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内，一股浓烈的悲伤不断蔓延着，狄夏皱着眉掀眼，眼眶里充盈的泪水也在此刻尽数流下。
温热的液体从脸侧划至嘴角，是咸的，狄夏舔了舔，僵硬的转头，空旷的房间内，仍像前几次一般，摆着可以抑制情绪的食物。
他环顾四周，看着外部的星夜张了张嘴：“团子？”
无人应答，狄夏又撑着身子站起，叫喊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直到声音染上哭腔。
“出来团子，告诉我灰岚他和黑蝰，苏渊之间有什么联系”
依旧是如死水般的寂静，过了不知道多久，狄夏才缓缓站到桌前，拿起筷子。
他味同嚼蜡，但情绪也随着食物的吞下平静，在他再也感受不到那股翻涌的情绪，只是感觉心里像笼上一层阴霾般。
等到他吃的差不多时，面前才出现了信息面板。
“人鱼研究？”狄夏仔细读起来下个位面的背景讯息。
目标的名字是，时苏寒。
页面上弹出是否暂缓进入下个世界的选项，狄夏毫不犹豫按下‘否’。
关于黑蝰，苏渊还有灰岚之间的迷，他要自己找到答案。
是熟悉的灵魂抽离扭曲感，在飘荡许久过后，狄夏感到一片凉意。
没错，像全身浸泡在深秋的水里，他下意识摸索着，寻找被子，只摸到身上滑溜溜的，点点黏腻液体
狄夏猛地张开眼，眼前是间摆放着各种仪器的房间，房间内人来人往，穿着统一的白色外套按部就班的操控仪器，也有几个拿着数据版记录，见到狄夏睁眼便齐齐投来目光。
有人立刻按下通讯器，不过多时，才有几人匆匆推门进来。
为首的男人身形修长，大概是刚刚赶回来，一身便服，他接过外套，微微偏头，与狄夏对上。
他的视线微微怔愣，点点不易察觉的惊艳从眼中划过。
同时，狄夏也在观察他，那是一张普通的，属于黄种人的面貌特征，五官算得上俊秀，只不过面颊微微凹陷，连眼下都是一片厚重的淤青。
果然，有人叫了他一声：“时老师。”
时岁寒，特殊研究组的组长，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他们给狄夏抽完血，又将他送进类似在水族馆里见到的那种巨型鱼缸，内部模拟了海洋生态，狄夏游的倒是自在，处于本能，在饥饿时还抓了几条散养的鱼类。
他细细回想着面板上描写的背景。
时岁寒是从研究组建立之初，最早的那批组员，他心里十分执着于对人鱼长寿的探寻，甚至到达了歇斯底里的地步在原身被捕捉之前，已经有三条人鱼死在研究所内。
其中两条皆死于非研究性死亡，是时岁寒下的手，他用放血，截肢，电击等方式去破解探寻，最后一无所获。
想到这，狄夏打了个冷颤。
上方传来平台升降声，狄夏游上去，在水里探出半个脑袋来。
是呈回字形的可升降平台，正从几米的高处缓缓降下，停在距水面几厘米的位置。
狄夏先是看到一双长腿，慢慢上移，在胯部停留了几秒，才移到他脸上。
他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往水里沉了沉，只剩下一双眼睛。
时岁寒的眼神很冷，像是在打量一具尸体，一人一鱼对峙了会后，时岁寒蹲下身子，从身旁的铁桶里提出一条鱼。
“过来。”他说。
连声调都没有一点起伏，狄夏很想凑过去，但对时岁寒这个人的了解来讲，他可能随时做出威胁他性命的事情。
狄夏怕疼，也怕在团子不见的时间里，他没办法像前几次那样活过来，可这是一次很好的独处机会，换做平常，他只能被关在厚厚的观察仓内。
在时岁寒的视角下，狄夏的长发正散如海藻般散在水中，蓝宝石一样的双眼正死死盯着自己，没有恶意，倒是十足的警惕与防备。
这很正常，前几只甚至连头都不会探出来，还是他耐着性子来了好几天才骗出来。
他的眸色沉了沉，不过人鱼实在难以捕捉，这只不能再像前几个试验品一样使用了。
在他思索之际，狄夏在不断靠近，慢慢试探着搭上了平台边缘。
他的动作显然在时岁寒意料之外，在之前的研究里，人鱼是具有强悍战斗力的生物，大多数时间内，他们都会保持温顺模样，但在被激怒或发情期内，他们就会变得极其狂暴易怒。
想到这，时岁寒站起身，往后退了退，同时手掌按上藏在腰间的小型手枪。
那张脸渐渐完全出现在时岁寒的视野内，在水下幽暗照明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惑人。
这是他见过最美的一只人鱼，让人视线流连不想挪开。
如果可以，实验结束后时岁寒愿意切下他的头颅，好好保存在实验室内供以前的组员观赏。
索性狄夏并不知道时岁寒心里的想法，他撑起上半身试图坐在平台边缘与时岁寒进行一次友好交流。
但这个举动明显把他吓到了，他手腕一动，腰间的手枪便被他拿出，警惕着狄夏的举动。
这回换狄夏被吓到了，他瞪着眼睛，嘴里挤出几个空灵美妙的字符。
那明显不是人类理解的语言，他顿了顿，几个干涩嘶哑的声调吐了出来。
“si时，事遂含”
声音传进时岁寒的耳中，令他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他眼中的狄夏更加惑人，让人在不经意间卸下全部防备。
按在腰后的手掌垂落，时岁寒眼神怔怔，往前走了几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就在只剩不到半米的距离时，时岁寒猛然回神，他快步退后，脸上满是惊愕，警惕着狄夏的动作。
手指碰了碰耳道中的阻隔耳机，那是防止研究人员被人鱼迷惑，而专门研究出的耳机，从未碰到过耳机失灵这种情况。
时岁寒掏出枪，熟练上膛瞄准。
狄夏一惊，立马钻进水中不见了。
他沉到水底，藏在人工造景的礁石海草中，他看见时岁寒捂住着头，将平台升高后离开。
至此这里又只剩下狄夏一人。
“好好的，你惹他干嘛？”声音突然从耳侧传来，那动静贴的极近，刮在耳道里的感觉让狄夏浑身一颤。
他一转头，看见一只小丑鱼停在脸旁，也在看平台的方向。
一张蠢萌的鱼脸发出正宗的英伦腔调：“他可是人鱼杀手，你可小心点。”
小丑鱼发觉狄夏震惊的表情，有些疑惑，不过没问什么，摆着尾巴游走了。
5号实验体于三天前被捕捉上岸，是目前已捉补的野生人鱼中，最为凶残的一条。
但此刻的表现一反常态，乖顺的不像话，他对观察仓上方伸下的注射器视若无睹，只有在针尖刺入皮肤时表情才有了些许波动。
观察仓外，几名研究员震惊的观察着眼前的这目，要知道，在前几天5号肯定会将伸下的注射器撕成碎片，还可能剧烈冲撞玻璃。
这种温顺的表现还是在数只人鱼中，第一次观察到的。
不明的液体被推入体内，很快，喉咙处有些酸涩，狄夏发觉自己发不出来声音了。
他捂着脖子，支支吾吾了一会，半个音调都没挤出来。
他瞬间就反应过来那针药剂的作用，
“时老师。”
“老师”
“教授。”
隔着观察仓，外部的声音微小沉闷。
时岁寒走了进来，他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差，随手拿过记录表翻看。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低沉下来，大家都不敢再站在原地，按部就班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工作。
狄夏吐了一串泡泡，觉得时岁寒总摆着那张臭脸不遭人喜欢也可以理解。
时岁寒睨了一眼狄夏的动作，问：“注射完了。”
“已经注射了，老师，就是”女研究员顿了下：“5号今天的反应很温顺，没有任何反抗的行为，外貌也与之前的试验品有很大差异，您看有没有可能是不同品种？”
“对比一下血液样本，其余按先前计划继续”
狄夏贴在玻璃上，努力听清他们的对话。
看着他的动作，时岁寒皱了皱眉，移开视线。
夜里，时岁寒一连来了四五天，他不再降下平台，而是站在高处观望。
狄夏几次示好无果以后，就自己沉在水底玩了。
第6天，时岁寒没来，连实验室内，都没见到他的身影。
狄夏在观察仓内比划着，没人理他，反而用摄影仪将他的古怪手语录制下来。
狄夏试图寻找跳上平台的方法，他从水底冲向水面，但跃出最高的一次也只有两米，离平台还差了一大截。
数十次过后，手指终于轻轻擦过平台边缘。
身子再度掉进水中，狄夏休息了一会，随手捉了一只室友补充体力。
这次他铆足了劲，从水底直冲而上，他一把抓住了网格镂空的平面，拖着鱼尾翻上去。
狄夏喘着气，往头顶的摄像头那看过去，他小心翼翼的挪到挪到门边，同时注意着摄像头的位置是否转动。
很好，位置没变。
狄夏松了口气，开始研究怎么开门。
铁制的，门把手就是以前很常见的按动款式。
狄夏伸出手按下，门没动，上锁了。
他反复按动，耐心逐渐消失，他握住门把往外用力一推，门锁断了。
失去了门锁的控制，铁门自主向外打开。
狄夏探出头，左右环视。
深夜的走廊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微弱的灯光照亮两侧的走廊。
狄夏嗅着空中的气味往左边走去，严格来说他并不是用走的，他是用手臂支撑身体，在地面上爬移蹭动。
他看向自己的下身，将近两米长的鱼尾泛着湛蓝的微光，每一片拔下来，都是能放在家里装饰的程度。
但是在陆地上一点用都没有，他只能像毛毛虫一样蠕动。
狄夏避开从走廊上穿行而过的研究员，寻找着自己的目的地，期间他路过了档案室，门是半透的玻璃，房间内的光线很暗，只能分辨出整齐收纳的文件夹。
门是锁上的，需要门卡，狄夏又在门口观望了一阵，才挪动着离开。
时岁寒的房间不近，狄夏七拐八绕爬了快半个小时才找到。
门与周围的材质一样，都是金属的，狄夏刚凑过研究，那扇门便向两侧拉开。
然而里面还有一扇一模一样的门紧闭着，狄夏爬进去，身后大门闭合，彻底将狄夏和外界隔离开来。
空间不大，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玄关一样的地方，没什么值得狄夏仔细查看的。
他靠近了第二扇门，这次，门没有像刚才那般打开。
但从门缝中，狄夏可以清楚的闻到时岁寒散发的气味，似乎和上次有些不同，狄夏说不上来。
总之就是觉得很好闻，让人觉得很美味。。
狄夏的身子有些热，鱼尾不自觉的在地面上蹭了蹭，他舔舔唇，不断嗅闻着那股气息。
房内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噼里啪啦，什么东西摔倒地上的声音。
脚步声渐近，逐渐靠近了狄夏所在的位置，等狄夏反应过来想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刚一转身，房门便被打开，时岁寒力气大的不正常，狠狠掐住了狄夏的后颈，将他整个身子摔进房内。
狄夏的身子完全被那股气息包围，带来的的躁动几乎让他忘记身体撞击的痛感。
陌生的感觉令他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狄夏只能贴着墙壁来纾解燥热的身体。
余光里，他看见时岁寒浑身赤裸，腿部，腰侧，肩头都布满深蓝的鳞片。面上带着不自然的红，喘息粗重，步步逼近。
时岁寒一脚踩上他的鱼尾，想要将他踩断似的不断踩碾，转动。
“呃呃”狄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痛苦的闷哼。
他掐住时岁寒的小腿，因为危机感而伸出的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肉，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狄夏看见那道血红，立马收回手，不敢再往他身上伸了。
他可没忘记团子说过，要保证任务对象存活。
“呜啊。呃呃”狄夏尽可能想发出声音，表明自己并无恶意。
时岁寒那双黑瞳冰冷像蒙了层冰雾，自上而下的打量着他：“鲛珠在哪？”
“呃嗯？”狄夏扭动挣扎起来，尾鳍拍击着地面，发出啪啪的脆响。
时岁寒的耐心消耗殆尽，体内汹涌的嗜血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他扬起手，指甲如狄夏一般变得锐利尖长。
他对准狄夏的颈处动脉，重重划下。
狄夏只感觉喉间一痛，紧接着，温热的液体从喉间涌出，本就无法发音的口中，此时只能发出低哑的音节。
“a”
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他重重摔在地上，鲜血在他身下堆积成滩，宝石般的蓝瞳渐渐暗淡，片刻后，便完全失去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