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自乱阵脚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来,萧艳骨放出了嗅虫召唤附近下属,然后就开始给赫连御处理伤口。
她没想到魏长筠还有命赶来,然而只看了一眼,萧艳骨就放下心。
魏长筠活不了了。
他那把宽大的重剑只剩下半截,身上原有的刀口再度崩裂,这一次皮肉翻卷开来,几可见骨,更要命的是胸前一道狭窄剑口贯穿背后,萧艳骨一眼就看见了伤口中的几根木刺,猜测他恐怕曾被人一剑钉在树干上。
萧艳骨想不到魏长筠是如何拖着这样一副残躯来到这里,但她能看见魏长筠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伤口的血已经不再流得厉害,这不能说是情况好转,而恰恰证明他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魏长筠跪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整个人的筋骨都好像被寸寸打断,精神全部抽空,只剩下一口气在吊命,然而他看到赫连御的时候,就像一堆烧干的柴迸发出最后的火星,嘴角费力地扯出一个笑来。
“宫、宫主……”
赫连御睁开眼,看着心腹下属这般模样,脸上半点动容也无,只是问道:“他怎么样了?”
“他……”魏长筠的手指在泥里抠动一下,勉强撑起了身体,定定地看着赫连御,却没有急着开口。
萧艳骨向来知机识趣,见状便起身道:“属下去外面望风,等待接应的人到来。”
她脱下那身黑白相间的道袍,露出里面的束袖黑衣,一个矮身钻入丛林,就像一滴墨融进了黑夜,再也看不到踪影。
等萧艳骨走了,魏长筠才哑声道:“他……他不是慕先生。”
赫连御左手五指在这一句话间嵌入掌心。
他抬手撑起了魏长筠的身体,让对方说话能顺畅一些,低头垂目:“那么……他,是谁?”
“我……并不知道,但是……”魏长筠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宫主,他既然不是那个人,就、就不会对您手下……留情,您……也不能再把他当成慕先生,否则……”
赫连御避而不答,手指搭上魏长筠脖颈脉搏,默然片刻,道:“这一次,我救不了你了。”
“我……正因如此,才、才要来见你最后一面。”魏长筠抓住他仅剩的左手,浑身都在发颤,“宫、宫主……我用了秘法伤他气海,现在问禅山白道都在追杀他,可……我怕他还能逃过此劫,到时候……您就只能等死了。”
赫连御微微一笑:“他想要我的命,还没有这么容易,我……想要的人,也不可能得不到。”
魏长筠望着那双平静眼底的暗涌,赫连御此时是前所未有的淡然,可他知道这个人终于疯了。
他从十六岁开始跟随赫连御,从此抛却了所有善恶是非,一心一意跟着这个疯子在腥风血雨里来去,到现在他终于穷途末路,赫连御却还执意要一条道走到黑。
魏长筠欠他的一条命,还了一辈子。
他真的累了。
魏长筠知道赫连御罪大恶极,知道这个人必定不得好死,然而魏长筠这些年殚精竭虑为其守住葬魂宫的基业,就是希望这一天来得能再迟一些,至少让自己能死在赫连御前面。
到如今,他终于能得偿所愿。
“宫主,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我自知不能劝你,只求、求你应我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