑劣的东西是拆散我们、害你惨死的罪魁祸首!!”
他究竟在说什么?!
“不可能!我师尊绝不是那样的人!”厌清欢害怕地往后挪,眼底满是抗拒:“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你不准侮辱他!”
心魔头痛得几欲炸裂,他大步上前,拽住厌清欢的领子把人提起来,质问道:“他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向着他,全身都是那股骚狐狸味,是不是天天被他以双修为由,按在床上肏得爽死了?!”
下一秒,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男人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
“你闭嘴——!你根本不是剑尊!”厌清欢怒目圆睁,胸膛不断起伏。
他一直以来的心结被说中了。
那瞬间,现实中离家出走的困惑和梦境里小狐凄惨的叫声一拥而上,将他死死困在原地。
紫眸人说的话有几分真假,他全然不知。这一切都像一团迷雾般将他团团笼罩,根本摸不清真相。
可是小狐狸还是不肯往深处想。
难道师尊对他三百多日夜的呵护关爱,全都是一片虚无假象吗?!
“你放我走!”厌清欢抖着手,遥遥指着院门,对紫眸男人道:“我要去找我师尊!你这个冒牌货别想阻拦我!”
“好好好……”心魔捂住嘴角,惨然低语:“你还是要离开我,你果然要离开我……我当年就该明白,你哪里是想和他断绝关系?!你心里根本从未放下他!”
既然如此,他还在苦苦忍耐什么呢?
他要把小狐狸的肚子灌大,把他肏到神智不清,胡言乱语,满心满眼只能装得下他。
无论谁来,他都不会放厌清欢走!
心魔露出困兽犹斗般凶戾的神情,掐住小狐狸的腰肢,像打标记般狠狠咬住了对方的唇。
好痛——!
厌清欢被他压在身下,腿根本动不了,只能拽住那头雪白的长发,使劲往后扯。
谁知他扯得力气越大,冒牌货咬他的力气就越大。小狐狸唇齿间全是血腥味,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呼吸声,给他的心脏吹得千疮百孔。
“唔唔——”厌清欢痛得眼泪直流。
他经历过那场梦境,已不再是之前那只对情事一窍不通的呆狐狸。面对危险,天然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危险即将来临。
果不其然,冒牌货撕碎他的衣衫,用布料堵住了他的嘴。
他的双手被举到头顶,全身上下浑身赤裸,如同待宰的羔羊般纯洁无暇。
“唔唔——”厌清欢疯狂挣扎,不断摇头,满脸都是泪水。
求求你,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求求你了,我不想在这里……
他绝望地发现,死到临头的求饶根本没用,冒牌货的状态很不对劲,像是疯魔了般自说自话,根本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那根粗壮炙热的阳物缓缓抵在入口,慢慢的,坚定的,一寸一寸打进未经人事的干涩肉穴。
“啊啊啊啊——”
仿若被斧头劈开般的剧烈痛楚让厌清欢猛得挺起身子,腰弯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好疼,好疼啊!
他痛得双眸大张,瞳孔几乎涣散。
而伏在他身上的心魔几乎要被夹断,一样痛苦地低吼出声。
只见他双眸全黑,猛地一下挺进最深处,鲜血瞬间打湿了甬道,顺着两人交合处滑到地上。有了血液的润滑,寸步难行的小穴竟然能够行进几分。
心魔趁此间隙,架起少年的腿,迫使他不得不打开自己最柔软的地方。
一时间,黑夜里只剩下“叽咕叽咕”的水声……
这场血腥的情事不知持续了多久。对彼此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但两人偏就像赌着气般,谁也不肯服输。
直到厌清欢实在忍不住昏了过去,理智全无的心魔才终于挺动着,抵在花心深处射出了自己的元阳。
当厌清欢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一片柔软的被褥里了。
浑身上下跟在刀尖上打了滚似的疼,双眼也肿的厉害,像两只大核桃。
身后那处隐秘的位置倒是还好,被撕裂的伤口全都愈合了,感觉清清凉凉的,不知道被谁抹了药。
他的身体也自动吸收了紫眸剑尊强大的元阳,甚至有点虚不受补。
但是一回忆起昨晚噩梦般的痛苦,小狐狸就忍不住在被子里发抖。
这是身体的应激反应,他完全控制不住。
“你醒了?”有人发现他的动作,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水递到他嘴边。“来,快喝水。”
厌清欢费力地睁开两只包子眼,依稀瞥见了剑灵那张极其肖似他的面孔。
“是你……”
厌清欢特别想一巴掌扇他脸上,但苦于实在无力,只能在眼中迅速弥漫起雾气。
“呜呜……你为什么要害我啊?你知道我有多痛吗?”
委屈铺天盖地飞过来,小狐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得剑灵心都快碎了。
“你为什么会难过?”他攥紧了杯子,迷茫地低语:“你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他在一起。我不知道做爱原来这么痛——我以为…他技术应该挺好的。”
可现在的厌清欢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只是一个劲地哭,好像要把上辈子没流过的泪水淌个干净。
直到他哭累了,又陷入昏睡中,剑灵才缓缓直起身子,凝视着他的容颜。
“对不起,欢欢。”
“我会让你自由的。”
……
这一次,厌清欢又进入了那个梦境。
小狐因为一时恻隐之心,把昏迷的人族孤儿带回家安置。
可谁知那人族小孩犹如一匹孤狼,浑身长着尖刺,凶戾又冷漠。在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环境的时候,他甚至一口反咬在小狐手上,逼他放自己离开。
小狐说,你伤的太重了,我放你出去你就会死。
人族小孩回想起至亲之人丑恶的嘴脸和那落在身上的三十杖棍刑,他松开牙齿,恶狠狠地威胁小狐,说你看到我这对眼睛没?我是天煞孤星降世,我家人都被我害死完了。你要是不想死,就滚远点。
但小狐只是很难过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把汤药碗往他嘴边凑。
人族小孩和他对峙了几秒,忽然鼻尖一酸,实在是忍不住了,转身蒙着头大哭。
从那天起,小狐每天多了一个任务,就是喂养人族小崽子。
自从他被少主纳入房中,有了自己的独立宅院。只要小崽子不乱跑惹麻烦,基本上没狐能够发现他私养人族。
厌清欢逐渐把生活重心放在了养孩子身上,他担心崽子肉体凡胎吃不惯狐族食物,天天给他开小灶煮饭吃;他去凡间溜达看到别人家孩子都上了私塾,于是自己买了一堆书回来教小崽子识文断字;少主赏赐他的灵绸珠宝,他都亲自开工,为小孩做了几身好看的衣裳;就连小孩的名字,也是他想出来的。
灵逍。
灵动,逍遥。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狐逐渐觉得,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压抑了,他救了小孩,小孩也在救他。
但厌清欢不知道,他所受的各种冷眼全都落入了小灵逍眼里。
对于小灵逍来说,欢欢在这里生活得并不快乐,旁人总是奚落他,嘲笑他,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少主”淫荡的宠妾。
每次只要有一个叫“厌伏洲”的人要过来,他就会被欢欢提前藏起来,抹去各种气味。变成见不得光的隐形存在。他问欢欢这个人是谁,欢欢总是避而不答,眼神落寞又温柔。
于是,向来听话的他终于叛逆一次,窥见了厌清欢和厌伏洲激烈的床事。
他从未见过如此娇艳的欢欢。被另一个高挑俊美的少年骑在身下,烂熟的小穴不断吞吃着进进出出的硕大阳根。
他脸上带着迷醉的红晕,随着少年一下又一下的顶撞,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小灵逍心慌意乱地逃回床上,一晚上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厌清欢的影子。
自那天起,小灵逍对救世主的感情变质了。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厌伏洲的消息,得知对方和厌清欢的关系后,他并未偃旗息鼓,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斗志。
他相信厌清欢不是那种和别人随便私通的坏狐狸,他不喜欢这个对厌清欢恶意满满的地方,他讨厌包括厌伏洲在内的所有人。
他想,总有一天,他要带欢欢离开这个鬼地方。
人族小孩生长的速度很快。不过短短七八年时间,灵逍就抽条成了一名英俊的少年郎。
他在第一次遗精的夜晚,把自己热烈的心意告知了厌清欢。本以为会收到拒绝和打击,没想到对方只是红了红脸,说他长大了。
小狐看着灵逍俊挺的眉眼和忐忑的神情,总是不断回想起曾经的自己。
他非常能理解对方的感受,就像当年的那只小狐狸一样,死心塌地爱上了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可这么些年过去,他活得跟行尸走肉一样,浑浑噩噩,受尽冷眼。厌伏洲身边仍是莺燕无数,从未在意过他。他也心知自己身份低贱,不敢奢求太多。
直到灵逍带着满腔赤忱,对他示爱,问他想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他想不想呢?
小狐没有明确拒绝这份爱意,也没有完全肯定它。他深知自己难以拔出漩涡泥泞,却仍是忍不住触碰年轻鲜活的温暖。
那天晚上,他们在桃花树下秉烛夜谈。
厌清欢说,要是能离开狐族,他想去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就像书中描写的桃花源,溪水潺潺,鸟语花香。他住在一间小宅子里,不大,但是五脏俱全。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还可以养上只小动物,时不时去人间赶个集。
灵逍在旁边静静听着,眸中盈盈,像倾落的月光。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狐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诉说心事的人。他把自己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一股脑都告诉了少年,就像在做最后的诀别。
小狐有时候会在夜里默默垂泪,因为他要把灵逍送去人间修仙了。
灵逍天生就是好根骨,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他这个人已经烂透了,但灵逍不一样,他得为他的未来做打算。
厌清欢担心他没有趁手的武器,便以自身精血为引,亲自锻造了一把剑赠与灵逍。
他的一切行动都被灵逍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早熟的少年深知只有自己变强,才能带两人离开,只好忍着泪水对上苍一遍遍发誓,他一定不会辜负欢厌清欢做的一切,他会带欢欢离开这个痛苦的地方。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灵逍背上行囊离开。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依依惜别的两人被暴怒的厌伏洲捉了个现形。
原来厌清欢这些天的异常早就被他察觉,只是厌伏洲不敢相信小狐这样柔软的性子也敢背着他偷男人。
但眼前的事实让他怒气冲天,根本无法冷静。
厌伏洲不顾小狐的苦苦哀求,出手重伤了灵逍。要不是因为最后一击被小狐挡下,只怕灵逍就要死在当场。
可余怒未消的厌伏洲根本不准备饶过小狐,他把人丢在地毯上,当着灵逍的面狠狠撕裂了厌清欢未经润滑的干涩穴口。逼着少年目睹这惨绝人寰的一切。
无论小狐怎么惨叫,求饶,他也无动于衷。被最爱之人背叛的痛感让厌伏洲理智全无,只想把他肏死在地上,可厌清欢直到此时还在苦苦求他放过人族少年。
厌伏洲疯了一般质问他,你只是一介身份低劣的仆人,给点脸色就把自己当主人了?不过只是一个泄欲工具罢了。
他的脑子就像被火烧了一般,爱意和嫉恨死死纠缠在一起,化成玫瑰花上尖锐的刺,一根根钉入心脏。
他肏了厌清欢一天一夜。
直到最后,小狐睁着空洞的双眸,嘴里还是在喃喃,放过灵逍。
厌伏洲忽然就害怕了。他从没有想过厌清欢会真的不爱他。明明这么多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从小狐心底看到满满的爱慕——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他把自己从一片血泊中拔出来。草草擦了擦身体,转头离开狼狈不堪的现场。把浑身是血的灵逍丢到了山崖之下。
他下手果断狠辣,毫不留情。身受重伤的人族少年被抛尸万丈高崖,绝无生还可能。
厌伏洲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封锁了消息,这件事就不会被别人知道。
可他太低估了狐族的暗潮汹涌。
清欢私养人类的事被心怀不轨之人捅到刑罚堂面前,当厌伏洲闻风赶来的时候,他已经受完了刑罚。
那一次,厌清欢感觉自己快死了。他的灵魂飞了起来,冷冷看着底下一片血泊,还有在血泊里面色惨白的厌伏洲。
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碎掉了。只剩一片尖锐的残渣,留下来只会刺伤自己。
他被厌伏洲砸灵药救了回来。
少主把他带到寝宫,衣不解带地照顾他,每天伏在他的床前说那些忏悔的话,把曾经自己所做的一切罪行全盘托出,只求他快点醒来。厌伏洲甚至向族长夫妇请求与他结为夫妻,却被当做傻子一样赶了出来,在殿前跪了七天七夜。
可惜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他已经完全不能引起小狐的情绪波动了。
……
厌清欢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满是泪痕。
坐在一旁的谢灵逍见他醒来,似是要摸摸他的脸,却被厌清欢“啪”一下扇到脸上,打的头都侧了过去。
“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就是这般回报我的?!”厌清欢还未从梦境拔出来,整个人都魂游似的,很不清醒。
“你……想起来了?!”谢灵逍捂着脸,眸光瞬间亮起,但触及到小狐狸痛苦的眼神后,他如坠冰窖,连话都说不利索。
“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没控制住心魔,我弄疼你了吧?”
厌清欢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让我走,我要离开这里。”
“不行——!”谢灵逍一口否决,那只银色眸子里隐隐有紫雾升腾的趋势。“这里这么好,这么美,是我为你打造的桃花源,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和我在一起呢?”
“谢灵逍。”厌清欢一字一句地念出他的名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当年的厌伏洲有什么区别呢?”
“……”
剑尊一瞬间怔在原地,喉咙塞了刺般无法出声。
半晌,他颓然地捂住眼睛,绝望道:“欢欢,我一直在想你,三千多年啊,我真的已经疯了。”
“可是天不让我亡啊!”
他泪眼模糊地望着厌清欢:“我放弃飞升大道与你殉情,自刎于剑下,可转眼又转世复生。遥遥听闻厌伏洲把你尸身带走,你让我怎么能放下?”
他握住厌清欢的手,直直抵着自己的胸口,嘶吼道:“明明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厌清欢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我的——尸身?”
梦境里小狐明明没有死,只是重伤卧床,还有少主一直在陪着他,怎么剧情突然就生离死别了呢?
厌清欢闭了闭眼,只感觉一阵眩晕。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梦境全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而那个与他重名的“厌清欢”,也并不是巧合。
也许剑尊所谓“亡故的妻子”,就是“厌清欢”。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古木下盘根错节的虬根,深埋泥土,弯弯绕绕,不见天日——
像一只囚笼般,张着嘴等待失足之人的下坠。
厌清欢甩开他冰凉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自从身体吸收元阳后,他的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浑身经脉酸胀难忍,脑中气旋产生强烈的排斥反应,几乎让他难以保持理智。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这是“厌清欢”的桃花源,不是他的归处。他只是一只被娇生惯养长大的的小狐狸,“厌清欢”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他是“厌清欢”?
他们有问过他的意愿吗?
头脑愈发昏胀,四周声音如蚊蝇嗡鸣般模糊不清。
小狐狸顺着来时的回忆往外跑,却一头栽进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中。
“欢欢——?!”
凌铵那狗男人的声音响在耳边,听得厌清欢几乎瞬间泪崩。
“欢欢,你怎么——”
玄衣劲装的男人眼眶都红了,长叹一声,长臂一揽,把小狐狸死死捂进怀里。
“罢了,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几日不见,曾经剑眉星目,意气风发的青年竟然憔悴了不少,连最在意的发型乱了都顾不上打理。
厌清欢的眼泪把他前襟都打湿了,惹得凌铵揪心般疼。连这几天苦苦寻觅而不得的滔天怒火都唰一下熄灭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凌铵薅了一把狐狸脑袋,虽然眼眶仍旧余红未消,但神色已经冷静许多。
“我找遍宗门都未寻见你人影,只好私闯师尊洞府求见他老人家,没想到你竟然在这,你…惹了什么事?”
凌铵已经做好帮他开脱顶罪的准备了。
要是弄坏了什么东西,他砸灵石再买一个就是。最怕的就是欢欢惹了师尊不快,那他只好低声下气赔个不是,希望师尊能看在这表面的师徒之情上放徒媳一马。
可厌清欢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默默跟随的崔季玄终于忍不住了,嗓音酸涩道:
“师兄,阿欢他瘦了好多,你先关心关心他啊……”
“我、我没事……”厌清欢深吸一口气,强行憋住泪水,摇了摇男人的肩膀。“凌铵,没时间叙旧了,快带我走,快!”
“你想往哪走?”
谢灵逍的身影倏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一袭白衣,嗓音幽幽,眸色是全然的深紫。
“弟子参见师尊!”
“弟子参见师尊!”
凌铵心下一惊,忙拉着崔季玄单膝跪下,抬手作揖。
多年不见,师尊实力竟然更上了几个层次,威压如山,几乎要把崔季玄压趴在地。凌铵只好默默施加灵气,为他格挡压力。
“……师尊?”
紫眸剑尊歪了歪头,嗤笑一声。“未经允许,擅闯桃花源,用肮脏的手触碰我的妻子——你们还把我这个师尊放在眼里?!”
凌铵瞳孔骤缩,震声道:“妻子!?您什么时候……”
谢灵逍淡淡望了他一眼,眼神诡谲。
“欢欢与吾已有夫妻之实,怎么不能算本尊的妻呢?”
这一句话宛如惊天暴雷,在场所有人都被炸了个透。
“你闭嘴——!”厌清欢捂住发痛的心口,抖着手指向谢灵逍,脸上血色尽失:“你这个强奸犯怎么有脸说我是你妻子?你怎么敢的?!”
闻言,凌铵面色空茫了一瞬,然后毫不犹豫地挡在厌清欢身前,不可置信地质问谢灵逍:“师尊,您——”
“还需要本尊再重复一遍吗?”谢灵逍打断他,露出一抹偏执的微笑:“厌清欢是吾的人,上辈子是,这辈子…也只能是这样。”
住口啊!
厌清欢被谢灵逍气的口不择言:“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听你的?我就是我自己,和什么前世今生根本没关系!你们总是把我和那个死人牵扯在一起,你问过我的意愿了吗??!”
话音未落,谢灵逍周身气势暴涨,四周草木皆被震碎,一时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不,欢欢没有死。”谢灵逍眸中流下两行血泪,凄惨瘆人。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凌铵一手护着厌清欢,一手拔剑抵御气浪,吼道:“师尊,你疯了吗?你想让我们今日全部葬身此处??!”
“凌铵,看在往日师徒情分上,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心魔抬手,凶煞环绕的邪剑应唤而来,剑指苍穹。
“放开他,然后离开这里。”
剑尊眸中凶戾一闪而过。
“否则,我决不手下留情!”
凌铵攥剑的手紧了几分。
他知道,像剑尊这等大人物向来是言出必行。
崔季玄犹豫地看着他:“师兄……”
厌清欢也附在他耳边,颤声说:“凌铵……你走吧。”
“我走,然后留你一人面对他吗?”青年深邃的眉眼忽然舒展开来,“我可不是这种渣男。”
他把厌清欢托付给崔季玄,抬手剑指谢灵逍,强烈的威压让他咬紧牙关。
“师尊隐世前曾嘱咐我,若有一日见他双眸全紫,则必有异端。本来我还不肯相信…现在看来,这位阁下……只怕你从来没想过放我们离开吧?”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迎战准备。“厌清欢乃铵心悦之人,若能侥活于世,必不负卿。”
此次前来,他已打点好宗门上下,若他今日身死,自会有家族中人前来将欢欢接走。料想剑尊虽为当世最强者,只怕也抵不过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
“季玄,还不快带他离开!”
“竖子尔敢——?!”心魔震怒之下,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脚下泥土寸寸迸裂。
凌铵集中全身精力,侧身避开锋利剑气,抬手格挡于剑刃之上。
只听“叮”得一声巨响,两剑相接,狂涛如焰,灵气漫天,竟是直接将崔季玄和厌清欢震到数十丈外。
“这么些年不见,没想到你进步斐然。”心魔一剑斩出,惊叹道:“假以时日,你的修为必能企及大道。”
凌铵咬牙抵挡,虎口发麻。两人兵刃相交,刀光剑影间百招已过,达到肉眼都看不清的速度。
“可惜,你也就止步于此了。”
心魔陡然加重手中力度,邪剑桃酥发出刺耳嗡鸣,无数血色触手瞬间攀附于凌铵的赤剑之上,一时间天地昏沉,鬼泣魂哭。
凌铵只觉心口一痛,惜如珍宝的本命剑竟然“咔嚓”裂开一道口子,然后以迅雷不及耳之势碎成无数片!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心魔一拳打上他的胸口,他“哇”地呕出一口鲜血,身体不受控制般倒飞出去,一路撞开无数山林草木,直到嵌进坚固的山岩。
“轰”一声巨响,只见山岩迸裂,碎石滚滚,黄土漫天,尘沙如洪。
桃花源内一片狼藉。
江河逆流,草木倒伏。
山峦崩摧,日月同昏。
这就是至强者的战斗,胜负如同转眼云烟。
崔季玄捂住不断流血的腹部,费力地咬开传送灵符,催促厌清欢道:“阿欢,快走!”
谁知厌清欢一把将他推进阵法里,自己不断往后退去,眼神悲怆又决然。
“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凌铵今天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他摸了一把泪,脸上血痕鲜艳无比:“一切都因我而起,我就是最大的罪人……不就是留在剑尊身边吗?我留,我留就是了!”
崔季玄抓了抓他的背影,却只抓到一片虚无,强烈的不甘和痛苦占领了他的心神。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阵法消失的前一刻,一抹紫色魔气偷偷钻进了崔季玄虚弱的识海。
山脚下,废墟里。
凌铵浑身经脉尽断,半死不活地靠在碎石边,脸上全是血污。感知到阵法消失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松懈下来。
“死到临头,你竟笑得出来?”心魔嗤笑一声,分神压制不断耸动的剑尊神识,耐心全然耗尽。
“你的好师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消耗灵力镇守结界,就是为了把我封在这里。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可惜,你们今日都要死在此处。”
心魔不再多言,抬掌悬于凌铵天灵盖上,微微使力,就要将他斩杀于此!
谁知下一秒,一股雄浑的妖力竟然凭空出现,将他震开百丈远!
这股气息……
心魔稳住身形,眸光瞬间猩红。
“厌伏洲,你竟然敢出现在我面前??!”
太好了,他成功了。
厌清欢抹了抹嘴角留下的鲜血,努力把翻涌的血气咽回肚子。
他就知道,师尊肯定留了感应在那枚玉牌里。
千钧一发之际,他催动自身精血浇灌玉牌,果真触发了师尊留下的一抹神识,相信师尊不久就会锁定桃花源。
可下一秒,强行逆转的灵力倒灌经脉,让他本就产生排异反应的身躯不堪负重,“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欢欢,我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束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桃酥隐忍的声音响彻脑海。
【你是纯灵之体,绝佳的炉鼎,只要他上你一次就会修为增加,就算你留在这里,凌铵也和废人没有区别。】
【我们之前谈好了的,只有你离开此地,去找厌伏洲,你、凌铵和真正的剑尊才有得救的希望。】
没错,他早就和桃酥串通一气准备出逃。谁知凌铵和崔季玄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厌清欢摇摇晃晃站起身,吼出这辈子最大的声音。
“谢灵逍——你他妈给我听着——!”
“你要是敢杀他——!我就当场自爆——!我永远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吼完这些话,他再也撑不住了,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未等目眦欲裂的心魔赶来,他手中的邪剑竟然开始疯狂挣扎,不要命似的往他身上捅。心魔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反水,怒吼道:
“桃酥,你疯了——?!”
桃酥深深看了他一眼,在原地消失,转瞬出现在厌清欢身边。
只见他的身躯冒出红光,一瞬间乌云蔽日,万鬼哭嚎。
以此剑为祭,以生魂为引。
桃酥咬破食指,在厌清欢额头抹上一个玄妙符文。
刹那,两人所占之处裂开一黑色巨渊,渊中罡风无数,乱流万千。
就算神魂俱灭,他也要带厌清欢离开此地。
桃酥想,他答应过他的。
这是誓言。
……
他们刚消失不久,一只苍白消瘦的手硬生生撕开了结界。
来人身萦药香,眸光似血。
正是因为令牌碎裂闻讯赶来的厌伏洲。
“你真是会躲啊。要不是那个令牌,我甚至完全找不到这里。”
厌伏洲强忍心头杀气,一脚踹上白衣剑尊。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像条死狗一样,摆着给谁看呢?!不是非要和我抢人吗?你倒是把欢欢全须全尾的找回来啊?!”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桃酥竟愿意为他撕开空间乱流……”心魔喃喃自语:“那可是深渊啊,万一他们死在里面……”
“你给我闭嘴——”
厌伏洲咳出一口血,一把掐住心魔的脖子,周身隐隐有妖化的痕迹。
“现在,立刻,发动所有势力去找他们——!”
自从桃酥抱着厌清欢跳进空间裂缝,空间里罡风凛冽,如刀割刃卷,在两人肌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这里是深渊。乱流无数,危机四伏,你抱紧我,不要松手……】
剑灵的声音有些虚弱,就像一阵虚无缥缈的尘烟,风一吹就能散。
厌清欢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脸颊贴着少年的胸膛,即便这样,他也完全睁不开眼睛。
体内反噬的灵气翻江倒海,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为了救凌铵,他用精血强行激活令牌,使得本就斑驳的经脉雪上加霜。
剑灵知道小狐狸这种状态在深渊里撑不了太久,纵使神魂散逸、浑身剧痛,他也燃烧着魂力强行驱动自己去寻找空间裂缝最薄弱的地方。
衣衫逐渐被血浸透,化为灵消散在黑暗里。
剑灵想,在这漫长的一生里,他被厌清欢亲手锻造送给灵逍,取名为“桃酥”。又在灵逍被扔下山崖后陪他一路杀伐崭露头角。
由于杀气过多,世人皆称他为邪剑。
后来,狐族内乱,妖界大变,灵逍用他结束了厌清欢短暂的性命。借着那口心头血,他逐渐炼化出了神魂。
而灵逍以杀入道,屠尽狐族,他饮尽了余孽的鲜血,在持剑者创立宗门、追求大道的路上立下不世功名。
世人皆默认他为剑宗开山老祖的本命佩剑,可只有桃酥自己知道,厌清欢才是他的造物主,是他神魂诞生的本源,也是他梦寐以求的存在。
他们拥有相似的容貌,也本应拥有相似的性格。
但经年累月的杀戮腐蚀了剑灵澄澈的内心,持剑者一心变强、追求大道的鸿浩之志更让剑下白骨累累、堆积如山。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被灵逍当做厌清欢留下的慰藉,日日夜夜睹物思人、痛彻心扉。他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者,也是他们爱情的终结者。他担着血腥的灭族骂名,也站在最高处被无数剑修仰望。
千百年过去了,这把赫赫有名的“邪剑”仍旧是一柄无主之剑。殊不知对于桃酥来说,认厌清欢为主才是他从始至终最大的心愿。
作为如此强大的剑灵,他自然可以逼迫厌清欢强行签下契约,也可以百般诱哄生性单纯的小狐狸对他敞开心扉。
但剑灵清醒地明白,他终究被谢灵逍掌控在手里。若他毫无作为,放任事态持续变差,最终只能看着厌清欢在痛苦中蹉跎余生。
这种未来,他为他感到不值。
剑灵想,曾经的厌清欢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他说最大的心愿就是和灵逍在一起。但时过境迁,现在失去记忆的小狐狸未必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将前世的纠葛强加到现在的欢欢身上。如果谢灵逍不能让厌清欢快乐,那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让小狐狸自由。
可惜,经此一劫,他再也没有机会陪在他身边了吧。
剑灵忍受着罡风刮骨的剧痛,在黑暗中摸索到了一线希望。
少年眼角通红,隐隐有泪光闪过。
“厌清欢,你要好好活下去,找个能让你托付终生的好道侣,别再为了那些男人受伤了……”
至于我——无足轻重、
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