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他们毕竟都是禁军,这么多人说死就死了,回去总得给天子一个交代,而且这些人不唯独都是良家子,还有一些家里出身也不错,祖上因功封爵,到他们这一辈走捷径进了禁军,也算是镀金的一种方式。
虽说金没镀成,最后还死了,但死要见尸,总不能两手空空就回去,负责杀人抛尸的崔千和他的心腹手下们几乎也都死光了,但陆无事帮杨园打下手,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空再多管一件,正好刘复开口,这件事也与他有关,就交给他了。
刘复起初也很认真看着幸存者的口供,从中积极找线索。
裴大那二十多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方良他们不可能毁尸灭迹,只会匆匆杀了埋在一处,但他让人在城外四处都寻找了,就是找不到新起的大规模坟堆。
刘复听着士卒的禀报,不由出了神。
不是埋在城外,那会是哪里?
抛尸也得有山坡才行,城外好像没有,总不会带着尸体千里迢迢跑到附近去扔吧?
几日下来,竟一无所获。
刘复不由有些坐不住了。
这也就有了方才那一幕。
他如坐针毡,只想找个借口回去躺会儿,睡一觉再好好思考这些正事。
在他看来,破案寻找线索就应该像陆惟那样,随随便便看一眼就能看出线索,循着线索就能发现问题。
谁曾想连找二十多人的尸体都这么难?
陆无事抬头看见刘复双眼发直,有些无奈。
“刘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听见他肯搭理,刘复精神一振。
“我看遍了这些人的口供,也派人去城外四处翻找过了,还是找不到裴大他们的尸体,你说这么些天,崔千那杀千刀的,不会把裴大他们当柴禾烧了吧?”
陆无事摇摇头:“搬动尸体,烧尸体,都需要大量人手和时间,当时崔千有大事要忙,他也笃定我们翻不出风浪,岂会杀了人之后还浪费工夫在这上面。”
他有心想引导刘复自己想出答案,谁知刘复还瞪大眼睛看着他,反倒是杨园在旁边插嘴。
“二十多人一块杀,怕是要哗变,崔千这种老手怎么会干这种蠢事,肯定是分批分开解决的,一次就几个人带出去,其余的人也不知道同伴被带走干什么,可能会猜到,但他们手无寸铁人数也少,剩下的也干不了什么了!”
刘复恍然。
陆无事无奈。
杨园非得喊刘复过来帮忙的时候,他就料到了。
“所以刘侯可以先问问当日州狱的狱卒,还有巡防城门的士卒,看是否有几个人以囚犯劳作的名义被分批押送出城的记录,而且是在连续几日或一日内。如果有的话,应该就能找到,只是二十多人可能不会被埋在一起,应该是分布南北城郊外面了,如果崔千不想那么粗糙,可能还会让人押远点再杀,但是可能性不大。因为跟你们来的那批禁军身手都不错,尤其是裴大,死前可能会剧烈挣扎,甚至需要崔千亲自出手,说不定崔千身边的亲卫还挂过彩,这些都可以问问。虽说经过一场大乱,他们活下来的不多,但总有蛛丝马迹的。”
刘复不由对陆无事刮目相看。
“可以啊,陆无事,不愧是你们家郎君的得力助手,练出来了!”
陆无事笑道:“这些不算什么,都是我跟着郎君耳濡目染学出来的,要说观察入微,还得是我们郎君!”
有了方向,刘复总算不再屁股底下长针眼,能坐住了。
陆无事暗暗松一口气。
但这种平静没有维持多久。
那头章钤抱着一摞书进来,往杨园桌子上一放。
这回轮到杨园的双眼直了。
“这是什么?!”
“不是要开新的举官制吗?殿下让我将这些书找过来,都是些儒家经典,还有农事、兵事方面的书籍,说您出题用得上。”
这些书分量不轻,饶是章钤也额头冒汗。
他拍拍手,掸去身上灰尘。
“还有一些在外头,我去搬进去。”
杨园:?
“等等!”他忙喊住章钤,“我何时说过我要出题了?不是公主殿下亲自来吗?我、我才疏学浅,不学无术,我不行的!”
章钤笑道:“杨郎君就别谦虚了,殿下说了,您学富五车,才识渊博,只是先前不想在人前显露,您看这些天,其他人都指望不上,您都办得井井有条,这不就成了顶梁柱了?”
杨园:……他这是被逼无奈,被迫的啊!
“不行,我真不行,我现在感觉天旋地转,干什么都一个头两个大,我看你们都快看出四只眼睛了!”
杨园作摇摇欲坠状,一屁股坐倒,人直接趴在书案上,破罐子破摔了。
“哎哟,我的头好痛,怎么这么痛,快要裂开似的,有大夫吗,快给我找个大夫,我感觉我命不久矣了!”
刘复心道,有些真情实感,但不多,技巧过于夸张,反倒效果不佳。
“那这些书我就搬走了?”章钤询问。
“搬走搬走!”杨园头也不抬,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
适时,陆无事状若可惜叹了口气。
“先前郎君还说要上疏为杨录事表功,若是如此的话,只怕功也表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