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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回绕在蔚吉音心中的,仍是黑说过的那句话——
恶鬼只会在暗夜之处等待,等待随时一口吞噬那圣洁无瑕的灵魂
而从那天之后,黑也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房间也由原先居住的那个地方,移至最角落的一间客房。她虽不愿意将心中的偏见与这件事串连在一起,但事实似乎让她即使不想、也找不出借口为他恶劣的行径脱罪。
说是恶劣,但终究还是自己占了他的床。
说来说去,就是自己理亏。
“唉——”轻轻叹了口气,蔚吉音窝坐在宽大的落地窗旁,将额头靠在那坚硬的玻璃上,百般无聊地观察着窗外的鸟儿飞舞玩耍的景象。
唉!她甚至连窗外的鸟儿都不如,至少鸟儿仍拥有飞翔的自由,可以不受拘束、不受限制,自由自在地停留、飞去,哪里像她被迫关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也就算了,还连行走的自由都被剥夺。
蔚吉音轻吐了口气,透明光洁的窗面立刻泛起白雾。过了一会儿,窗上的白雾渐散,这才教人注意到玻璃上反射出她的脚边似乎悬挂着什么东西,该怎么形容这应该称为脚链吧。
只见在她纤细光裸的脚踝分别挂上由白锻冶炼而成的,形状像是龙口一般的铁链紧紧系住她的脚,而在两对龙口之间则用了一条细长的链子拴住,彻底断绝她的自由。
这是在那一天之后,有人特别替她戴上的刑具,意图在断绝她逃跑的企图,并且彻底限制她的自由。所以她现在的待遇,简直就是比犯人还不如!
“唉——”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伸出修长的手指轻划着窗面,直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这才让她从冥想中清醒。她没有回头、没有转身,只是悄悄地移动双腿,不经意让脚上的铁链撞击发出声响。
“我打扰你了吗?”陌生的嗓音缓缓从她身后响起。
那嗓音听来很温柔,不经意地流露出令人心醉的优雅,虽然也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刻意隐藏的冷漠,但比起黑连修饰都懒的冷言冷语好得太多。
蔚吉音虽然背对着门,却依旧可以从那光洁如同镜子一般的玻璃看见来人的长相。进来的是一名男子,而在男子的身后跟着黑。这应该是三天以来,她第一次见到他。
而他看起来该死的过得好!
哪里像她,在这一副铁链的限制下,虽然三餐都会有人定时送来,不至于饿死,但长久闷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论是谁都会被逼疯的。
“对不起,请问我打扰到你了吗?”有礼温文的问候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却是在她的眼前。
只见一只手掌友善的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而手掌的主人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前与她对望。她甚至连丝一亳的声响都未闻,眼前这俊秀的男子就这样来到她的面前。
“没有。”不好意思让他的手伸得那么久,蔚吉音只好回握住那双有力的手掌,任由那手掌的主人将她从地板扶站起来;站起身子的同时,她也看见立于男子身后几乎面无表情的黑。
“我们这是初次见面吧!传说中的邪眼女神。”俊美男子优雅地浅笑,温柔地将她领入沙发之内坐定,并且在她戴着手套的手背上落下礼貌性的轻吻,姿态优雅而充满不容侵犯的威严。
“你是?”蔚吉音微眯起莹绿的眸子,观察着眼前的男子。
她脑海中的第一个印象是天使!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形容了。
此刻站在她身前的男子是一身的雪白衣衫,那骄傲的白,就像是天使的羽翼一般挥舞着冰凉而圣洁的气息,而除了无瑕的雪白之外,他身上仅存的色彩便只有黑了。
黑色的发,柔软纤细的贴合在那张令人屏息的雪白俊颜,唇瓣紧抿着;黑色的眼瞳,宛若利刃般冷彻且锐利,带着些许掩不去的血腥残酷,仿佛故意似的,在这样一张完美无瑕的容颜中,却有惟一的缺陷——
在他那一双冰冷的眸子里,左眼却是瞎的。
他美得犹胜女子万分,倒教人不自觉迷恋起他非男非女的绝色。
而她并没有见过他。若是有,她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眼前这名男子那卓然独特的优雅气质,这名男子一看就知道是领袖级的人物,光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不自觉散发出的威严、气度,就令人不由得折服。
“他是龙窟的主人,皇帝。”立于男子身后的黑冷然开口,未曾松懈的俊颜透着不近人气的冰凉。
“皇帝!?他就是皇帝?”蔚吉音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看来冷漠俊雅的男子就是传说中的皇帝,那个领导龙窟、令黑帮人人恐惧的皇帝,她以为龙窟的皇帝不该是像他一般年轻的。
“我想应该是没错的。”皇帝微笑着开口。
“怎么会?”
“请你毋需怀疑,也请你原谅我用这种方式将你请来。”皇帝仿佛看穿了她的质疑,锐利深邃的黑眸觑向身后不发一语的黑,然后才转头对她报以歉疚的笑容,显然他也清楚黑的恶行。
“这整件事,包括将我带来这里,都是你的主意?”
“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态度。”黑冷漠地提醒她。
皇帝却只是不在意的挥挥手,黑眸里始终带着冷然的柔和,稍稍教人遗忘流转在那眼眸之下的血腥与残酷。
“基本上,我一开始下的命令确实是杀了你灭口,但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才会临时更改指令,让黑将你带了回来。”皇帝仍是笑得优雅轻柔,但从那低缓语调里透出来的讯息却足以令人发寒。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需要你来帮助我完成心愿。”温柔地牵起她的手,皇帝缓缓褪下她的手套,让她娇小冰冷的手掌落入他的包围。
在两人手掌接触的一瞬间,蔚吉音便坠入了来自他的讯息。
她掉进一片无际宽阔的深海,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只龙。那龙拥有美丽炫目的银白麟角,在宁静的深海里静静地蜷曲着长长的身躯深眠着,虽不具危险,但仍令人退却三分。
龙,在中国人的解释是王者的代表,而深眠在静海中的银龙,又是代表着什么意思?蔚吉音忽然抽开自己的手,喘了一口气。
皇帝只是优雅地凝望着她,嘴角轻扬起的美丽弧度。
“希望你看到的,是令人满意的结果。”
“你到底想怎么样?”
蔚吉音突然觉得他脸上那抹神秘的微笑,充满诡谲不安的讯息,而她也仿佛正循着他所布下的陷阱,一步一步地陷入令自己难以回头的不归之路。
“我想怎么样?我只想请你帮助我们,就这样而已。”皇帝耸了耸肩,不理会她突然筑起的防卫,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优闲地坐在沙发中品茗休憩,与这暗潮汹涌的气氛格外不协调。
“我?我能帮你们什么?”
“我们需要借助你的身份。”皇帝尝着杯中那犹冒着热气的琥珀色清茶,对她的解释说得十分简略,显然并不打算让她知道太多的消息。
“什么意思?”
“相信你知道爵士在前几日死了,以爵士在黑帮中的威信与权势,你想黑帮会不追查吗?一旦查起来,就属你这个在爵士死前曾经与他见过面的人最有嫌疑。”
皇帝顿了顿,看着蔚吉音的反应。
皇帝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如果说那一夜的一切都是由龙窟所布下的陷阱,是刻意安排的话,那最主要的目的除了将爵士灭口之外,更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要让她替龙窟背这个黑锅。
“也就是说,你打算利用我来替龙窟顶罪。”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用我的解释叫作交易。”皇帝笑得优雅,一点也不因她的质问而慌乱。“你想想,黑帮有可能会放过这个灭口的好理由,而任由你这个握有黑帮秘密的人继续逍遥吗?”
蔚吉音虽然不知道皇帝是用什么方法得知她在黑帮中的情况,但是他说得确实没错,她在黑帮中虽然拥有高度的尊重,可是黑帮中人对她也有防心,毕竟她握有不少重要的秘密。
如今一旦爵士的死与她脱不了关系,不就让黑帮中人名正言顺地找了个借口好借机除掉她。也就是说,若是那一夜黑没将她杀了,或带回龙窟,即使她回到黑帮,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我不想怎么做,只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消灭黑帮的大好机会。”皇帝放下手中的茶杯,十分无所谓地微笑。
“我不能这么做。”蔚吉音摇摇头。
如果龙窟是打算利用她对黑帮的了解来瓦解黑帮的势力,以便巩固自己的地位,那她是说什么也不可能答应的。毕竟她也算是从小在黑帮长大的,黑帮对她的意义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皇帝望了她一眼,清澈的黑眸里清楚映入她的身影,他只是微笑,并没有勉强。“你可以选择,回到黑帮让那些人为你定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死;或者是选择暂时待在龙窟,由我们保护你。”
蔚吉音不语。她无法轻易决定这种生与死仿佛只在一瞬间的事。
“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黑帮是怎么样残酷地对待敌人,以及背叛他们的人吧!”皇帝笑得轻柔,像是不经意提醒她那些隐藏在黑帮最阴暗处、那些不堪回首的黑暗。
生——是待在龙窟,却背叛黑帮;死——是回到黑帮,然后死。
两种选择,两种结果,却同样令人难以选择。
“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一个月之后我会再来这里,希望到时候你能够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亲爱的邪眼女神。”
皇帝站起身,在黑的陪同走了出去,仅留下她独自一人徘徊在生与死的界限中难以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