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急忙摇头。“我是怕你忙不过来。”
“浣纱局有浣纱局的规矩,我是奴才当然要做事才有饭吃,有衣穿,你帮我做了这些事,那我做什么?桂嬷嬷要是怪罪下来,你要帮我受?”她蹲下身与我平视,冰冷的眼瞳直望进我心底深处。“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很多事情你既然做了就无法再挽回,就犹如我这双手,它再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样子。”
“秋霜,对不起。”我由衷深深愧疚说道。“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从来不知道宫人偷东西会受这么严重的惩罚。”我当初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的。”
她神色一僵,冷冷撇头站起身“不要再说了,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因为有些事并不是说对不起就能解决。”
雪依旧下着,看着她在雪中拼命洗衣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难忍的酸痛。曾经,我真的有将她当妹妹对待,只因她跟佳玉年纪相仿,但是各位其主,很多事都由不得我们。
大雪过后正是赏梅的好时节,御花园的梅院中正是临风盛开,几枝梅禁不住墙外的****,悄悄探出头来,难得空闲便躲在僻静的院角里痴痴赏梅。
梅,自古以来为各诗人所爱,所做诗句甚是其多,可我却独爱王安石笔下之梅“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足雪,为有暗香来。”在这冰天雪地里,唯有梅花能不惧寒冷独自绽放,冰晶高洁,清雅不俗。虽比不得自己最爱的海棠但却独有一翻风味。
歪靠在冰凉的龙腾雕花墙面上,居然有丝丝睡意爬上眼皮。这也难怪,不知是自己多心还是怎么,近日的衣物比起往日要多出很多,总是堆积洗也洗不完,每次都忙到三更半夜方才休息,所以近日来我是严重缺乏睡眠。这不,人一得空闲困意就上头。
“今年梅花开得真不错。”
银妆素裹的梅院里,身披紫金牡丹长袍头戴朝天凤冠,妆容华贵美丽,步履娉婷,举眉之间透着一股高贵,纤纤素手拧下一朵开得正艳花朵捏在手中把玩,此人非他人,而正是东明国后宫之主皇后,而她身后则跟着衣着素雅却大方得体的铁凝莺和一名衣衫朴素,神态拘谨的宫女。
“是啊。”铁凝莺上前一步附和说道“母后如若喜欢也可取几支放于宫中欣赏。”
“不了。”皇后摆摆手走向不远处的观赏楼,身后之人趋步跟上。“梅花长在这梅园里是好看,那是因为有其它东西陪衬,但若强行折了它,安于别处就显示不出它的与众不同了。”
铁凝莺听得有些模糊,但也不敢多嘴,直得说道“母后说的是。”
皇后回头,犀利的视线直望向她眼底深处,惊得她害怕垂下头。“你也同样,唯唯诺诺从不敢自己拿主意,若不是因为有王妃名号顶着,本宫实在看不出你有何威严。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进宫也快满一年了,至今都未有好消息,看来本宫是该考虑为霖儿选侧妃了。”
呆愣愣站在原地的铁凝莺脸色惨白,紧藏于袖中的手生生掐着自己,委屈的泪水在眼珠里打转,硬是不敢落下。她能说什么,母后只是在陈述事实,她还有什么话可说。‘威严’在别人眼中那万人羡慕的琴瑟和鸣,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是她所谓的‘夫君’施舍的一点点乞怜。只要离了他人视线,他们就如陌生人还陌生。而这一切却只为了保护一个人,一个他得不到却爱到骨髓的女人。
“罢了罢了。”皇后见她欲欲淬泣,不悦摆手道“时间不早了,你去御膳房准备一些霖儿爱吃的菜式,稍后一同去澄溪宫用膳。”
“凝莺听命。”
弱弱俯了个身,恭敬退下。
刚出了院门没走几步,细心的她被几丝不轻不重的呼吸所吸引,屏退了身后的宫人只带着贴身丫头芳霞绕过墙角,一抹灰色身影跳进眼帘,她屏息看着眼前睡得极香的女子,胸口憋屈的怒意齐涌而上,而跟在身后的芳霞却极其不满开口淬骂道“瞧她那睡得极香的姿势,奴婢看了就生气。小姐因为她受尽委屈,她居然还能心安理得过着逍遥的日子,命运为何如此不公,就该给这个贪心的女人一点惩罚。”
“命运不公?惩罚?”熊熊怒火烧痛了她的心,燃掉了她的理智,双手紧握尖细的指甲深陷肉中,却浑然不痛。脑中灵光一闪,她邪恶露出一笑,看得芳霞直打冷颤,但跟随小姐多年,自是了解她的想法。“小姐想如何做?”
“芳霞这冰天雪地算是冷得出奇,但我还想知道何处比这里更冷。”
芳霞立即了解此意。“奴婢明白。”
梅花院观赏楼中阁,屋内燃着炭火,金鸭香炉里袅袅沉香徐徐飘散,让人心情也跟着沉静。皇后坐在铺了狐裘垫的梨木椅间,手捧雕工精细的双凤彩金暖炉,雍容的眯着眼。
“你方才说的话可否属实?”
“奴才不敢有半句造假,自纪青梅出狱以来,皇子并未与她接触。”跪在青黑石地板上的秋霜诚惶诚恐回答道。
“这是好事。”她睁开眼,将已不在暖和的暖炉放在一边,玉嬷嬷领意赶忙换上新的。“纪青梅她不是简单的女人,先是被皇上封为美人倍受皇宠。虽因遭蒋贵妃陷害和自己的好心而被贬浣纱局,但本宫总有预感,她必定会成为霖儿登位之大患。再说,霖儿并未死心,她身份与别的宫人不同,不能让霖儿再沾染上她。”
“奴才明白。”
“明白就好,看来这都是天命注定。纪青梅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当初一计之举却成了牵制自己的武器。”
“秋霜愿为娘娘万死不辞。”秋霜面无表情磕头说道。
“嗯。”皇后满意点点头。“你姐姐墓本宫已派人清理好,所以不必太过记怀。”
“奴才叩谢娘娘。”
“好冷。”伸手想去拉被子却捞了一空,脑海里思绪渐渐回拢才想起自己不是在屋里,头昏沉的厉害想睁眼,却发现眼皮好沉好重像被什么东西压着。
“再见了。”耳边突然响起森沉的女声,犹如从地底冒出,听得我的心也跟着冷起来。
“啊。”身体突然往下坠,我本能惊呼,只听得噗通一声,口中猛灌进几口冰水,刺激着喉咙让我发不出声音,四肢百骸瞬间窜起难忍的寒意,拼命的想要挣扎,却发现早已没了力气“救命。”用尽全身力气,想求救,身体却越来越沉,越来越重,意识慢慢被抽离……
“你做了什么?”意外出现的声音吓得铁凝莺惨白了脸,害怕的直往后倒退想挡住井口。“六皇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本以为挑了这处僻静的宫苑会没人注意,却没想到竟然被六皇子撞见了。
“让开。”皇甫鹏顾不得其它,疾言厉色道“你最好保证她没事,否则我敢保证,你们铁家从此不会再有安宁日子。”
“火,好大的火。”
“好热,好烫,救命。”
“霖,救命啊。”
“纪佳人,纪佳人。”寸步不离守在床边的皇甫鹏不停拍打她双颊拼命呼喊。“快给我醒过来,不准再睡了。”该死,他在心里咒骂,都已整整昏睡两天,一直高烧不退,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烧坏脑子。
“爹,娘,你们在哪?不要丢下女儿,不要丢下我。”止不住的泪水从苍白的眼角滑落,浸湿了发丝。
“你爹你娘早就死了,你们全家都死了,你说过要报仇,光躺在这里有什么用。”盛怒的皇甫鹏毫不怜香惜玉揪起她胸前的衣裳震天怒吼,然而昏睡的人儿却毫无反应。
“霖,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想……”
一颗晶莹的泪落在他手上,灼伤了他的心。
“由始至终你还是爱他。”茫然将娇弱的身体放下,深邃的鹰眸冷冷盯着,嘴角勾起一抹鬼魅的笑容,轻轻自言道“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也不可能在一起。”轻轻俯下身造近她干裂的樱唇“现在爱的越深,到时只会分得越痛。”
孤傲站直身走到厅中央高声唤道“你可以进来了。”
此时一直守在屋外的人才悄悄推门进屋,低头行礼道“奴才佘晴参见主子。”
“纪青梅至今高烧未醒,你要好生照料,有任何动静立即通知我。”
“奴才听命。”
夜深人静,双水院清水居的书房灯火未熄,皇甫霖坐在书桌前黯然发呆。
“主子,你不能再这样下去,要是让皇后知道,你的努力就白费了。”守在一边的穆君寒苦言相劝,他却始终无动于终。
“我说君寒你也别再费口舌了,都劝两天了,主子有听进只字半语吗?”坐在厅中悠闲品着茶的栾柳峰毫不以为意凉凉的说。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深叹口气剑眉皱得更深。“都已两夜未合过眼,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呵呵,主子现在的心不在这,恐怕早已飞天浣衣局那位身上了。”将已空的茶杯放下再续上。“浣衣局的那位一日不醒,主子恐怕都得这样了。”只是为防皇后起疑心,可怜的他几夜留守宫中,为主子打掩护,不知何事才是头。
穆君寒不在说话安静立在一边,他心里怎么可能不清楚,纪姑娘出狱以后主子虽没亲自去看她,但她的消息他却时时掌握,如今出了这等事,又不能陪在她左右,也只有用这个办法与她同受。
栾柳峰也一言不发安静饮着茶,但心里却盘算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纪佳人一日不醒,主子就一日不能恢复,确切的说纪佳人已成了主子的全部,为了她可以去处心积虑争夺自己从未想过的皇位,最不想兄弟相残到如今互相残杀,甚至对付自己的亲娘。
这个女人可真是够恐怖,三皇子视她如知已,五皇子爱惨了她,皇上封她为妃子,现在就连六皇子对她也是甚为关心,这后宫所有有权位的男人都与她有着羁绊。
她,真的只是平凡的富家女吗?
他终于有点明白皇后为何如此防她了。
清晨天刚破晓,天空微白,雾饶的四周聚着冷意,刚从双水院出来的栾柳峰正准备出宫朝玉华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