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院落各处都被灯光和火把照得透亮,唯独最里间的那间房黑漆漆一片。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正中央的两具方正物体上,模模糊糊的形状、寂静压抑的氛围,让人感觉到无限凄凉。
一个人影沉默的站在角落里,背靠着墙,木然望着房中那具上好的棺材。那里面,躺着他最疼爱的妹妹,从小相依为命的亲人。
眼底没有泪,只是干得难受,冷得难受,仿佛凝起了冰雪,再也不化。叉子忧郁的目光扫过那具棺材,忽然觉得自己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鱼入殓后,他再没有白天那种悲愤欲绝、几欲狂的过激情绪,但痛苦却是更深,更狠,整颗心都似冻结了一般,再也起不了涟漪。站在这黑暗里,他不敢闭眼,不能动弹,甚至连呼吸都那么艰难,但他却不愿离去。
门外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一道纤柔袅娜的身影以无比优雅的姿态走入房中。放下手里拎着的那盏马灯,被灯中火光映得双颊嫣红的黑美人抬起头,轻叹道:“叉子,先去吃点东西吧,大家都非常担心你呢!”
“谢谢公主殿下,我过会儿就去吃。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虽是拒绝,但叉子的姿态十分恭谨。很难想象,沉浸在骤失亲人痛苦中的人,会这样一板一眼的行礼。
“叉子”幽幽地叹息声从弧线完美的红唇中溢出。轻柔的回荡在房中。这一声叹息仿佛响在叉子的心底,原本冰冷凝结的心重又绞痛起来。摇曳灯影下,清美脱俗的脸、微微泛红地眼,似乎带着无尽的悲戚,连呼吸间的空气都像伤感起来,凝滞而冰冷。
黑美人低下头。凝视着棺材里那具纤细的形体,声音凄婉:“这可怜的孩子,她还这么小我知道,你一定非常痛苦。其实,大家都很伤心。赛菲尔更是”
叉子地身体微微一颤,情不自禁的往后缩了缩,似乎要投身那幽深的黑暗,再不出来。
黑美人抬起头,直直望向对方,继续说道:“赛菲尔醒来后就一直在自责。没能保护好你的妹妹,反而让这孩子救了她的性命。她很内疚,也很痛苦这绝不是她愿意看到的结果,请你不要怪她。”
那双琥珀色地眼眸在晃动的光影中散着幽静的光,似乎带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凄然。那张令人窒息的极致雪颜,仿佛具有轻易便能震慑心灵的力量。叉子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脑中忽然浮现出日间的情景。
那时,他心急如焚、足狂奔。身后是疾驰地骑士和车队,眼前是飞沙走石的混乱战场。他从未跑过那样快。那样猛,却依然眼睁睁看着凶悍地男人飞身而起,手中尖锥狰狞无比的刺了过去,向着地上滚作一团的三人。
尽管隔得还远,他却把那副画面看了个清楚。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心跳和呼吸都几乎停止。等到他赶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他的目光飞快的扫过浑身是血地赛菲尔,便聚集在那具软绵绵地躯体上,再也挪转不开。没人看清那里到底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的妹妹小鱼,死了。
一瞬间,他只觉疼痛撕心裂肺,绝望如潮水漫涌,内疚和悔恨疯狂啃噬着他地心。这样惨重的打击,令他浑浑噩噩,冰冷透骨,痛不欲生。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想过,到底小鱼是怎般死去。此刻,碎玉般清冽动听的声音就回荡在他耳边,不由得他不回忆,联想起妹妹由背透胸的贯穿伤口,和胸前血迹斑斑却毫无伤口的赛菲尔,理解到娜娜公主话中的真实含义。
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叉子深深低下头。阴影遮盖了他的脸,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咔嚓”似乎有什么人捏紧了拳头。
“赛菲尔一心想救出人质,宁可让自己陷入险地。但谁也没料到,那个叫清岚。克的人的能力是禁绝灵力!赛菲尔身为异术者,没有灵力就等于毫无力量”黑美人犹自叹息着“东大6的异术者真是太可怕了,连旭天老师也说,面对能力未知的异术者,我们最好是及早避开,免得一时不慎,吃了大亏。”
见对方只是一味沉默,娜娜公主歉意的笑笑:“对不起,我好像忘形了,尽说些无关的话。”停了停,她温柔劝道:“大家都很关心你,叉子。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过伤心。而且,你不想为妹妹报仇么?请你振作起来吧!”
叉子动了动嘴唇,终于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是的,殿下,你说得对,我要振作起来,为小鱼报仇!”
意识到他的话中多了几分生气,娜娜公主眸光一闪,脸上带上了一缕欣喜。又柔柔劝慰了几句,黑美人才提灯离去。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叉子重重咬住嘴唇,目光变得幽暗无比。
清晨的阳光均匀的洒在房顶、树梢、地面,金灿灿的和煦光线耀眼柔和,却无法驱赶将将逝去的寒夜所带来的冷意。
赛菲尔早早起床,先去看望了菲丽和海伦,又对安基岛赶来的骑兵细细嘱咐一番,接着便开始在院里漫步沉思。不知道叶一到底配的什么药,她觉得腹部伤口又痒又麻,却又不能挠抓,令她烦躁得无法思考,只能绕着院中大树来回绕圈。
“赛菲尔”小妖狐轻手轻脚走到树下,低低唤了她一声“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