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都什么时候了。”茴香怒喝：“厉公子，是不是王妃不再火中？”“肯定不在。”厉骁努力压下心中戾气：“这虫子是朝对面爬的。”茴香眼睛一亮。“对，王妃肯定不在这边。”茴香激动大喊：“来人，朝这边搜寻，王妃在这边。”甘草这会儿也赶了过来，气喘吁吁起不来身。“甘草，你那个虫子还有没有，快拿出来。”厉骁转头询问，甘草一怔：“每一对虫子培养时候用的药草都不同。”厉骁和茴香无比失望。京兆府衙门来了人。金吾卫也来了人。一边灭火，一边寻人。曹伯懿匆匆赶来，与茴香甘草通过气之后，命人向着虫子爬行的方向搜寻。因搜寻方向没错，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在隔壁人家的墙下，找到了一个密室。隔壁人家目瞪口呆。他们在此住了七八年了，根本不知道这下面还有密室。眼见不好，他们急忙跪下请罪，一直喊冤。密室终于被打开，厉骁不管可能存在的危险，直接跳了进去。茴香甘草紧随其后。一股霉腐与香灰与血液混杂的气息涌上来。厉骁大惊。慕娉婷面色惨白，被铁链捆缚在墙壁上，鲜血，从她的手腕上不停的滴落，在她的身边形成一滩血渍。慕娉婷已经昏迷了过去。“王妃……”茴香凄厉大叫，扑了过去。甘草也急忙跟上。厉骁心颤抖的厉害，顿了顿之后，却不敢再上前。甘草茴香为慕娉婷止血、解开铁链放她下来，慕娉婷呻吟一声。那一声痛苦呻吟，仿似最美妙的天籁，厉骁腿一下子就软了。宁绍璟也闯了进来。却是曹伯懿觉得没事了，让田景义把他救醒。他直接扑到慕娉婷身边，单膝跪地，看田景义为她诊脉。“王爷放心，王妃只是失血昏迷，并无其他伤势。”田景义拱手回禀，宁绍璟却并未见任何喜悦，小心翼翼抱起她。“本王需要一个交代。”沉沉的声音里，满是冷厉肃杀，他目光在京兆府尹和金吾卫将领面上扫过，又在厉骁面上停留。“多谢厉公子，今日厉公子辛苦。”厉骁洒然一笑：“我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宁绍璟沉沉看他一眼，抱着慕娉婷小心离开。厉骁站在密室里，顿了顿，无声笑开。那种保护与占有的姿态，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对她做出？地上些微亮光一闪，厉骁不动神色捡起，握在掌心大步离开。慕娉婷到下午才醒来。身边是哭得眼睛红肿的郑嬷嬷等人。口中更是有被灌过汤药之后的苦味。那霉腐的气息似乎还在鼻尖缠绕，慢慢，被屋中药味掩盖。手腕还是很疼，慕娉婷皱眉。混蛋啊，走之前还不忘割她一刀，又反手打晕她。是打算让她流血而死吧。“王妃，您醒了……”石榴擦去眼泪：“王爷本来一直守在您身边的，实在是刚刚陛下传了口谕让王爷进宫，王爷方才离开。”“嗯……”慕娉婷应了一声，询问：“是谁抓的我？可查出来了？”众人摇头。采香回话：“看着像是一个许久不用的祠堂，只是祠堂中的牌位都被带走了，暂时还不知道是谁动手的，不过王爷已经命人去查了。”“肯定和四公主脱不了关系。”茴香咬牙：“不然她府中怎么会藏有那么多的刺客。”“她已经不是公主了。”甘草提醒茴香：“别叫错。”石榴低声对慕娉婷说道：“王爷调了王府亲卫包围了四姑奶奶的府邸。”“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慕娉婷“嗯”了一声，脑袋昏昏沉沉的，喝了一小碗红枣阿胶粥，又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偌大的屋子只点了两盏灯，光线十分昏暗，她睁眼，便看到宁绍璟面容疲惫，正侧身半躺在她身边，闭目养神。他的头发似乎短了一截，面上还有两三个地方有烧伤痕迹，虽然衣着整齐。然而形容十分狼狈。下意识的，她放轻了呼吸。“醒了？”宁绍璟十分敏锐，立时睁眼。“嗯。”慕娉婷睡眼惺忪，怔了一会，才应了一声：“王爷面上怎么回事？受伤了？”“些许小伤。”宁绍璟轻吁一口气，问她：“饿不饿？”慕娉婷顿了顿，摇了摇头：“不想吃。”他伸手在她面容上轻轻抚了抚：“越是虚弱，才越是要吃。”“……”慕娉婷默了一默：“王爷若是累了便睡一会儿吧。”宁绍璟摇摇头：“正在等伯懿他们的消息。”他知道慕娉婷会想知道。“哦……”今天慕娉婷的反应总比平常慢半拍。宁绍璟心疼她的虚弱，但又觉得这样的慕娉婷，真是可爱极了。他摸了摸她的头：“不能再睡了，醒一醒，一会吃点东西再睡。”“嗯……”今天宁绍璟话有点多，也特别温和，慕娉婷后知后觉，眨了眨眼：“臣妾知道了。”她顿了顿，问道：“可查出什么了？”宁绍璟眼底一片讥诮：“是闻人玺。”闻人玺？宁绍虹最喜欢的面首？她顿了顿：“他帮宁绍虹办事？”“不是。”宁绍璟摇头：“闻人玺是为了复仇，他的目标是石家和本王。”这才是最可笑的地方，宁绍虹以为闻人玺是她养得狗，没想到这条狗一步步毁了她的名声不算，还最终让她身残容毁。之后还不放过她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石家？闻人？慕娉婷猛然想起：“记得当时石家向王爷投降献城时候，杀掉的那个前朝守将，就是姓闻人的？”“嗯，就是他，本王一直知道他的存在，只是因为敬重闻人将军忠义，所以见闻人玺安分，便放了他一码。”宁绍璟目光闪了闪：“是本王连累了你。”他屏气凝息，盯着慕娉婷。“有情有义，宽厚仁和……”慕娉婷轻吁一口气：“王爷做的没错。”当然，她觉得其实斩草除根更好。而且，做他的王妃着实太危险了一些。慕娉婷想打退堂鼓，她睇了一眼宁绍璟，把冲到口边的“王爷咱们和离吧”咽回去。想也知道他不会同意。“王妃是本王的福星。”宁绍璟手指把玩她发丝：“你让本王发现了一个隐藏京城的毒瘤呢。”慕娉婷眨眨眼，宁绍璟低声解释：“那些前朝余孽，在京城隐藏日深，若不是这次露出了马脚，说不得以后还真能让他们干出一些大事来。”慕娉婷反应过来之后，有点想哭。她其实没有那么伟大，会舍己为人。一切都是逼不得已。“臣妾恍惚记得，当时宁绍虹是落水后。被石文彬救了，这才一定要嫁给他的，难道这也是出自闻人玺的算计？”慕娉婷不确定说道。如果这个猜测属实，闻人玺倒也真是好手段，石家，就那么轻易的被他毁了。宁绍璟面色一沉：“有可能。”被一只躲在暗处的毒蛇阴狠算计，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宁绍璟觉得需要和皇帝谈谈，加强一下在京城的搜寻力度。不过此事，今日下午在宫中。他已经推给了太子来管。太子很乐意接受了。他再插手……宁绍璟顿了顿，决定最近还是要低调，不要做什么事情，引得太子更加警惕。至于以后出行，两个暗卫轮值太单薄了一点，以后最少十个暗卫轮值，每次五人，总能多挡一些时间。说着说着，慕娉婷腹中响开了。宁绍璟望过来，慕娉婷顿了顿。才毫不脸红说道：“王爷，臣妾好像有点饿了。”宁绍璟目中闪过笑意，拉玲吩咐人把晚膳取来。都是些益气补血的东西，宁绍璟也不让慕娉婷下床，就让丫鬟支了床桌喂她。慕娉婷：“……”她右手并没有受伤好么。他也在一边坐下，取了碗筷用饭，时不时给她夹点。慕娉婷发现他手臂上，也有灼伤痕迹，只不过刚刚被衣袖掩盖，她没发现。“王爷未用晚膳么？”慕娉婷询问。桌上基本都是清淡小菜，宁绍璟喜欢的大肉一点没有。宁绍璟说道：“本王陪王妃用一点。”热粥小菜落肚，慕娉婷脑子和身体终于同步。采香端了漱口水，要喂她时候，宁绍璟仗着手长，已经直接取过，放在了她嘴边。慕娉婷顿了顿，低头含了一口。采香要给慕娉婷净面的时候，宁绍璟终于没有再抢，静静出去洗漱。“王妃，今天您不见了。王爷急坏了，冲到火里就想救您，最后还是被侍卫给打晕了才作罢。”茴香小声对慕娉婷说。慕娉婷扬眉：“我一直是昏迷的，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茴香是见证人，噼里啪啦讲了。慕娉婷沉默了一下。宁绍璟是个稳重甚至是有些冷漠刻板的人，能让他失控到这种程度，慕娉婷也觉得值了。罢了，就不怨他了。不过，肃王妃真是个危险的职业，不知道宁绍璟愿不愿意放过她。思索间，慕娉婷听到了脚步声。
眼见得宁绍璟洗漱之后，又换了家常衣服进来，浑身清爽，慕娉婷看他一眼。已经挺晚了，他不打算离开么？刚好她也有事情要问。“王爷能不能帮臣妾找几个盐铺的掌柜来？臣妾有事情想要询问。”慕娉婷仰头看宁绍璟。宁绍璟坐下，“嗯”了一声：“可以，你想要开盐铺？这可不太好。”“王爷想岔了。”慕娉婷否认：“臣妾就是有些事情想问问。”宁绍璟应下：“这个简单，本王过两天让他们来见你。”慕娉婷急忙道谢。宁绍璟已经上了床，开始自己给自己伤处上药。慕娉婷有些过意不去：“臣妾帮王爷涂吧。”宁绍璟看了一眼她抱着白布的手腕，低头挖了药膏给自己涂。被鄙视了！慕娉婷哼了一声。退在了一边。“时候不早了，王爷去歇息吧，”慕娉婷赶人。“嗯，这就要睡了。”他把药膏阖上，躺在了床上，看着慕娉婷：“还不睡？”慕娉婷：“睡！”万籁俱寂。夜幕上，繁星点点。厉骁站在肃王府外，沉默看着那宏大的王府。摊开掌心，一个精巧素银流苏耳坠静静躺着。白天在密室里，他在人前说，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才殷勤寻她下落。没人知道，在看到她那么凄惨一幕，他有多希望，能去小心呵护她。但为了她的名声，他不敢。沉默了许久，厉骁方才不舍转身离开，眼底一片狠色，暂时抓不住闻人玺，先收拾了宁绍虹也算。只可惜宁绍虹不在这个坊内，坊门关闭，便让她多逍遥一天。太子觉得自己的亲妹妹，今生唯一做对的一件事情，就是把厉骁引荐给了自己。他很有谋略，又敢打敢杀，敢冲敢拼。半年左右时间，便得了折大将军的青眼，从小兵升为校尉，履立功劳。此次押送物资回京，折大将军专门点了他带队，可见对他青睐。而这次要铲除前朝余孽。本不关厉骁之事，然他主动为他分忧，竟真的找出许多别人未发现的线索。雷厉风行，很快把前朝余孽在京城的据点摧毁，让父皇又夸奖了他。因此太子特意点名称赞了厉骁。还送赏赐到临清侯府，为厉骁撑腰的意味十分明显。更是示意亲近太子一党的武官，多与厉骁亲近。临清侯世子夫人被气了个仰倒，与宣王妃说起来，心头就满是恼怒和不甘：“那野种现在越发的抖起来了，世子爷遣人去请他。说为他准备了接风宴，他都不肯回来，这岂不是让别人对世子爷生了天大的误会，让人觉得世子爷歹毒，容不下亲侄儿么？”你们可不就是容不下他。宣王妃轻叹一声，柔声劝道：“太子是君，咱们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又有什么办法呢……”世子夫人转而又说起了更现实的问题：“他这般张狂，连亲祖父亲叔叔都不认，将来一旦掌了权，这临清侯府，到时候连我们一家人立足的地方都没了，这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王妃，世子爷可是王爷的连襟啊，咱们才是一家，您去个太子妃说说，咱们对太子妃，可是从来没有不敬过。”她暗示宣王妃，宣王也需要人支持的。宣王妃何尝不懂。但。太子妃最近对她冷淡的很。宣王妃放下茶盏：“这事儿我记下了，赶明儿进宫会与嫂嫂念念，不过，这总归是男人的事情，怕是嫂嫂也很为难。”世子夫人气呼呼的，使劲摔着帕子。正生着气，外面有丫鬟晃动。宣王妃身边丫鬟出去一趟，面露惊容，急急走到宣王妃身边：“王妃，四公主去了。”惊慌下。又喊出旧时称呼。宣王妃面上笑容一滞：“你说什么？”丫鬟又重复了一遍：“四姑奶奶去了，据说，是惩罚丫鬟的时候摔倒地上磕破了头，太医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宣王妃震惊，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她毁容可不就是自己作的么，这么把自己作死，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叹了口气，宣王妃面上含着哀伤，对世子夫人说道：“叫你过来说话。结果我却有事，这可真是对不住你……”世子夫人急忙告辞。宣王妃换上素净衣服，赶往宁绍虹住处。出门前，嘱咐自己的心腹丫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个婆子乱说话，嗯？”丫鬟飞快应下：“王妃放心，那烂心肝的东西，奴婢会看好的。”被四公主收买，跑到四公主府上胡乱掰扯王府有事，欺瞒王妃。该死。宣王妃温和一笑，才安心出门。宁绍虹啊，死了也好，都手长到能伸到自己府里、驱使人去叫她了，早死早好。慕娉婷也很震惊，她询问石榴：“这……我今天要过去露面么？”“现在不必去。”宁绍璟出现在门口：“你受着伤，只要正日子露面便可。”他直接吩咐石榴去备祭礼送过去。慕娉婷重新躺下，吩咐人稍微收敛一点，把太艳丽的东西换下去做做样子。宁绍璟又回了鞠园。皇帝很受打击，不管群臣反对，恢复了宁绍虹的公主身份。灵堂也设置在了原先的四公主府。献殷勤的人就多了起来。如是过了几日，宁绍璟带着慕娉婷，出门到了四公主府。府中白茫茫一片。太子妃与宣王妃坐在正厅里，周围散座着几个夫人，待见到慕娉婷，都十分关心问了几句。“多谢两位嫂嫂关心，多谢各位夫人挂念，只是头晕没精神，其他都还好。”慕娉婷坐下，安静做壁上观。她苍白着脸，一直坐到了众人散开。“父皇心情不太好。”宁绍璟进了马车，与她说道。慕娉婷“嗯”了一声：“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宁绍璟沉默。“她小时候还是挺可爱的。”行至半路，宁绍璟终于开口：“本王第一次做哥哥，也总想着把好玩的好吃的给她。”慕娉婷：“血浓于水，小时候情谊自然纯粹。”又是一阵沉默。“将来我们的儿女，一定要好好教养，不能让他们左了性子。”慕娉婷：“……呵呵，王爷说得是，小孩一定要从小教。”宁绍璟面色又沉了沉。盯在她面上的目光晦涩，慕娉婷不自在动了动。感觉他又生气了呢。稍后，宁绍璟侧头，不再看她。慕娉婷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开始闭目养神。宁绍璟目光便又转了回来。她话中敷衍，他听得分明。回府，宁绍璟一声不吭下了车，直奔鞠园。慕娉婷撇了撇嘴，被茴香扶下车。“王妃，你刚刚应该笑的。”茴香忍不住说道：“王爷好像生气了。”他莫名其妙，难道还得供着？“刚奔丧回来，笑不出来。”慕娉婷斜睇了茴香一眼：“要不你去给王爷笑笑？”茴香赶紧闭嘴。慕娉婷心气顺了一点，哼了一声回怡和殿。赶明儿去问问父亲，怎么和皇子和离又没有后遗症。曹伯懿一直勤恳，任劳任怨，又性子好，肃王府老人和天策府新招募的人之间，在他的调节下，相处和睦。众人正在一处吃茶，远远就见宁绍璟黑着脸走了过去。新投奔宁绍璟的三人。都是此次从伪帝余正天麾下弃暗投明的，初来乍到，微微惶恐，纷纷询问：“可是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好，让王爷生气了？”曹伯懿摆摆手：“四公主毕竟是王爷妹妹，小时候兄妹关系也很好，王爷有些难过也是正常。”骗鬼！曹伯懿说得轻松，新人惶恐的情绪没了，气氛重新融洽起来。曹伯懿搁一会儿，寻个借口离开。去见宁绍璟。他正伏案忙碌，查看从刑部借阅的一些案卷。曹伯懿顿了顿：“王爷，您真的怀疑晋国公？”宁绍璟漆黑眼眸中，全是令人难懂的晦涩光芒：“本王，只是想知道真相。”“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曹伯懿不赞同说道：“王爷，王妃才是您的妻子，您最亲近的人。”“她当然是本王妻子，这不会有任何改变。”宁绍璟快速接口。曹伯懿深深看他一眼，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之后坐下与他一起整理案卷。气氛有些凝滞。宁绍璟盯着案卷出了一会儿神。最后开始专心搜索案卷。有些事情不想让人知道，便只能自己私下暗查，连案卷都是悄悄拿回来，抄誉之后急忙送回刑部。他一直忙到晚上，才终于起身。“怡和殿可有人来过？”宁绍璟侧头询问允文。允文躬身回答：“未曾有人来过。”宁绍璟站起身，停了一会儿，他招来葛公公询问：“盐铺掌柜的事情……”葛公公端正行礼：“老奴办事，王爷放心，掌柜的已经找好了，明日便让他们进府给王妃请安。”宁绍璟应了一声。葛公公恭敬目送他离开。站直身体摸了摸自己下巴。今天要布庄掌柜，明天要银楼掌柜，后天要酒楼掌柜加大厨。他可以改行当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