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声音嘈杂,泣泪摧心,恒远却在这一刻双膝跪地,对着色空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师父,杀生也为渡厄,佛有不可渡的冥顽恶徒,菩提佛偈无用,便唯有化身怒目金刚!”
色空默然无语,恒远又是一个响头,这回却道:“师父,旧情不可累,世故不可染……这是您告诉徒儿的道理,现在,是实践它的时候了。”
恒远这句话说得点到即止又十分微妙,“世故”自然是指演武场内生死是非的抉择,“旧情”却令人遐想。
薛蝉衣猛然想起自己趴在草丛时听到的那段陈年旧事,如今看着色空禅师的迟疑,他与赵冰蛾之间莫非真的是有过私情?
她本以为恒远是要诬陷二人将局势搅得更混,现在细细听来,恒远言辞虽然锋利,却都针对着赵冰蛾,不着痕迹地把色空禅师摘了出去,直到现在对方犹疑,才暗暗提醒了一句公私之分。
看来恒远对步雪遥说的话,也是虚实掺杂,至少对于色空禅师,他也许有怨,却没有那般恨意,只是想借此机会用色空禅师的手铲除赵冰蛾。
一场话语机锋,字字句句都暗中诛心,转眼间将僵持局势逼到不得不发的危险边缘,也让色空禅师面临不可挽回的选择,更使赵冰蛾站在了风口浪尖。
楚惜微将这种种在心头盘算了一遍,几乎都要忍不住为恒远抚掌赞赏。
然而这一次,赵冰蛾没有再等色空做选择。
她放声一笑,忽而弯刀出鞘,直斩色空头颅,被一拳迫开之后借力飞身后退,单脚在屋脊上重重一踏稳住身形,距离已经拉开三丈有余。
“凡事都要你们做决定,到底是哪来的脸面?”赵冰蛾冷笑,目光扫过下方众人,“什么交易,不过是骗你们罢了,别说色空一只手,就算他把头给我,也换不得这些人的命。我想杀的人,从来不能活!”
顿了顿,她手掌抬起,眼神对上演武场内惊恐看来的人们,嘴边还嚼着笑:“见闻至如今,当明伪善情!此生终于此,来世莫为人!”
她抬掌之时,楚惜微脸色骤变,与色空一前一后逼了过去。刀与掌各据长短,赵冰蛾挡下了他这一刀,却生生挨了色空一拳,嘴角顿时溢出血来。
此时近在咫尺,她盯着色空那双紧闭的眼睛,忽然破开一个笑容,低声喃道:“老秃驴,原来我是真的输了……不是输给正邪之分,不是输给世俗偏见,只是输给你的……阿弥,陀佛。”
七情六欲,万丈红尘,都不如四大皆空,六根俱净。
西佛色空,色即是空。
他肯为苍生舍命,敢为渡厄舍身,只是不为她动心,不为她回头。
三十年前就该明白的事情,是她一直不服,是她从来不甘心,到如今终于罢休。
她低声一笑:“好,你要成佛,我成全你……这一次,我不让你选了。”
色空嘴唇翕动:“赵施主……”
赵冰蛾受了他这一拳,五脏六腑都似翻滚了一遍,她把血吞回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