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马脸驼背的狱卒从外面关上门,把耳朵贴在门上,半天听不到一点动静,不由吧嗒一下嘴,不屑道:“还以为这位遣了咱们,是想动私刑,原来也是个熊的……”
另一个肥壮的白脸狱卒正要挤眉弄眼,附和两句,就听到里面哗啦啦一阵锁链响,紧接着是椅子被踹翻在地的咣当声,狱卒们面皮一紧,各自守在门口刚站好,牢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来。新任少卿大人不带一丝烟火气走了出来,身后是狼狈倒在地上的四皇子,一脸狰狞,仿佛恶鬼一样。
王臻华顺手带上门,吩咐道:“找间四壁密封的屋子,单独把他关进去。屋里多点几盏灯,要亮到刺眼的地步。找人轮班看着他,要他片刻都没法睡,直到他招供。”
两个狱卒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年,什么蚂蚁上树、仙人指路、麻衣拜寿……也算见多识广了,但还没见过这种刑讯手法,面上虽唯唯应了,但心里却不免不以为然。
这二人如何作想,王臻华不得而知,只嘱咐一有进展就通知她,就离了大理寺狱。
没想到四皇子皮娇柔嫩,倒是比她预想中多坚持了些时间。三日半后,四皇子再次被带到王臻华面前时,眼下青黑、脸色苍白、双目无神、脚步踉跄,连恨恨瞪向王臻华的眼神都带着一股无力劲。
这一次的审讯顺利很多,四皇子很快招供。
数年前四皇子就开始利用江南盐税收敛钱财,期间被人发现,或威逼利诱、或杀人灭口……直到半年前江南盐税案发,皇城司出马,发现多年前遗留的关键证据。四皇子一面命人刺杀查案人,一面派人前往山阴县灭口并毁掉证据,没想到千算万算,终究没挡住证据被呈到皇上面前。后来四皇子被皇上幽闭于府上,却到底不甘落败,才倾力一搏,最后兵败被擒……
王臻华翻了一遍口供,确认无误后,将口供连同笔墨递了过去,让四皇子签字画押。
四皇子这会儿已经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但接过笔时脸上还是浮现出一抹苦笑,他闭了闭眼,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口供下方,又按了手印,一把推开卷宗,颓唐地靠在椅子上。
王臻华将后续手续办完,递交给上司梁大人,看到了下衙的时间,起身回了家。
先探望过卧病不起的李氏,王臻华独自来到祠堂,给王昱和婧娘分别上了一炷香,以告亡灵。
梁大人将四皇子招认的事报了上去,太子甚至还亲自召见了王臻华,虽没有明说她差事办得好,但听闻王臻华喜欢习字,还赐下来一方好砚,很是君臣相得地探讨了习字的心得。
王臻华离开东宫不久,四皇子伏罪的消息就被太子亲自递给了皇上,据闻皇上大怒,在病床上惊坐而起,斥骂四皇子是个无君无父、有悖人伦的畜生……
皇上没来得及说出四皇子的处罚,就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这一下新病旧病交加,药石罔顾,没留下遗言就蹬脚去了。幸好皇上之前留有遗诏,太子名正言顺登基为皇。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唯一不能赦免的就是起兵谋反的四皇子。
而且四皇子除了起兵谋反,现在还多了一个气死先帝的罪名,更加罪无可恕。大赦三天之后,新皇赐下鸩酒,四皇子饮鸩而死,余党尽皆伏诛。
而四皇子的死,也拉开了新帝清算旧臣的序幕。
汴梁城显要聚居的平安坊、长乐坊几乎每天都有皇城司的人来抄家拿人,一时间,整个汴梁城人心惶惶。而新帝登基后,才被提拔为皇城司指挥使的程御,统领着皇城司上下指挥所的所有亲从官亲事官,成为汴梁城中夜能止啼的鬼面煞星。
王臻华作为扳倒四皇子的重要一员,自然不用担心被清算,相反还趁着新帝大赏群臣的东风,被提拔为大理寺正卿,从四品。
原来的正卿梁衡被提到龙图阁编书,虽然龙图阁是宰辅辈出之地,但更多人则是白白虚耗光阴,再加上之前他希图两面讨好,迟迟不肯冒着得罪先帝的危险提审四皇子,他能借着龙图阁的资历再升的可能显然很渺茫。不止梁衡,其他接手过四皇子却不敢沾手的汴梁府尹、刑部尚书等都被明升暗降,而空出来的实缺都被分配给了皇上心腹。
焚香净手后,王臻华取出皇上赐下的砚台,加了水,徐徐研起磨来。
当年琼林宴上,四皇子就输了太子一筹,想来败局早有征兆。四皇子倚重的谋士也是太子的暗子,也不怪江南案发后,四皇子就屡出昏招,甚至在先帝给四皇子留后路的情况下,还自寻死路起兵谋反……若非是她给四皇子亲自录的口供,她也该以为新任汴梁府尹是毫无资历的新人了。
不过这终究与王臻华无关,现在最让她头疼的是大理寺的众属官不太服膺。被一个尚未加冠的毛头小子压在头上,对于只能按部就班熬资历的人来说,确实难以接受。
第六十七章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