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歌一瞬间抛开所有的贵族风度和矜持,低声骂了句粗口:“您可别说是来让我去求和的。”
“当然不是。”青岚爱怜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再怎么权力倾轧,勾心斗角,你毕竟是我生养的女儿,血浓于水啊……我这次来,只是想带给你这个。”
她摊开丰润洁白的手,一枚翠得剔透的扳指静静躺在手心。几经离乱颠沛,战火洗礼,这枚青族当家主母地位与权力的象征经久不坏,完完整整地历经了几十任主人的手传到了现任的少君侯手里。青歌拿起它对着阳光端详,清清楚楚能看到里面的水色流动,在确认了不是赝品之后,疑惑地看向面前的人:“您想干什么直说吧,平白弄这么一出搞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把选择权交付予给你。”青岚放下卷轴起身:“我本来也不赞成联姻马尔斯的这个决定的,可是看着你们那时相处的还算可以,就默许了他们的自作主张。”
“青族的少君侯已经有了太多的不自由,至少有个自由的、属于你自己的婚姻与爱情吧。”青岚督伊推开门,月白色长袍摇曳及地,上面精致的深蓝色刺绣龙的纹样仿佛活过来一样张牙舞爪:“只有一点你要记得,青歌。”
“当你要交付扳指的时候,记得看对方的眼睛。”
那天的谈话并没有很愉快而轻松地结束——即使那是个好消息,这种母慈女孝的气氛也被青歌一句“这是您的经验之谈么”打的粉碎。青歌总是有两种本事,让别人迅速接受她和喜欢她,或者一秒钟让人恨不得将她活活掐死。
而青歌在拿到了空白婚约书和翠扳指之后,把它们珍而重之地放在了那个床头柜里,和华色的契约一起压在最底。
多年后青歌身陷囹圄,昏暗的地牢里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水珠滴落的清脆响声和不知名小动物的窸窸窣窣。因为是敌国法圣级别的劲敌谁也不敢大意,沉重的镣铐锁住了她的手脚,死板的束缚衣勒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低垂的兜帽遮住半张脸,银色发丝掩映耳畔。来人伸出手触碰着青歌伤痕累累的脸,眼泪从她紫水晶一样的眼里滴落,哽咽着问你为什么这么傻。
挚友啊,不也只有你来么,青歌恍恍惚惚地想,原来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张网,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虚伪、荒谬又符合情理。她和父亲兜兜转转历经十余载,到头来终是逃不出这个轮回,破不了这个死局。
前因在十年前已深埋,十年后的苦果又该由谁承受。
“我们今天来学习法术里的十大铁则。”咒术课是唯一一门实践理论相结合,横跨法师一至五年级的课程,主讲教师毫无例外地也全都是皇家学院第一法师戈林:“第一条,存在合理。”
“魔法不可能凭空产生和消灭任何事物,你只能对已有的东西进行变形,搬运,分解,隐藏,却永远不可泯灭它们。因而我们称之为,存在合理。”
“谁能给我用手头的东西举个例子。”林顿随手一指点了个学生:“苏珊·斯佩德,你来。”
棕色罗马卷双马尾的少女从从容容起身,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名门的雍容气度:“存在合理,即只可能将已经存在于世的东西进行各种外力作用。我们可以对其进行变形,”她细长的法杖木纹华丽,由胡桃木精雕而成,又好看又轻巧,杖头平浮着孔雀尾翎,羽毛轻点之下桌子上的青瓷茶杯就变成了一束含苞欲放的满天星:“或者搬运,”法杖轻轻巧巧一转,那一束满天星便瞬间出现在了她的怀里:“分解——”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原本清淡素雅的花束被分解成了一捧碎瓷沫子随即消失不见:“隐藏。”
“但是永远无法对其泯灭。”话音甫落,那个碎掉的茶杯残骸便从空气中凭空显露,苏珊·斯佩德的法杖在指间轻松倒转,把它放回桌面:“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