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风俞刚来临州城任职没多久,便把城里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逛了个遍。
——城东的醉香居有最出名的酱肘子和脆皮鸭;城南的悦仙楼有最香醇的桃花醉和竹叶青;最大妓馆在城北;想玩爷们儿的话就得去城西的舞烟阁,那里的小倌个顶个的弱柳扶风,骨头比姑娘还软。
但要是想寻个清净之地,就得去宜楼。那里的香茶和糕点都是一绝。楼下说书的老头嘴皮子也利索,从三国演义说到水浒传,从西厢记崔莺莺私会张生说到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还有时下各类新出的话本,从早说到晚,一整天不重样。*
这天下午,严风俞来得晚,上到二楼雅间要了茶点后,往下一瞧,却见往日里说书老头端坐的地方,今日坐了个半大少年。
这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锦袍玉带,唇红齿白,小模样俊俏的很。
严风俞暗笑,想道:这是谁家不谙世事的小公子闲得无聊体验生活来了?
又见这少年白皙清秀,相貌身段一点不输舞烟阁最当红的小倌,便饶有兴趣地看起来。
——这个闲得无聊体验生活的俊俏少年人,就是祁云岚。
彼时祁云岚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公子,平日里除了读书写字、习武练操,就喜欢琢磨刀啊,剑啊一类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癖好,——看看闲书,写写传奇演义小画本。
那天下午,他二哥祁云承约人看戏,临时被人放了鸽子,便拉他作陪。
说起来,他这二哥其实是个庶出子,只大他两天。
照理说一块儿长大的小孩感情是该亲厚些,但在那个人嫌狗不待见的年纪,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谁也看不惯谁的做派,时常拌嘴,动辄斗殴,到了近些年才好些。
尤其是这两年,他这二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忽然心性大变,对着他嘘寒问暖,体贴入里。平日里搞到什么好东西,弄到什么好宝贝,也都第一时间拿过来给他瞧给他看。
——他能从他大哥手里讨到那匹高头骏马,有他二哥不少的功劳。
眼下,虽然他二哥口口声声说是朋友放了鸽子才邀他一起过来的,但是祁云岚十分怀疑,这人是早有准备的,只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这么想着,两个人进了茶楼要了个雅间,坐下后,听见说书老头声情并茂地讲一段武侠演义的故事。
祁云承少爷做派,到哪都离不了他手上那把描金桃花折扇,寒冬腊月也不例外,此刻刷地一下打开那把折扇,轻轻地摇,笑嘻嘻地问祁云岚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祁云岚不解地蹙眉,听了好一会才理解过来,他吓了一大跳!
——这老头说的故事分明就是他自己闲来无聊偷偷写的段子,怎么拿到大庭广众下来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