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小看这一封纸薄的关乎重要。能劳驾钟绍京这位宫苑总监从四品朝廷大员如此深夜而在门前等了许久送到张宏手中,那本身便足以说明这封纸薄的重要性。所以当张宏将这一纸书薄拿回了议事厅,放在了楚图与高不危二人眼前时,便连他二人一时间也都是面面相觑神情颇为耐人寻味。
纸薄的内容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其实也还是那么回事。在春闱之前的一夜送来的这纸书薄肯定也是关乎着明日的春闱一事,所以说这纸书薄若是流传在外,让那些寒窗苦读了十数载的学子书生们得知,要么引起大唐上下的一片哗然,要么这纸书薄便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炒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价格,说是一字千金其实还是不够的。
“钟绍京毕竟乃是宫苑总监,他在宫中身份特殊,能够搞到这纸书薄或许也能理解。”高不危盯着那一纸书薄,面上除了些叹息的意思更多的却是讽刺,他扬了扬嘴角,不屑再道:“在下不明白的是,这位钟总监究竟意欲何为?他难道是在打着算盘投效大人您?若真如此的话,那他倒也可谓算得上是愚蠢至极,他这么一来,又让平王殿下置于何种地步?”
“可能是他确实顾不了顾忌平王殿下了。自从韦后一事罢,他这个左右摇摆立场不定的人已然是遭到了平王殿下身旁所有人的轻视鄙夷,这一年多来他定然过的很不好。所以他再试图找到一个靠山也并非不无可能。”楚图接着高不危的话,冷静的分析着,只见高不危也是轻轻点头,显然他二人都是倾向于这种可能的。
钟绍京所送来的这纸书薄便正是明日春闱的考题,他这个从四品的官员如何能够搞到这种东西,张宏三人不能知晓。可问题是他居然将这东西送到了张府,交到了张宏手中,那他的动机则必须需要推敲分析了。
“且先不提他为何会将这东西送给我。”张宏带着三分玩味七分戏谑,不知是在想着什么,也不去应楚图与高不危的分析,径自问道:“就你二人看来,这东西我是否能够接受?”
接受这东西当然也意味着张宏是接受了钟绍京这个人。单就以钟绍京在宫内的身份来看,似乎张宏接受下来这么一个人那都是百利大有所用的,有这么一宫内身份特殊的人在内照应着,那肯定会为张宏日后带来许多好处。可这些好处,张宏却并不敢轻易染指,要知道钟绍京始终是平王李隆基的人。
“不妨接受看看?”高不危难得有些蠢蠢欲动的笑意,他看着张宏,再看着桌面上那纸薄,轻声再道:“平王殿下想来也知道这一年多里钟总监过的很不好,可他却始终不曾阻止过,那这是不是便可以说明或许平王殿下早便不想再理会了这个人?再者,钟绍京虽然说这书薄与平王殿下并没有关系,可这便不代表平王就不知道钟绍京夜来此处一事,若是这样的话,那或许平王殿下也是在通过钟绍京这个人来试探大人您?”
高不危的猜测不无可能,平王殿下也确实可能知道钟绍京的这点行踪。张宏一向都很清楚那位喜欢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平王殿下是不可能放任钟绍京这个曾经试图背叛他的人自由自在的生活着的,因此他极有可能一直在暗中监视着钟绍京的一举一动。
当然,高不危之所以要张宏接受下来,其实也还有着他的另一番心思。
张宏始终莫名其妙的相信着平王李隆基能够入主东宫,这并不代表高不危与楚图便会与他同样相信,事实上高不危可能更会相信有着太平公主殿下支持的赵王多一点。在这个基础上,既然平王殿下最终可能会败在赵王手中,那接受平王的人……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可怕。
然而,张宏却对高不危这个提议未曾置否。他微笑着,先是看了眼楚图,然后再看着高不危,最后俯身看着那一纸书薄,轻笑道:“你二人似乎都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高不危疑惑,楚图不动声色。
“春闱又称礼部试,这是为何?那是因为礼部一向都是主掌春闱!”
这书薄跟礼部又有什么关系?高不危一时间内并不能想明白,他疑惑而看着楚图与大人,发觉楚图似乎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心中不禁也想深了几分。这一想不要紧,却是直接让高不危想起了那个人。
一瞬间,高不危原本从容的面色便泛起了刻骨的仇恨。他当然知道那个他恨不得寝其皮扒其骨的崔缇便正是礼部尚书!所以在这时,因仇恨而又弥漫了心头的他便再也没有了理智来分析张宏口中的这些话。
他微眯着眼睛而泛滥出来的仇恨自然很清晰的落在了楚图与张宏眼中,他二人相视一眼,默不作声,皆是摇头暗叹间却也深知属于高不危的这等深仇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再这样拖下去高不危便真的很有可能彻底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虽然钟总监可能是在试图投靠向我,但其实我并不认为他会选择投靠我这个还不曾参加春闱的人。”张宏是在刻意的转移话题,好让高不危能够暂时忘却那些仇恨,他看着高不危,继续道:“所以说,其实我更相信这一年多来过的一直并不好的钟总监或许更有可能早便彻底背叛了平王殿下。”
“你的意思是,他今日此举便有可能乃是受到了礼部尚书崔缇的指使?”楚图冷声问着,他与张宏在对待高不危仇恨上的策略并不相同,张宏是在努力让高不危忘却,而楚图却是故意提起崔缇,让高不危勇敢的面对。
兴许张宏并不知道楚图的心思,可他其实也不会怪罪楚图再一次提起了崔缇,他皱了皱眉,看着高不危轻叹再道:“这是极有可能的,钟绍京兴许能够通过他自己的手段去获得这一纸书薄,但也更有可能是别人给他的,而给他的这个人乃是崔尚书自然也顺理成章,因为礼部始终是主掌着春闱一事。”
“可崔缇为何要如此来做?”楚图一时间不能马上想出此中关系。
反而是高不危紧握着拳,眼中泛着阴寒之仇意,狠声道:“那个一向擅长攀附女人裙角往上爬的崔尚书居然也会试图玩弄智谋倒真是给了不危一个惊喜。”
一语中的。
三人都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桌面上那一纸关乎到明日大事的书薄皆是轻皱着眉。这个时候,那所谓的春闱所谓的为大唐选材一事,看起来便多少多了一些黑色幽默的意味,那张书薄也显得分明刺眼了起来。
……
一大早,张宏便起身在黄四送来水物亲自服饰了他洗面之后,便随着黄四走向后院正厅处。在那里,阿娘与叶婶等人也早便在等着了张宏用饭。
与昨夜全然的轻松欢快相比,此时的一餐饭却多少带着沉重忐忑的意味,昨夜再如何的轻松也不能让阿娘与叶婶对张宏今日的大事彻底放心,在大唐关于春闱那在一般人心目中都是极为神圣的,所以勉强带着微笑劝张宏轻松一些的阿娘与叶婶便显得有些虔诚。
当然,他二人并不知道张宏心中其实是真的很轻松,他也确实没有太过担心这场春闱的归途。可表面上,他却也不得不做出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他吃着饭,小声的让阿娘等人放心,便最终在阿娘带着期盼带着欣慰的笑颜下走出了正厅。
阿娘与叶婶并不曾送出来,这两位最善良的女人在张宏走了出去之后便一同走向了正厅旁的小屋内,那处供奉着所谓的佛像,祈祷兴许也是此时她二人所能够做的最后一些事情。
玉儿跟在张宏身后微垂着头,她一直送着她的宏哥哥直到前院大门处,紧捏着衣角的她虽是从不曾说过一句话,可其实张宏还是知道这丫头心中的担忧与期待,关于春闱,玉儿心中其实矛盾不少。
“便就放心吧,你宏哥哥定然高中。”停在了门前,看了眼外间等着的马车,张宏微笑轻捏着玉儿的小手,安慰了一句却将头很快凑在了玉儿耳旁,轻声再道:“等我考完,我们便成亲。”
玉儿羞红了脸,依旧垂着头的她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是任由张宏揉捏着她的小手,然后松开,微笑了后向着门外马车走去。
便正是在张宏刚走到大门之前时,却忽然听到他身后那一声清脆干脆的柔弱声音:“不管怎样,玉儿……都会等你的。”
关于春闱的矛盾,其实一方面是希望她的宏哥哥高中,可一方面却又担心她的宏哥哥落榜之后会沮丧,所以这么一来,玉儿的矛盾便只是化作了一句‘我会等你’,意思或许可以理解为等着他高中回来,可同时也是说着即便不中,那我也仍旧会在这处等着你。
张宏没有回头,他根本不曾考虑过他会不中,事实上若真能不中那倒更好了些。他一路向门外走着,轻握紧了拳,喃喃道:“欠你的,我会双倍还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