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尘摸了摸安全带的卡扣,确认是扣好的,然后心血来潮的,轻轻一抚少年的头发。指尖碰触到少年脸颊的瞬间,他猛地缩回手,像摸到了灼热的火炭似的。
他摇摇头,发动引擎。一路上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谷小飞规律而清浅的呼吸。一声接一声,像雨滴打在肖雪尘心头。
到了谷小飞家楼下,肖雪尘柔声说:“到了。醒醒。”
谷小飞睡得沉,没听到他的呼唤。肖雪尘解开安全带,凑近少年。
“醒醒。”肖雪尘又说,这回摇了摇谷小飞的肩膀。
谷小飞低低地“嗯”了一声,揉揉眼睛:“到了吗?”
他对着窗外景色使劲儿眨了眨眼,确定了已到了自家楼下。竟然在肖大侠的车上就这么睡过去了,也不知道睡着时有没有露出什么不雅的睡相,否则今后再也没脸见肖雪尘了。
接着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那件风衣。
他难以置信地看看风衣,再看看肖雪尘。如此来回往复好几个回合,他才终于确信,这是肖雪尘那件标志性的白色风衣。他睡着的时候,肖雪尘脱了自己的衣服给他御寒。
他捧着风衣,半晌说不出话。他知道自己应该感谢肖雪尘的好意,可他此刻偏偏大脑一片空白,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风衣上沾染着肖雪尘的气息和他的体温。两者混合在一起,让谷小飞没来由地兴奋起来。身上暖融融的,不,他简直像被扔进了一口沸腾的大锅里,心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先是脸颊,然后四肢百骸都开始发烫。
幸好现在夜色昏暗,肖雪尘看不清他通红的脸庞。他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风衣,将它还给主人。
肖雪尘伸手接过风衣,谷小飞不忍放手,肖雪尘用力拽了拽,谷小飞才如梦初醒,羞愧地松开手。“那个……谢谢你……”他扭扭捏捏地拽着自己的衣角。以前他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感激之情说出来,此刻却像得了失语症,多说一个字都艰难无比。
他下了车,傻傻地冲肖雪尘挥手道别。“路上小心!”
肖雪尘在阴影中点点头。
直到车驶出小区,谷小飞才不舍地放下手,原地站了一会儿,半是兴奋半是懊丧:兴奋于再次得到机会和肖雪尘独处,懊丧与难得的独处的时间,他偏偏睡得不省人事,还嘴笨得没有好好跟肖大侠道歉。
——反省这些也没用,回家吧。
谷小飞转身走进黑黢黢的楼栋中。公寓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感应灯坏了,也没有电梯,谷小飞只能借着手机的光芒拾级而上。
忽然胸口一痛,视野也随之恍惚起来。谷小飞暗叫不好,就差几步便到家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这感觉他很熟悉,从小到大他只要一犯病就会这样,但自从跟随苏老师学了第十八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这种病痛已许久未曾有过了。
每走一步都觉得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区区六层楼,他平时如履平地,今天却比跑了一趟马拉松还累。
三位室友聚在客厅全神贯注打游戏,听见谷小飞进门的响动,头也没回,例行公事地问:“晚饭吃了吗?”
“没呢……”谷小飞扶着墙,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四肢也酸软得难以动弹。
他停了一会儿,攒足力气,向前迈了一步,却像一脚踩在棉花上似的,整个人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三个室友被巨响吓了一跳,丢下手柄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