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静的脸色骤变,剑眉深皱起,沉思了会方道“知道了,稍后就去。”后目光转向我。“不管你承认或是不承认,朕这次,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政元宫是新帝的居住处,而政元宫里的议和殿又是皇上与群臣们商议国事之地,韩太后特意在此等候寓意已非常明显,一路上皇甫霖尽在思考该如何应付来势凶凶的韩太后。三年前,意外失去佳人的痛苦还历历在目,如今老天爷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他绝对不能再让她从自己身边消失。
“皇上驾到。”守在殿外的太监扯开了噪子朝着殿内呐喊,坐在殿下方等待的韩太后,慢慢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优雅的拭干唇角的茶渍,托着内监的手站起身,高傲的望向殿门处。
皇甫霖不急不徐的步入大殿,脸上挂着淡漠疏离的笑,朝站在殿中央的韩太妃行了个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不必客气。”韩太妃也淡漠着脸,静望了会他,问“哀家此番来,是想跟皇上讨个人,不知皇上可否愿意卖哀家这个人情呢?”
皇甫霖错愕,愣了方许。
韩太后在宫中多年,又心思灵透,自是瞧得出他愕愣之因,轻笑道“哀家性子直,不喜欢拐弯抹角,是应太子拖哀家来的。皇上莫名扣压了他的贴身宫女,又不朝见任何人,实在没法子,才会来求哀家出面。”她转眸睇着他僵硬侧脸,继续道“皇上现已是一国之君,若是真看中那名女子,就直接与应太子说了,不过是个宫女罢了,哀家想应太子应该会很乐意送于皇上的。”
“原来母后是为此事而来。”他转身步上台阶绕过九龙书案坐在金龙椅上。“那就请母后回了应太子,朕所带回的女子,并非他口中的贴身婢女。”
“哦皇上又为何如此肯定?”韩太后追问。
“因为朕已问过,她姓柳名尘,是双山县人。”手拿起桌上的封奏折缓缓打开。“母后若是有疑问,朕可以派人将她的身份资料呈于母后鉴阅。”
韩太后哑然,脸色骤沉“皇上尽然如此说,哀家也不便再多言。”
言罢转身,率着众人离去。
御花园里已是****欲绽的初初之景,翠绿的湖面上绯红的鱼儿时上时下的争夺着鱼饵,欢快自在的游着,我靠坐在亭栏椅上,怔愣发呆。四周全是候着的人,半分气也透不得。
“柳姑娘天凉气寒,您的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去吧。”站在最前面的方巧稍上前一步温声劝说道。
我不予理会,依旧低头看着泛着层层涟漪的翠湖水。柳尘,呵。霖,还真是铁了心,要将我关在此处了,为了避嫌就连假身份与名字都已拟好了,就等着我点头,自愿留下。
可是,他错了。
人们常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就连曾经以为最刻骨铭心的感情亦一样。
三年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短。也许最初被迫与他分开,是有不舍和难过,但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与修复,心里的伤口已经不知不觉的结了疤,虽然偶尔还会痛,但已是可以忍受的范围了。
最初见到他的紧张与无措,是因没有认真去面对,如今沉下心去想,不难发现,自己其实早已放下。那段感情虽然刻苦铭心,但却终究不是该发生的。人活在这世上,有许多事需要做选择,也有许多事要学着淡然,学着放下,执着的最终只是会让自己更累。
“参见钰太妃。”身后传来方巧恭谦的声音,我愕然回头,慌忙站起。
“都起来吧。”钰太妃平和的说着,慢步韩我行来,我惊慌拂身行礼“奴才参见皇……钰太妃。”
“你也起来吧。”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已不再是记忆中那般犀利清冷,我行礼缓缓站起。
她行至亭中的石椅前坐下,看向我,笑道“柳姑娘不必如此拘谨,你即是皇上看中的人,与本宫就是一家人,如此便也一同坐下吧。”
我愕然,迟疑着是否该坐下。她如今虽不是万人之上的太后,但也是霖的生母,东明国的钰太妃,若是贸然违抗指不定会招人什么灾祸,但,以前的种种又历历在目,心中还犹存着惧怕。
她闲然端起方巧呈上的茶,放在鼻间轻嗅,忽得皱眉,便听得啪嗒一声,紫色琥珀琉璃杯瞬间摔成了碎片。方巧大惊,慌忙跪在地上,头重重磕在地上,身子害怕的直抖。
她平静的抽出袖袋里的巾帕拭干指间溅上的茶水,站在她身后的玉嬷嬷立即上前,横眉质问“你难道是新进宫的奴才不成,不清楚太妃娘娘只品喜眉稍吗如此拙劣的茶,也敢呈于太妃娘娘饮用,简直是放肆。”
方巧惊吓得面色青灰,恐惧地的直磕头“太妃娘娘饶命,太妃娘娘饶命啊。奴才,奴才是无心的,望娘娘开恩,开恩啊娘娘。”
钰太妃轻轻撇了我一眼,望向涟漪阵阵的湖面,轻言道“本宫从不是一个不讲情面的人,对于初犯本宫会选择原谅,这次可记好了,若是还有下次,本宫定不饶恕。”
方巧大喜,忙磕头谢恩“奴才谢娘娘饶恕之恩。”
“如此,还不快快去取茶来。”玉嬷嬷补充道。
如释大赦的方巧立即站起想也未想匆忙离开,方巧前脚刚离开,玉嬷嬷又指使其它人说要随他去尚颐宫取些娘娘爱吃的饼饵,零零落落终是剩下她们二人。
“如今四周已无他人,你可放心坐下了吧,秋海棠。”她斜眸睇着我,平静的说。
我一惊,暗暗吸了口气,慢慢走过去,在对面坐下。
“娘娘是有何事要吩咐?”我直接开门见山,她想尽办法将身边的人支开无非是有话要说,如此也不用拐弯抹角了。
“吩咐?呵,本宫可不敢。”她转身正视我,脸色变得严肃“现在,你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可要远比过于本宫,要说到吩咐本宫可没那份权力。”
我皱眉,目光与之平视“太妃娘娘有话请直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绝不推辞。”她是父皇的皇后,于理上也是自己的母亲,虽心中悸怕,但礼份还是万不能少的。
钰太妃深吸气,望着我,冷肃的问“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本宫什么吧。”
我微楞,无声点头,那是钰太妃唯一一次身为一个母亲,对我的请求。让我在有生之年莫要再踏入东明,能还霖一个清静安稳的未来。
垂于宽袖中的双手暗暗紧握,脸色却依如平常“对不起,父皇走了,身为女儿的我,只想,回来送他最后一程。”其实,在回来之前,我也思考了很久。家人,于我来说太重要,虽然自己与父皇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也是骨肉相连的至亲,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回来。
她脸色稍稍柔和,明亮的眸里泛着沉重的哀伤“但你却留给皇上一个莫大的难题。”缓缓站起走到亭栏边坐下,望着湖水里欢快傲游的锦鲤,浅浅叹息“皇上是本宫十月怀胎所生,他的性子本宫十分了解。三年前失去你,他几近崩溃。若不是遇一个与你极近相似的女子,本宫真不敢想皇上会怎么样。如今再次遇到你,本宫相信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你离开。”
我静默,心中暗自惊讶,万万没想到钰太妃竟是如此了解霖的脾性。在我的印象里,钰太妃与霖的关系并不融洽,殊不知她竟是如此默默关心着霖。
“可太妃娘娘,您清楚,我与皇上是姐弟,我们之间不能有亲情以外的感情存在,那是世人所不容的。况且,他还是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上。所以,这种事情也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钰太妃默认的点点头,起身踏步向前,在我面前停下,双腿一曲突兀的跪在地上,语气哀诚“所以,本宫要为先帝,为皇上,为东明的千万子民,求你。”
“娘娘。”我惊愕,脑海一片空白。
“先帝挑中了霖儿继承大统,而身为妻子母亲的我,也同样要倾尽我的全部。”她抬哀沉的眸望着我“过往的种种是本宫不对,你是个心灵通透好女子,应该清楚,在这深宫围墙里,有哪个女人不想平静安稳的过日子。但是,为了家族的荣誉和一口气,我们不得不去争。如今先帝去了,一切的争斗也都变得毫无意义了,所以本宫愿意放下面子求你,为了东明的子民,为了先帝,为了皇上,离开吧。”
时间仿佛瞬间静止,脆弱的眼眶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啪嗒砸在地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呵呵呵哈哈哈。”我仰头放声大笑,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直往下掉,想擦干,却越流越多。
天,不知何时黑,雨,也不知何时下。只觉全身好冷,好冷。
离开。
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有如此才能结束吗?
为父皇,为霖,为东明。可是,又有谁为我想过我只是个女子,一个很平凡的女子,为什么一切责任全要让我担?我只想拥有家的温暖,想被人疼爱,想有依靠。这些对于平常人来说,不过最平凡的东西,为何在我这里却成了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