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秦风却觉得自己从这短短的四句话里读出了别的东西。
山峦为父,川流为母。
说这话的人如果不是天生地养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就一定是个孤儿。
不然你试试,你父母健在,你非说你是山的儿子河的闺女,你们家高堂老爹不抡棒子把你这不孝顺的熊孩子腿打折,脑打残,他都不能体现自己作为爹的威严。
可是这个孤儿孤的不止是这么简单,没亲爹总还可以认个干爹。
昔年安禄山为了讨皇帝信任和欢心,认一个比自己岁数还小的杨玉环当干娘的事儿也不是没做出来。
安禄山出身不高却权倾天下,后来又是当过皇帝的人,这么没皮没脸的事情做出来也没见他有丝毫羞耻之心,可见此人并没什么底线,就算有,也一定能比埋棺材板子的黄土再低上几分。
可是写这顺口溜的人心气儿还挺高,认皇帝当干爹他嫌掉价儿,认宠妾当干妈他嫌丢人,干脆去拜虚无缥缈的天地万物,清高傲物地像个傻子。
这样的人,若不是仗着原本出身很高才敢做这样人嫌命短的蠢事,怕是早被人打死了。
而后两句话就更说明了些不能明说的问题。
有情有义人间过,无情无义刀下俎。
谁在人间打马穿闹市而过?又是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有情有义者与他生命,无情无义者夺他前尘。
两句话,分明说尽了他半生的恩与仇。
如此说来,这人的身份就非常有意思了。
什么样的人会为忠义之士所救,流落民间,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兄弟甚至于山河家国成为别人刀下鱼肉?
他想必是非常不甘心的,这种不甘心隐晦的写进了山河会的教义里,甚至塑就了山河会的规模与灵魂。
虽然这四句不通顺的东西被萧禹说成了“无丑不显俊”的洋洋得意,而秦风从来以欺负打击萧禹为乐,在秦风眼里,萧世子的行为无疑是“乌鸦笑猪黑”。
秦九爷已经是口下留德,只把萧世子骂成了乌鸦,而不是那名副其实的猪。
秦风的观点倒是意外得到了皇帝的认同。
李煦跟秦风一致觉得,这首歪诗写成这样,很有可能并不是写诗的人学问多孬不学无术,与之相反,这人很可能是个饱学之士,只不过此人为了迎合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乡野莽夫,刻意把这东西写成了这么个朗朗上口却四六不顺的东西。
秦风想到这儿,李明远也终于皱着眉头从信纸里抬起了尊贵的头:“前朝余孽?前朝都亡了多少年,哪来的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