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施没有说谁,成默就从希施的表情上猜到了是谁,他平静的问道:“她在哪里?”
“她们刚下楼梯,很快就会到走廊。”希施笑着说,“要不要我去拦住她?”
成默摇了摇头,“没必要。”
“啊!”希施惊呼了一声,掩着嘴说,“你不会打算背着老板娘去见圣女冕下吧?”
成默冷冷的瞥了希施一眼,没好气的说:“阿卡尔·恰武什奥卢处理好了吗?”
“那只老狐狸的本体没在式神里,里面躺的是个替身,不过我在他身边埋了眼线,他逃不掉的。”
“既然如此,还不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去。”
希施吐了吐舌头,把门关上,消失不见。
成默在房间凝固的气氛中缄默了几秒,从沙发上起身,对旁边的西园寺红丸说:“抱歉,失陪一下。”随后又看向了身侧的西园寺葵,“葵,你在这里陪一下你弟弟。”
西园寺葵点头。
西园寺红丸轻笑道:“应该跟您说抱歉的是我。刚才对你的前任和现任说了些糟糕的话。”他又说:“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她们谁更厉害,到了生死相搏的关头,你会选择帮谁。”
成默低下头,面无表情的俯视了西园寺红丸几秒,才淡然的说:“我关过你一次,那次是多久来着?”
西园寺红丸微笑着回答道:“五百七十一天十四个小时三十九分二十秒。”
“再来一次,你可能要错过无数有趣的情节了。”
“我尊敬的王,没必要这样吓唬你忠诚的老朋友。”西园寺红丸停顿了一下,依旧笑着说,“无聊没有那么可怕,有趣这种情绪,也没有那么重要。更何况,被关起来,未必就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没人会喜欢经常赛博发癫的朋友。”成默说,“西园寺桑,要懂得分寸和边界,才是朋友之道。”
说完,成默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休息室,房间里只剩下了西园寺两姐弟。
西园寺红丸注视着还在微微波动的空气,笑着说道:“姐姐,我为你选的男人还不错吧?”
“王很好。”
西园寺红丸变化了语气,沉声说:“那你跟了他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和他上床?”他叹了口气,“太让我失望了。”
面对西园寺红丸毫无由来的怒气,西园寺葵竟没有生气,反而极为自然的躬身致歉:“对不起,弟弟。”她小心翼翼的说,“王比你想象的还要节制,甚至于压抑,更何况王还具有洞察人心的能力。”
“难道你还没有全身心的爱上他?你懂不懂什么是爱啊?并不只是全心全意的为一个人好,而是激烈的、勇敢的,肆无忌惮的一种碰撞,别唯唯诺诺害怕激怒他。”
西园寺葵将腰弯的更低,继续低声下气的说道:“我不明白。喜欢一个人当然是要对他好,尽心尽力的服侍好他啊!”
“唉~~叫你有点个性还不如叫你去死。”西园寺红丸怒其不争的说,“算了,就凭你,怕是永远都只配给雅典娜和谢旻韫提鞋,真是个废物啊!”
西园寺葵立即鞠躬,“真对不起。”
西园寺红丸挥手,“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你先当好你的管家,别让他把你甩了就行。”
西园寺葵直起身子,勾着头,画着精致妆容的美丽面孔挂着温柔的笑容,“我会努力的。”
……
(bgm——《樱花抄》)
成默瞬移到了圆形的电梯厅,正对着安全出口的防火门。白色顶灯将墙壁和地板照的雪白,灰色的钢制防火门坏掉了,不见踪迹,空余下黑洞洞的楼梯间,在一片晃眼的白色世界中,就像是通向异时空的通道。
进入,不知将去往何处。等待,不知何人会前来。又或者,知道谁将到达,却仍觉得惶恐,被未知的情绪所统治。
成默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心慌意乱且悬悬而望。他屏住呼吸,踩着自己的影子,缓缓走到了门口。一阵清新的风从楼梯间吹了出来,鼓荡着冰冷气息,让人想起恩诺思那冰天雪地的天气。他停住脚步,听到了楼梯间里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就如同钟表的秒针在时空的阶梯上飞速跳动。
忽然间,他觉得钟表的设计就是一种欺骗,时间在里面旋转,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似乎是在告诉你,不要太急,一天过去又是新的一天,时光永远不会有终点。
人是在什么时候,才会突然意识到生命是如此有限的呢?
明明每一个人,都如此在意时间,明明我们每一个人,时时刻刻都在计算着时间。也许是因为时间不是眼前有限度的标尺,而是……是孩提时十五块钱十分钟的碰碰车游戏卷,是一本一本的漫画、小说、课本,是暑假余额不足时空白的作业,是高考前贴在黑板旁一页一页被撕下的日历。然后,它是从故乡到异乡的车票,是每个月生活费到账的短信通知,是借书证、食堂饭卡、游戏装备以及和异性长长的聊天记录、是毕业证书、集体合影还有站台前短促又冗长的告别。再后来,它是一份又一份的求职简历,是工资条、电影票、结婚证、房本、贷款余额、出生证明……
每一样、每一项都在提醒着我们,时间到了,你该怎么样了,是如此急促。它是那么清楚分明,又是那么模糊晦暗。它似乎在不断的变化,似乎又一成不变,好像我们始终在物是人非中打转,就像表盘上忙碌不休的指针。你清楚的感知到时间它在你的命运中存在,流动,似乎是一条永不枯竭的长河。
直到死亡突然的到来。
也许是至亲,也许是自身,当你迫不得已直面死亡时,才会发现,你所拥有的回忆越来越多,你所拥有的时间正越来越少。时间对你而言,不是黑夜白天的循环日复一日,不是春去秋来年复一年。时间是盛开又凋谢的花零落成泥碾做尘土,是燃烧至熄灭的蜡烛空余灰烬不能复燃。
这个时候,你才懂得,也许时间无限,然而生命有限,你迈下的每一步都在走向终点,见过的每一面都是告别。你行走于时间之上,回首时,才看到,时间不是一条冗长的线,而是茫茫荒原,所有值得缅怀的事与人,都不过是头顶遥不可及的星光。
成默听到了脚步声从秒针变成了分针。
时间慢了下来。
成默又回想起了四年前的匆匆一瞥,对他而言,这疼痛仅次于在巴黎眼睁睁的看着她化作一道光。
对于痛苦的回忆,他总会尽力去忘记。有些时候,回忆会是你的敌人,它总能在某些时刻,自一些你无法逃避的场景中闪现,悄无声息,一击致命。有些时候,它也是你在时间荒原上仓皇求生时的星光,照耀着你,指引着你。
成默听见脚步声已近在咫尺,却慢到几近停滞,如同时针。他大脑变得一片空白,眼睛里也是一片白色,那是她飘过转角雪白的裙袂,如同白莲花被风剥落的花瓣。他凝视着黑暗的双眸,因这倏忽坠入视野的白色变得晕眩。人习惯了黑暗,骤然间看到光,就是这样。时间在这一瞬变得冗长,周围也安静了下来,不是那种绝对没有一丝声息的静,而是像森林,月光穿过繁枝,流水声潺,虫鸣悠远,孤独的旅人行走在斑驳中的寂静。他在沉默中等候,看到了她的脸,就像是看到了照亮了迷途的灯光。一如许多年前,他在学校大礼堂的台阶下面看到了一袭白裙的她。
时间凝固了。
在近乎静止的僵硬中,成默空白的大脑中闪过数不清的画面,那些画面,翻来覆去的,在某些时刻,就会在他的大脑中闪回。此时此刻,他很难分清,这些记忆,究竟是抛不下的沉重包袱,还是指引路途的星与火。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怀念那间没有电梯的老屋,怀念那台放着老旧留声机的阳台,怀念在湘江边的那所学校,怀念岳麓山脚下的那家麦当劳……他曾拥有过的平凡事物,现在如同梦境,他所思念的人时常会在那里出现,在那里他能看到他们,对他们说一声:“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