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钮钴禄氏太后觉着有些乏了,对乾隆说要回去歇歇。
乾隆赶紧叫停台上杂耍,亲自上来扶老娘。太后乐呵呵地摆手,“皇上还是坐在这儿乐呵吧。你一年到头,忙于国事,难得趁这时候歇歇。叫百官们也别拘着,都高高兴兴地。看着你们高兴,哀家就高兴。”
文武百官齐顿首,“谢皇太后。”
太后笑着拍拍皇后的手,“皇后也领着公主、福晋、诰命们看戏,回头,有什么好的,给哀家讲讲。哀家先去睡一会儿。”
舒倩站起来,扶着太后,“皇额娘,您困了,殊不知,媳妇也在一大早起来。好歹媳妇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您就心疼心疼媳妇,准媳妇陪您回去吧。”想了想,又说,“豫妃、淳嫔,和永瑆媳妇都是双身子,经不得累,叫她们先回去。横竖,太后寿辰年年有,明年再看,也是一样的。”
太后拉着皇后笑答:“这话哀家爱听。陈嬷嬷,既然皇后说了,叫她们也回去吧。好好养着,给哀家生几个白胖孙子、重孙。”
豫妃等人连忙谢恩。
乾隆恭送太后回。看一眼皇后,“皇后好好伺候皇额娘。”
舒倩颔首,“臣妾遵旨。”扶着太后,领着嬷嬷、人们缓缓离开。豫妃等人随后各自回去。乾隆重新坐下,叫来和珅,点了一出《贵妃醉酒》,又点一出《西厢记》。看一会儿,觉得确实有些乏了,宣称说自己回去更衣,留百官接着看戏,带着和珅回养心殿。
换了衣服,坐在养心殿里歇息。周围安静下来,乾隆的脑子更加清醒。想着想着,冷笑一声,抓起茶杯,冲和珅脚下猛砸下去,怒斥:“和珅,你可知罪?”
和珅似乎吓了一跳,诚惶诚恐跪地磕头,“臣有罪。臣然不知皇上为何说臣有罪,臣罪大恶极。”
油腔滑调!乾隆心中好笑,脸色依旧沉,“哼,不知?你和大人本事大呀,都能把候鸟从南方抓回来,扔到这朔月北京城,还不知道犯了什么罪?”
和珅磕头,故意蹭上两片茶叶,弄得脑门上花花的可笑,“万岁爷容禀,那是祥瑞,不是奴才干的。”是奴才吩咐人干的。
乾隆冷笑,“祥瑞?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祥瑞。都是你们这些奴才欺上瞒下、故意讨好主子使出的鬼把戏。今日,要不是太后高兴,朕定不饶恕。”
和珅心说,太后就是不高兴,你也舍不得杀我。嘴上急忙谢恩,“万岁爷英明,奴才不过是到京城附近,找了几家捕鸟高手。谁知,他们抓的鸟太多,奴才也分不清留鸟、候鸟。再加上那原来吹《百鸟朝凤》的人换了,奴才一时紧张,顾不得那么许多,没来得及告知他们不要再放鸟了。这才惹了祥瑞现世,一股脑来了那么多鸟。奴才有罪,请万岁爷责罚。”
乾隆盯着和珅脑袋看一刻,沉声吩咐,“罚了你,不是对外说,祥瑞是假?难得太后高兴,这一回,贺寿办的好,就——功过相抵,先记下吧。”
和珅急忙谢恩。功过相抵,您老还记什么。果然,岳祖父说的对,这位爷,比雍正还不好伺候。
这边乾隆敲打了和珅,依旧高高兴兴地带着和珅去看戏。皇帝一来,戏班子急忙重新调弦,刚才皇帝走时候唱到哪儿,依旧从哪儿接着唱。乾隆看那台上杨贵妃身姿婀娜,心中喜爱,偏过头来问和珅,“那是新来的角儿?”
和珅看一眼回话:“回主子,那是里头新来的小太监,名叫芳官。”
乾隆一听,顿时没了兴致,恹恹地听戏不提。
众位公主、王福晋、诰命夫人则是在令皇贵妃的带领下,老老实实看戏。若是往常,太后、皇后走了,众人都不用很拘着。奈何今日,不知这位皇贵妃发什么疯,端坐在上,那股气势,堪比断发之前的皇后娘娘。吓地众人都不敢乱动。唯有九公主,饶有兴致地看了一场《西厢记》。
和敬公主坐在公主席最上端,瞥一眼令皇贵妃那身龙袍,暗暗冷笑。
回到公主府,换了衣服坐在炕上,和敬满脸不愉。李嬷嬷亲自捧茶奉上,小心地问:“主子,今日太后寿辰,很热闹吧。”
和敬点头,“和珅是个人才,十一弟和十二弟办事也稳妥。皇祖母与皇阿玛都很高兴。”
李嬷嬷笑着点头退下。外头小太监通传,“额驸求见。”
和敬脸色稍缓,“请。”
帘子一掀,固伦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脱下朝服,换了一身常服,进门对公主拱手甩袖,欲行君臣大礼。
和敬起身,一把扶住,埋怨:“都老夫老妻了,还守这些个俗礼。传出去,该说我皇家的女儿不会为□了。”
色布腾巴勒珠尔一笑,“礼不可废。”说完,瞥李嬷嬷一眼。和敬会意,挺直腰杆吩咐,“李嬷嬷,本饿了,你到厨房催着点儿。”
李嬷嬷略作迟疑,还是躬身退下。其他丫鬟也都退到外面候着。
看着屋里没人了,色布腾巴勒珠尔这才宽心,坐到炕上。和敬撒娇,坐到他腿上,抱着额驸脖子嗔怪,“你都几天没来了,说,是不是又在额驸府找小妾鬼混去了?”
色布腾巴勒珠尔连喊冤枉,“我哪里有什么小妾,统共就你一个。你不信,跟我回额驸府看看。”
和敬笑了,“逗你玩儿呢。”说着,低下头去。
色布腾巴勒珠尔抱紧和敬,轻声问:“心情不好?”
和敬点头,“还记得健健去那年,皇阿玛亲自下旨,不准魏氏再着皇贵妃龙袍朝服。你看看今天,继皇后都谨守侧室礼,穿了团凤青罩衣,陪衬着皇祖母一身龙袍。她倒好,一个妃子,还想与太后争锋。”
色布腾巴勒珠尔微微叹息,“如今的蒙古,比不得刚入关之时。皇族事务,咱们只能中立。你也别太生气了。横竖,只要继皇后在,她就只能在妃位上呆着。纵然皇贵妃尊贵,也不过是妃子罢了。”
和敬摇头,“咱们想中立,也得看后来那个位子上的人是谁。几个大的都好说。要是两个小的,你我就是想中立,也不能了。”
色布腾巴勒珠尔听言,略微迟疑,问:“不是,还有四位妃怀孕吗?”
和敬看一眼色布腾巴勒珠尔,“话虽如此,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能不能养活,还不好说呢。”
他们夫妻这边说话,外头小太监通传:“端柔公主府送帖子来了。”
和敬奇怪,“端柔姑姑?”接过帖子一看,是请她过两日去府里赴宴,赏梅花。
色布腾巴勒珠尔奇了,“你素来跟这位少来往,怎么会请你?”
和敬公主摇头,吩咐小太监,“原帖送回。对来人说,本定去。”毕竟是位长辈,同嫁蒙古,她过的不如意,去看看,叙叙话,也是姑侄情分。
过一会儿,色布腾巴勒珠尔有事暂回额驸府,李嬷嬷带着人送晚膳过来。和敬看了一眼,笑问李嬷嬷:“和静公主府的奇嬷嬷,也想娘你这般守礼规矩吗?”
李嬷嬷笑着回答:“同是内务府出来的,都差不多。”
和敬颔首,“我那和静妹妹,身子一直不好。据说,生育上颇有困难。想必,这两年,本是难添外甥了,是吧?”
李嬷嬷低头听了,脊背冷汗直流,半日方回话:“主子说的是。奴才听说,和静公主她——身体确实不算很好。”
和敬抿嘴笑笑,安静吃饭。李嬷嬷则是受了惊吓,不一会儿,便告退回去歇着了。晚上色布腾巴勒珠尔回和敬房里,然没有人拦着。
和静公主在蒙古过的什么日子,和敬公主不说,自然鲜有人知。就是令皇贵妃,也没心思管那些事。要知道,婉贵妃、愉妃、豫妃、淳嫔的肚子,越来越大。尤其是淳嫔,如此得宠,将来……不敢想,不敢想。
接下来几天,京城到处张灯结彩,舞龙舞狮,搭台唱戏。刘墉上朝回来,坐在屋子里直哼哼。小孙孙刘贺见爷爷不高兴,得了父亲之命,迈着小短腿儿,到房里逗爷爷开心。多亏这娃,刘墉才没上折子,劝谏乾隆勿要铺张浪费。乾隆老抽托福,随心所欲,给老娘过了个生日。
舒倩则是领着众位嫔妃,陪着太后看戏听曲,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偶尔,还串一下《长生殿》、《游园惊梦》。半生不熟的昆腔,在老太后听起来,就是皇后为哄自己高兴特意学的。对这个儿媳更加满意。顺带着,对强撑端庄的令皇贵妃,更加不满。哼,皇后出身满洲大姓,对哀家还是毕恭毕敬、费心讨好。你一个小小妃子,然还敢对哀家摆脸色。哼,你以为你是孝贤皇后?嫡妻原配啊?
乾隆知晓后,见到令皇贵妃,言语中,未免有些不满。有继皇后前车之鉴,令皇贵妃不敢跟乾隆对着吵,只有回后,关起门来,拿偏殿里贵人、常在们出气。一时间,延禧人心惶惶,个个胆战心惊,不知道哪天一个不小心,就挨了打。就连一向深得令皇贵妃器重的林贵人腊梅,都挨了几回巴掌。
京城又热闹了近一个月,皇太后的八十大寿算是过去。紧接着,就是过年。
过年就免不了打赏领赏,令皇贵妃位高,得了不少赏赐。手里有了余钱,就想起了心爱的翡翠玉白菜,叫过来福喜,命他把白菜赎回来。
福喜领命出去,不一会儿,脸色苍白地回来,对着令皇贵妃磕头,“主子饶命,主子饶命。翡翠玉白菜,被人赎走了。”
“赎走了?”天呐,那可是御赐之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乾隆抽归抽,但并不傻,这个,偶还是要承认的。
再说一次,娇娇是个贤妻,好儿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