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尹副将听到了不禁咳嗽一声,国舅爷叮嘱他一定要看好周老将军,他可不能在这时出错。
尹副将道:“这不是没事了吗?再说昨夜听起来战事激烈罢了,说不得就是演给我们看的,那些从城楼上掉下来的人,我看不像是吐蕃人,那些人的狡诈你们不知晓,真要是上了当,后悔就来不及了。”
周
老将军皱起眉头看向尹副将:“不是吐蕃人,那就是我们大齐的将士,再不济也是大齐百姓,不应该救?”
尹副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拿帕子擦了擦油亮亮的嘴唇:“连公主都敢假冒的人,可不敢当他们是寻常百姓,如果是一群死囚在上面,将军也要去救?他们的性命可比不上咱们将士的命。”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等到朝廷旨意到了,他们就是死囚,到那时老将军就明白了,出战才是错。”
听到这话,周老将军忽然眼睛一热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让旁边的尹副将不禁一凛,然后他就看到头发花白的老将军扭头看向了他,老将军那双威严的眼睛中根本没有半点的豪情,有的只是颓败、愤怒和失望。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尹副将伸手握住了身边的剑柄,过了许久周老将军才道:“太祖才走了几十年。”
太祖才走了几十年,大齐却变成这般模样,他们甚至都没有迎来兴盛,难道国运就要走向衰落?
“尹副将,”周老将军道,“你该庆幸。”
尹副将仔细听着,周老将军却没了下文。
你该庆幸,站在这里的将士都还愤愤不平,都还吃不下饭,如果他们与你一样心安理得地看着这一切,将这些当做戏码……那大齐当亡了。
战事、死人多么可怕的事,却能当成台上唱戏,那么有一日敌国铁骑踏入大齐疆土,就再无人保家卫国。
周老将军转身走入大帐中,他没脸再在那里观战。尹副将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守在那里,不过接下来的几日都风平浪静,好像吐蕃人一下子退走了似的。
尹副将觉得不太可能,吐蕃人抓了冯家大爷,连条件都没谈,怎么可能就这样败退?
尹副将有些坐不住了,立即派人打探消息,如果吐蕃人不能拿下假公主,他们就得有所准备。
周老将军得到消息,尹副将已经让人将碌曲城围住,显然是想要断城内的粮草。
“真不是个东西。”
帐内的都是周老将军的亲信,众人低声议论。
“打仗的时候不肯上前,现在看番人退了就去围城。”
周老将军看着眼前的舆图,一直没有说话,那天回到军帐之后,他就让人去了洮州打听情况,想要多知晓一些消息。
经过了
这桩事,他不想再被冯家人左右,他之所以站在这里还没有离开,就是怕冯家还有昏招在后面,周老将军甚至不知晓,如果冯家继续任意妄为的话,他是否还能站在冯家那边。
正当众人低语时,军帐帘子掀开,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低着头,满脸尘土,稍稍遮掩了一下面容,他刚进门时众人没有注意,不过看了两眼之后,立即发现了端倪。
那人走到周老将军面前,躬身行礼。
周老将军试探着道:“你是谢忱?”
谢忱应声:“周将军一向可好?”
周老将军看向亲卫,亲卫立即放下了军帐帘子,守在帐前。
这声问好,让周老将军心里油然生出羞愧。
谢忱向帐内众人看去。
周老将军道:“这三人都是我的亲信。”
谢忱这才道:“原本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但这条命眼下留着还有用。”在洮州的情势稳固之前,他还不能有失。
周老将军点头。
谢忱接着道:“碌曲的战事周将军看到了,觉得如何?”
周老将军长叹口气。
谢忱接着道:“我瞧见冯家的人围困了碌曲城,明日洮州送来的粮草定会被拦住。我不问周将军管不管,只问一句话……”
“日后再有机会为国征战,周将军敢将背后交给冯家吗?”
这话掷地有声,军帐中一时静寂。
周老将军半晌才道:“城楼上的真是昌乐公主?”
谢忱没有回答,只是笑着问:“周将军不是都看到了吗?”
谢忱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周老将军即便想到了结果,但依旧露出惊讶的神情。
谢忱道:“从公主出嫁时不就一直这样?两次嫁人,几次丧子,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最终连自己的身份都丢弃,世人被真相蒙蔽,周将军也看不到吗?以为多年的休战都是一纸婚约就能换来的?”
“从前大齐没有兵马,不得不用和亲的法子,眼下兵强马壮,还不是看着一个妇人苦苦支撑?”
谢忱说到这里,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曾有个女郎问我一句话,我也送给将军。”
周老将军静静地听着。
谢忱道:“如今你敢不敢听人传唱,大齐公主和少年英雄乌松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