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郁失业了。
经过这次突击检查,中国城的餐馆商店都得蛰伏一段时间,不敢在风头上用黑工了。陶郁的老板对他印象不错,给他结了这礼拜的工资后,许诺过一阵再找他。陶郁没有因此而宽心,他还得接着找活,不然手里这点余钱可不够他坐吃山空。
一起打工的一个叫六子的小孩给陶郁介绍了个差事,帮冷库搬猪肉。冷库也在中国城附近,给这些餐馆超市供货,由于出货量大,冷库每天都得补货,而这补货时间一般都在上半夜。
陶郁合计了一下,眼瞅开学了,白天恐怕要上课,上夜班合适,于是当天晚上按照六子给的地址,屁颠屁颠地就去了。
陶郁原本想着自己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干点体力活不算什么,可搬了两个晚上,就觉得浑身僵成了一扇梆硬的死猪肉,爬不起来了。他跟六子发牢骚:“那墨西哥人怎么长的?明明矬得像个土豆,居然力大无比,一手拎一扇排骨跟玩似的!”
六子不以为然道:“老墨都是牲口,以前我跟一装修队干,去雇主家里拆浴缸,老墨连工具都不用,直接抱着晃晃就生拽下来了,那浴缸还是拿水泥砌在地上的呢。”
陶郁乍舌道:“这跟咱们决不能是一个祖宗,这他妈是从犀牛进化的!”
六子“呵呵”笑着,发动那辆比他岁数还大的皇冠,排气管抖得好像拖拉机,顺路送陶郁回家。
“陶哥。”六子说,“你这样的文化人,何必跟我们一样当苦劳力呢?”
陶郁不以为然:“谁说文化人不能干苦劳力,你问问中国城打黑工的,十个有八个是硕士在读,还有两个是念博士的。”
六子一笑道:“能来留学的,家里就没有揭不开锅的,打工就是为了多几个零花钱,洗个菜端个盘子了不得了,像你这样的还真少见。”
陶郁心想,我们家确实没揭不开锅,可是我快揭不开锅了。这话他不愿意跟外人说,总觉得在外面宣扬家里事,甭管好的不好的,都像是敞胸露怀给外人看,不是长脸的事。
“你就当我是行为艺术吧。”他说着指指路边,“我到了,就停这吧,你也早点回家。”
六子开车走了,陶郁双手插兜往唐海南家走,刚走两步听见身后又有发动机的声音,回头一看是常医生下班回来了。陶郁一看表,凌晨四点,唉,同是天涯苦命人。
常征锁好车拎着书包走过来,还没靠近就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问:“找到新工作了?”
陶郁点点头。
常征:“不是杀猪吧?”
陶郁:“……”
两人轻手轻脚地回了家,各自洗漱。陶郁倒在沙发上,累得从头到脚没一处是自己的。正在半睡半醒间,感觉到有人动了动他的枕头。
“常医生?”陶郁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地问。
“没事,你睡吧。”常征说完,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陶郁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家里另外两人都上班去了。他从沙发上爬起来叠被子,在枕头下面发现了两张subway三明治店的代金卡,一张二十美元。
陶郁笑了笑,把两张卡塞进了钱包里。
两天后开学了,再次踏进校园,陶郁莫名生出一种绝地重生的感觉。
本科时他念的是热能与动力工程,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