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靖在床上躺好了,说:“可是你家又不远,三天回家也够了吧。”
覃灿的嗓门有点大,对自己留校的理由毫不避讳,“回去又没什么事,还不如留在学校省点路费。”
韩靖知道覃灿的家庭条件不好,虽然从这里往返邻县乡下的路费想来也不可能贵到哪里去,但那对覃灿来说也许并不是能轻易承受的。不过在韩靖的认知里,遇上中秋节这种本该合家团聚的日子,怎么说都该回去一趟。他道:“可是今天是中秋节啊,中秋你都不回家吗?”
覃灿反问他:“中修(秋)为什么一定要回家?”
韩靖倒是被他这么理直气壮地给问住了,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中秋就是要全家团圆吧……你看今晚的月亮不是就好圆的吗?”
覃灿的声音带有笑意,“还能设(这)样说啊。”
韩靖道:“本来就是这样。”正是因为一直都这么认为,在知道妈妈今晚不能回来时才会觉得失落。
覃灿说:“但是我哥和我姐都在外面回不去,光我一个人回去也团圆不了啊。”
韩靖发现他们俩的想法分歧甚大,“他们都回不去,那你不是更应该回去才对吗?”
“我要省钱。”覃灿直白地告诉他。
大概是自己也在中秋时被抛下的缘故,韩靖对覃灿的做法很有些不满,“父母把你们养大那么辛苦,这时候你们连一个人都不回去,是不是有点不孝啊……”
黑漆漆的寝室里,覃灿的声音听着很清醒,“回去又花钱又花时间,这三颠(天)我还不如留在学校好好干(看)书学习。我家那么穷,如果花两个星期的伙食费回家一荡(趟),然后月底又要问父母多要钱,那样才是不孝。”
韩靖怔住了。他从覃灿刚才的那番话里,第一次真切地感知到了一样他从没有经历过的东西,是贫穷。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山区儿童脏兮兮的小脸,还有那些难以遮风挡雨的土坯房,都不如今晚躺在他对床的舍友说的一句“那样才是不孝”来的震撼。其实没有谁愿意中秋节还孤零零地待在宿舍里,只是贫穷如覃灿,很早就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比起给予父母一点点节日的慰藉,减轻他们的负担才是自己最大的本分。在捉襟见肘的现实面前,韩靖以旁观者的身份发出这种不知疾苦的责备,并不见得是善良的。
韩靖忽然为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而愧疚起来。他翻了个身,面朝覃灿躺着,轻声说:“你们家真不容易。”
覃灿嗯了一声,说:“不过我哥今年已经毕业了,就是刚刚工硕(作)钱还不多。我姐在西安读大学,等过几年我也搞(考)上大学,我就是我们家的第三个大学生了。”覃灿的语气这时候带了点骄傲,“我们村还从来没有哪家书(出)过三个大学生。”
韩靖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替他高兴起来,“你们都好争气。你能做附中的免费生,成绩一定很好吧。”
覃灿没谦虚,“中考我是我们县前十名,本来隔(可)以去二中的,不过附中愿意给我免掉学费和住宿费,我跟家里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到附中来了。”覃灿爽朗地笑了笑,“要不是学校能免住宿费,我肯定不愿意来住四人间,带(太)贵了。”
韩靖不记得他们一个学期的住宿费是多少,印象中大约是几百块,那对他而言只能买到一双普通的球鞋而已。当初学杂费是妈妈去缴的,对于常年经商的她来说,那一定不会是个大数字。
韩靖觉得庆幸,“还好你来了附中,还住进了这个宿舍,不然我们可能就做不了朋友了。”
“是啊。”覃灿赞同,接着又说,“对了,现在颠(天)气也没那么热了,以后在宿舍能不能少该(开)一点公(空)调?我怕到时候电费带(太)高了。”
现在天气虽然已经不会太热,但也还没凉快到不需要空调的程度。少年们又各个都血气方刚,热量充足得要往外溢,在九月中旬就让他们告别空调,还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