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雪槐狂叫一声,猛地撒手丢剑。

异象消失,依旧是天清月白。

但从剑身上传来的那股力量却并没有消失,满满的塞在雪槐体内,雪槐有一种身子胀大了十倍的感觉,但看自己身上,却又一如往常。

雪槐惊疑不定,心里却仍记着天眼神剑,抬眼,剑给他扔出了十余丈外,又插在了草地上,而在剑旁边,突然多出个一个极老极老的老道,盘膝坐着。老道的头发胡子全白了,长长的白眉毛垂下来,竟一直拖到地下。

老道是闭着眼睛的,却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向雪槐,轻轻吁了口气,道:“孩子,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他的话声苍老迟缓,但很柔和,雪槐呆了一呆,道:“你在等我?你是谁啊?”

“你叫我长眉吧,我以前好象也有个名字,只是早已经忘了。”说到这里,老道微微一笑,道:“孩子,过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雪槐走过去,盘膝坐下,猛然发现,天眼神剑的眼睛竟然闭上了,一时间大是惊奇,暗叫:“原来神剑的眼睛还是可以闭的,那它在什么时候睁开?”

“孩子,先不要去看你的剑。”长眉道:“先听听老道的一个请求。”

“我的剑。”雪槐怔了一怔,想起先前举剑刺向义父的幻象,心里竟生出再不想去摸天眼神剑的感觉。看向长眉:“前辈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帮忙?也对。”长眉点了点头:“那就请你帮老道一个忙?”

“前辈请说。”

长眉深深的看着他,道:“你不一定要信守承诺,只是若偶然想起了老道的恳求时,便放一放手。”

他的声音缓慢而柔和,但雪槐却感觉到了话语背后的沉重,心中大是疑惑,道:“前辈尽管说,只是是帮得上忙的,雪槐一旦答应,决不食言。”

“好。”长眉点了点头,定定的看着他,道:“老道想求你,除了天眼神剑自己想要杀的人,平时你不要把它拨出来。”

这个要求好怪,雪槐不由自主的怔了一怔,道:“天眼神剑自己想要杀的人?它会自己飞出去杀人吗?”

“不会。”长眉摇头:“还是要借你的手。”

“那我怎么知道哪些人是它想要杀的?说不定我想要杀的人它不想杀,而它想要杀的人我反而认定是好人呢?”

“是,人的眼睛是最容易受骗的,但剑不会。”长眉顿了顿,看着雪槐,道:“当碰到神剑想要杀的人时,天会开眼,剑会啸。”

有山风掠过,长眉的声音本来就很轻,更似乎又给山风带出去很远,听在雪槐耳里,已几不可闻。

但雪槐的身子却是重重的一震。

天会开眼,剑会啸。

雪槐的后背心,突地有一种凉凉的感觉,似乎冥冥中有一只眼睛,正在看着他。

“当然。”长眉在停顿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你的前途充满劫难,做为你不拨剑的交换,我可以教给你七个咒和五行遁术,你已经获得了神剑的灵力,七咒将助你彻底发挥出这种灵力,而不必一定要使用神剑。”

雪槐不知道那七个咒是什么,但说他已获得神剑的灵力却让他心中一跳,然而更让他手心出汗的,是五行遁术那几个字。

天地由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组成,这五种物质都有着各自秘不可测的本元的力量,五行循术,就是借助这种力量,在天地间移动。

雪槐早就听说过这种奇术,却一直无缘得见,但长眉现在却说要教给他,这叫他如何不激动?

但长眉却先说起了七咒,道:“七咒第一咒为无念咒,无念则无欲,无欲则心正;第二咒为莲花咒,青莲无垢,洁净光明;第三咒为金刚咒,此咒可得金刚大力;第四咒为无畏咒,看破本元,本无所惧;第五咒为不死咒,体如僵尸,心死神活;第六咒为转轮咒,我心真如,法轮常转;第七咒为天地咒,道法自然,天地合一。”长眉说了七咒,随即详细讲解各咒练法及用法,雪槐心中谨记,一一习练。

长眉说他得了神剑的灵力,但雪槐除了觉得身体内有一种膨胀的感觉再感觉不到其它的,但随着七咒的念动,那种膨胀慢慢消失,而一些奇异的力量却不停的生了出来。说是奇异的力量,是因为它们与纯凭手脚发出的力量全然不同,这些力量由心而生随心而转,仿佛象是生了眼睛。雪槐知道,这就是神剑的灵力,现在与他融为一体了。

长眉见雪槐记熟,道:“七咒有无穷妙用,慢慢熟练,自然知之。”

雪槐点头受教,心中清楚的知道,借着七咒,他已完全掌握了神剑劈入他体内的那股力量,先前他几乎不想再去摸剑,这时却不再害怕了,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控制神剑。

长眉随又传他五行遁术,雪槐灵力已成,学起来事半功倍,此术极为奇异,雪槐试着演习,随土而遁,遇木而钻,因水而没,逢火而升,撞金而逝,随心所欲,无不圆通,心中一时惊喜交集。忽又想到义父,想:“义父一生不信鬼神术法,但天地间真的是有奇术,非人力所能想象。”

“好了,孩子,这些你都已经学会,其实我也是多管闲事,许多事都早因缘注定,人力是无法更改的,所以我再说一遍,你不必一定信守承诺,只要在那些清风明月的夜晚,心血忽至,想到了老道的请求,便收一收剑,放一放手,那便是天下生灵之幸。”长眉说着,慢慢闭上眼睛。

雪槐即已答应了他,他却又重复一遍,难道真是人老了罗嗦?雪槐方要再重申一遍允诺,心中忽地一动,想:“长眉前辈来历奇异且身怀异术,一定大非等闲,绝不会象一般老人一样年老就罗嗦,反复重申,必有他的原因,他总叫我收一收剑放一放手,难道我以后会杀很多人?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有那么重的杀心?”雪槐心中惊疑,心念急转间,忽地想到难得糊涂说他是天虎与魔女之子,曾受战神与魔神双重的祝福却在娘胎里便带了封印的事,一时暗惊,想:“难道这都是真的?那么封印封住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将来它会破印而出?会让我变成一个极度奢杀的人?”

想到这里,急抬眼看向长眉,草地空空,却已失去了长眉的身影,雪槐大急,仰天大叫:“前辈,我是不是真的是天虎与魔女之子,我身上的封印是谁封的,封住的到底是什么,它以后是不是会破印而出让我变成一个极度奢杀的杀人狂魔?”

空林寂寂,只有回音不绝轰响:杀人狂魔杀人狂魔狂魔。

雪槐再看向天眼神剑,剑眼闭着,也不看他。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雪槐心头缠绕,让他心惊肉颤,呆立在草地上,再不知道怎么办。

天光渐亮,一缕阳光照在雪槐身上,雪槐猛地仰天长叫:“长眉前辈,我向伟大的太阳神起誓,除了天眼神剑自己想杀的人,我绝不拨出神剑。”

发了这个誓言,雪槐心中宁定,拨出天眼神剑插入剑鞘,真的天眼神剑不象难得糊涂的木剑那么夸张,竟在剑柄上雕着眼睛,入鞘后外表和常剑并无多大差别,但那种杀气即便在入鞘仍是强烈之极,让人心生凛冽。

雪槐抓一把土往空中一抛,借土遁重回临海,刚到自己房门口,便听到宁天武的叫声:“这个骗子,只要给我逮着,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雪槐不知他为什么发怒,心中暗笑:“小小孩童,好大的火气。”

“武儿,你是未来的九羽之王,凡事一定要镇静。”是雅琴的声音,宁静平和,雪槐眼前闪过雅琴宁静忧虑的眼神,心中暗叹:“她真的是个好女人,可惜却要承受战火之苦。”迈步进房,立即便明白宁天武为什么发火了。

原来他当时狂怒抖断木剑,后来急着去妖兽森林,雕着眼睛的剑柄便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加上空剑鞘和满地的木剑断片,明眼人一看,自然就知道雪槐背的那天眼神剑是假的了,满怀的希望落空,叫宁天武如何不怒?

这时雅琴宁天武也看见了雪槐,宁天武怒目圆睁,怒吼一声:“我斩了你这个骗子。”拨剑便要冲过来。

“武儿,你真要气死娘吗?”雅琴顿足怒叫。

她发怒,宁天武倒是有些怕了,站在雪槐面前,怒视着雪槐,大口喘气。

雪槐刚要解释,便在这时,鼓声急响,一名将官飞跑进来,跪地急禀道:“报太子妃王孙,南叶老贼率大军来攻城,已到城下,还有野熊族大军。”

“来得这么快。”雅琴一张脸刹时间会无血色,咬牙道:“现在再没有办法,只有开城出降了。”

“娘。”宁天武霍地将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怒叫道:“我知道你一是为了临海百姓,二也是为了我,但我宁可死,也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娘给南叶那老贼欺负,你若硬要开城投降,我便先死在你面前。”

“武儿。”雅琴猛地将他搂在怀里,泪如雨下。

“娘,不要哭。”宁天武替雅琴擦泪,道:“我上城头去,血战到死。”说着挣脱雅琴的手,跑了出去。

“武儿。”雅琴急跟出去,到门口,却又转身,对先前那将官道:“何副将,你送雪公子走海路出城,不得无礼。”对雪槐一点头,急奔了出去。

这种时候她仍在关心别人,雪槐心中暗暗感概。

何副将瞪一眼雪槐,哼了一声道:“跟我来吧。”

雪槐一直没有机会开口解释,这时可也不必跟这个副将去解释,道:“我想上城头看看。”

“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不是我不送你哦。”何副将当先而行,上城头,但见城下旌旗如云,南叶大军列开,却还未开始攻城。南叶帅字大旗下,一个高瘦老者披金甲坐在马上,自然是南叶了。南叶右手一个双头道者,骑一头猛虎,必是那什么水火真人,左手一条大汉,比南叶足足要高出两个头,身躯有似门板,骑一条牛,那牛比普通牛要大许多,遍体长毛,野熊族上阵作战,都是骑这种毛牛。这大汉自是野熊族领兵大将,雪槐不识,问何副将,方知这大汉叫铁熊,使双板斧,力大无穷,以前还在南叶未造反前,铁熊便常侵入九羽地界,九羽不少大将都死在他双板斧下,几乎无人能硬接他三斧。

这时战鼓擂动,铁熊率本部野熊族当先冲出,到城下一箭之地停住,铁熊向城上扫了一眼,仰天一阵狂笑,道:“城上若有谁接得下本将三斧,本将立即退兵,若接不住,趁早速速开城投降,否则城破,鸡犬不留。”

他声如巨雷,城上数万守军人人噤声,个个色变,显然无人能接得下他三斧。

雪槐冷笑一声,蓦地里扬声叫道:“别说三斧,便是三十斧又怎地?但你真会信守承诺退兵么?”

铁熊巨眼向他看过来,上下一扫,哈哈又是一阵狂笑,道:“似你这等,别说三斧,只要接得本将军一斧,本将军即刻退兵,永不入九羽之界。”

雪槐冷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转身便要下城,这时雅琴宁天武奔了过来,雅琴急叫道:“雪公子不可,那铁熊力大无穷,你接不下他三斧的。”随即看向何副将,道:“何副将,我不是让你送雪公子出城吗?”

雪槐不等何副将解释,忙道:“不怪何副将,是我自己硬要上城来的,太子妃也不必担心,莫看我个子不很高大,力气却大得很呢。”

宁天武听了他这话,向他上下扫了一眼,哼了一声。

雪槐微笑:“怎么,王孙不信,可敢跟我赌上一赌,若我接得下那大狗熊三斧,王孙可有点什么彩头输给我。”

宁天武概然点头:“赌了,我有一副海钓,是用青蛟筋练成的钓丝,能钓巨鲸,你若接得下铁熊三斧,我便将这海钓输给你。”

“一言为定。”雪槐大笑,雅琴还要阻止,雪槐却早下城去了,打开城门,也不骑马,徒步而出,事实上雪槐可以肯定,铁熊巨斧劈来,一般的马力铁定支撑不住。

雪槐径直走到铁熊面前,铁熊见他真个出城来,又不骑马,这时从毛牛上看下去,真如巨熊观蚁,忍不住又是一阵狂笑,雪槐只是静静站着,冷眼看着铁熊笑。

铁熊笑了一阵,眼见雪槐冷静异常,心中倒有几分惊异,喝道:“真敢接本将军巨斧么?可要想好了。”

雪槐冷笑:“这么大一个人,却这般不爽快?”

铁熊大怒,狂吼一声,巨斧抡起,一斧便劈了下来,他斧头之大,直似半扇门板,斧头未到,带起的罡风早吹得雪槐衣裳列列作响。

“好头大狗熊。”雪槐暗叫一声,他身背双剑,这时闪电般抽出义父赐给他的青钢长剑,暗念金刚咒,金刚怒目,巨力上身,横剑一格。

“铮”的一声巨响,雪槐一动不动,铁熊却连人带牛腾腾腾退出十余步,一时瞪圆了巨眼,瞪着雪槐,只以为自己在做梦。

而城上城下,也是惊呼声一片,尤其雅琴,先前担足了心事,这时惊喜交集,眼泪差一点便流了出来。

雪槐冷冷的看着铁熊,道:“还有两斧,怎么着,怕了?怕了就认输,带了你的野熊军回本族去,免得片甲无归。”

“我铁熊天不怕地不怕,会怕了你。”铁熊狂吼一声,催动毛牛直冲过来,复一斧斩下。

雪槐仍是一剑横格,铁熊这次已有准备,却仍是连退十余步,实在不服气,第三次冲上,这次双斧抡开,一齐斩下,雪槐也是大喝一声,全力上格。

剑斧相交,这一次力大,铁熊竟坐不稳毛牛,从牛背上腾身而起,连翻几个跟头,轰隆一声摔在地下,土灰腾起,那地面竟给他摔出一个坑来,人更是摔呆了,巨眼瞪着雪槐,恍似见了鬼。

雪槐冷笑走过去,道:“如何,是守诺退兵,还是爬起来再战。”

铁熊腾身爬起,叫道:“我野熊不象你中州之人,从来是说一不二。”手一挥:“退兵。”却又转头看着雪槐道:“你叫什么名字?”

雪槐略一犹豫,道:“雪槐。”他要杀南叶助雅琴夺回九羽,必将轰动天下,再瞒已无必要。

“雪槐,好,我记下了。”铁熊点头:“今日铁熊认输,且回去苦练,异日相逢,还要再和你拼上三斧。”

他虽残暴好杀,倒也直快,雪槐微笑道:“随时候教。”

铁熊重上毛牛,倒转牛头,率一万野熊族大军退去,南叶出马相拦,铁熊叫道:“我已经输了,你要我做那无信无诺之人么?”旋风般去了。

城上欢声雷动,宁天武扯开小嗓门大叫道:“糊涂大醉猫,快回城来,是你赢了。”

“我又是糊涂大醉猫了。”雪槐不禁好笑,却不回城,径自向南叶阵前走去,南叶虽有十万大军,他却昂然而视,恍若无物。

但南叶十万大军看着他却是个个惊心,接得下铁熊三斧已是少见,而他竟还能把铁熊摔一大跟头,那就见所未见了,看他身量也不是很高大,实不知如何能有如此巨力。却不知雪槐巨力来自神剑,更经金刚咒催动,铁熊如何能敌。

南叶知道锐气已挫,扭头看向水火真人,水火真人两个头一齐张嘴狂笑,拍虎而出,他刚一冲出,雪槐背后天眼神剑忽地发出一声清啸,声虽不大,却清冽激越,有直裂云霄之意。

雪槐胸中热血霍地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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