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1 / 1)

对上?谢寒衣和姬瑶的?目光,青年讪讪笑?了笑?,连忙爬起身来:“意外,都是意外。”

他拍了拍袍角沾上?的?泥,行至谢寒衣与姬瑶面前,口中问?道:“这?冰原上?常有妖兽出?没?,你?们既然身无修为?,怎么敢孤身在此行走。”

如果不是自己正好带人?经过,只怕他们连骨头也不会剩下。

谢寒衣并未反驳,只是抬手向青年施了一礼:“多谢阁下援手,我叫谢衣,这?是我妹妹阿瑶。”

虽然他们其实?不需要,但谢寒衣仍旧感激青年的?好意。

“我叫褚秦。”面对谢寒衣的?举动,青年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愣了愣才回了个称得上?不伦不类的?礼。

褚秦寻常所见都是与他一般出?身市井的?散修游侠,嬉笑?怒骂无所顾忌,此时面对举止有礼的?谢寒衣便不免显出?几分拘束来。

因混淆术法之故,褚秦并不能看清姬瑶和谢寒衣的?真实?面貌,不过两人?并未对身形加以掩饰,是以在褚秦看来,他们年纪都不算大。

也是因此,他打量着?谢寒衣和姬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们这?是要往何处去?”

这?兄妹二人?虽然没?有修为?,但只从一身气度,就?可以看出?不是什么等闲出?身,至少和他这?种草根出?身不同。

“我与阿瑶此行要去天启城……”谢寒衣顿了顿,才又道,“寻亲。”

这?也不算谎话,蓬莱门下也将应邀前往天启城,所以谢寒衣说是寻亲,倒也没?错。

他总不能直说,他们此行是去寻仇的?。

谢寒衣这?话却叫褚秦更肯定?了自己心中猜测,看来这?兄妹二人?果然是家道中落,这?才会连个护卫也不带,孤身穿过冰原寻亲。

于是他道:“我正好也要去天启城,若是你?们不介意,倒是可以与我们同行。”

褚秦全然是出?于一片好心,无论怎么看,两个身无修为?的?凡人?都不可能安全走出?冰原。

谢寒衣有些意外,他看向姬瑶,她神色仍是淡淡,只道:“随你?。”

如今已是在大渊境内,为?掩人?耳目,自己和阿瑶也不便展露实?力疾行,加上?褚秦一行似对冰原颇为?熟悉,与他们同行便不必再费心分辨方向,谢寒衣顺水推舟地?谢过了褚秦。

正在说话间,白尾角牛已经拖拽着?巨大车厢近前来,女子从车上?跳下,她看向褚秦:“你?又在多管闲事了。”

分明是听到了方才一番对话。

褚秦讨好地?对她笑?了笑?,口中道:“既然正好遇上?了,就?是缘分。何况我们本就?要去天启城,多两个人?也没?什么。”

只是两个没?有修为?的?凡人?,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女子生得有些寡淡,那双眼睛却生得极好,此时冷淡地?看了褚秦一眼:“你?自己要带上?的?人?,若遇上?麻烦,自己解决。”

褚秦连声?应下,女子也未曾再多言,翻身坐上?了车驾,并未与姬瑶和谢寒衣多说半个字。

“知雨一向是这?般性情,并非针对你?们,别介意。”褚秦解释道。

谢寒衣当然不会介意。褚秦这?一行散修,境界最高的?也就?是四境中期的?他,带上?两个身无修为?的?凡人?,无疑是多了份累赘,萍水相逢,他愿意如此做,着?实?不易。

车驾中的?散修挤了挤,为?谢寒衣和姬瑶空出?足以坐下的?位置,在他们看来,姬瑶和谢寒衣的?年纪都不大,多照顾两分也是应该的?。

褚秦飞身落在车厢上?方,盘腿坐下,神采飞扬道:“走喽!”

闻言,知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拉住缰绳,白尾角牛拖拽着?车驾转头,疾行中有风雪刮入车厢,寒意刺骨。

知雨回头望了眼姬瑶,从身旁取了件硝制过的?毛皮,扔给?谢寒衣:“给?你?妹妹。”

谢寒衣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含笑?谢过,抖了抖毛皮,为?姬瑶披上?。

姬瑶面无表情地?看向他,谢寒衣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做戏做全套嘛。”

他看着?被?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来的?姬瑶,莫名觉出?几分可爱。

能在见识过姬瑶实?力如何后还有这?样感觉,某种意义上?来说,谢寒衣也是很强了。

冰原朔风中,车驾一路向东,往天启城而去。

同行几日,谢寒衣从与散修的?闲谈中将他们的?来历了解得七七八八。这?十余人?是在褚秦组织下形成的?猎兽队,平日依靠捕猎妖兽,顺便倒卖一二货物赚取修行资源。

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出?身市井,机缘巧合下入了道途,又因资质所限无法拜入仙门大派,只能靠自己摸爬滚打修行。

路过城池时,褚秦与一众散修将此行收获的?妖兽爪牙,皮毛等换了灵玉,又转头在此购置了此地?特产的?流光锦。

因大渊天子将要封禅,天启城近日物价飞涨,流光锦便是紧俏货物,褚秦等人?此行前往天启城,便是有意趁此机会好好赚上?一笔。

只停留了半日,一行人?又再次上?路,早日到天启城才好将流光锦出?手,若是误了时间,价格跌了,未免叫人?心痛。

不过十余日间,天启城已然遥遥在望,城池巍峨古朴,不同于上?虞淮都的?雅致,也有别于玄商玉京的?粗犷不羁,天启城的?恢弘壮丽是两者所都不及。

大渊都城是在旧日大夏都城上?改建而成,历经千载,城墙上?留下了抹之不去的?岁月痕迹,隐隐可以窥见旧时风雨。

入城后,随处都是喧嚣繁华之景,大约是因不久前妖族王女亲至,与大渊轩辕氏修好,来往行人?中不乏有显出?部?分兽化?特征的?妖族,引得褚秦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天启城,所以褚秦轻车熟路地?寻了从前来往数次的?客舍落脚。虽然这?里位置偏了点儿,但好在价格便宜不少。

赶了这?么多日的?路,一行人?面上?都不由现出?疲色,褚秦也是如此,不过他还顾不上?休息,同知雨招呼了一声?,便带着?两人?出?门探探情形,好为?手中货物卖个好价钱。

既然已经到了天启城,谢寒衣便有意与知雨等人?作别,不过见他们正忙着?收拾车驾中物什,便打算暂等上?一等再开口。

造型古朴的?铜铃悬在廊下,风过时发出?声?声?轻响,站在客舍回廊上?,姬瑶垂眸望向天启城中,楼阁屋舍鳞次栉比,排布自有规律,眸中灵光一闪而逝,城池阵法尽数映在她眼底。

“阿瑶,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虽然知道当日算计了姬瑶的?人?就?在这?大渊天启城中,但那个人?是何身份,如今又身在何处,似乎都还并无头绪。

“让她主动来寻我。”姬瑶徐徐开口,语气平静。

就?像她想杀了姬明殊一般,姬明殊也迫不及待地?想杀了她。

谢寒衣神色中显出?几分沉重,姬明殊背后是姬氏神族,如今尚且不知其图谋如何。也不知蓬莱这?三年间可曾查到什么头绪。

他低下头,却见下方青年散修气喘吁吁地?自客舍外赶了回来,面上?难掩焦灼之色,分明就?是方才随褚秦一道出?行的?青年之一。

青年快步从楼下冲了上?来,远远看见知雨,好像看见了救星,口中急急道:“知雨姐,不好了!”

知雨不由皱眉,抬头看向他,冷声?问?道:“怎么了?”

青年喘了口气,语速飞快道:“褚大被?九州斗场的?人?抓去了!”

在听到九州斗场之时, 知雨眼底分明有暗光闪过。

九州斗场便如?其名?,豢养无数斗奴,是供人比斗赌战之地, 其中总是伴随无数血腥与厮杀。

青年心中焦灼, 并未察觉她神情中的些微变化?, 将方才情形如?数讲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褚大正带着我们和人讨价还价, 九州斗场的打手突然就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就将人绑了, 连句解释的话也没留下!”

来人并未掩饰身份,修为都在四境闻道之上, 以他们的境界根本不是对手,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褚秦被绑走。

随后跟着褚秦出去的两名?散修, 一人前去九州斗场打探,另一人则先?回客舍告知?众人消息。

这只?猎兽队中,除了褚秦,修为在四境以上的便只?有知?雨。即便褚秦在时, 许多时候做主的也是知?雨, 此时青年看向她, 希望她能拿个主意。

周围十余散修则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褚秦何时开罪了九州斗场。他们这等散修, 寻常同九州斗场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 如?果他们没记错, 褚秦从前也没有去过九州斗场赌斗,不会欠了他们灵玉, 如?何会惹得斗场大动干戈来抓人?

片刻沉默后,知?雨沉声开口:“我先?去九州斗场。”

“那我们也……”

几名?散修不约而同地开口, 同行这么?久,他们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褚秦有事。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知?雨打断:“你们都留下。”

她语速飞快道:“去再多人都没有差别,你们先?在此等我消息。”

他们的实力?,在九州斗场面前实在不值一提,便是都去了恐怕也影响不了什么?。

这些散修清楚知?雨说得不错,他们如?果非要去,可能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拖了知?雨后腿,思及此,便也没有相争,非要跟去不可。

简单向众人交代几句,知?雨并未耽误,当即离了客舍,往九州斗场的方向去。

遇上这样的突发状况,十余散修一时便顾不得姬瑶和谢寒衣,不过两人却将众人议论尽收于?耳中。

谢寒衣看了姬瑶一眼:“阿瑶,去看看如?何?”

毕竟他们之前,也算欠了褚秦一个人情。

姬瑶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还是随着谢寒衣的脚步一道走下客舍。

心中忧急的知?雨并未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两个人,街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她的身影没入人群,如?同一尾游鱼。

九州斗场位于?天启城西南角,自外看去,楼阁高有数重,如?同环形坞堡,大门像是凶兽张开的巨口,几欲择人而噬。

来往于?斗场的修士与武者作各色打扮,既有出身市井,刀口舔血的游侠,又有衣着锦绣,唤奴携婢的世族子弟。

姬瑶与谢寒衣跟在知?雨身后进入斗场,迈入其中的瞬间?,便觉一股热潮扑面而来,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无数道嘈杂人声骤然响起,令人听不分明内容。

抬头望去,只?见?楼阁中空,以廊桥相连,圆拱斗笼重重叠叠布于?其间?,嘈杂呼声正是自笼中传来。

这些大小不一的牢笼多则设有数万席位,少?也设有千余,自下而上望去,交叠的斗笼颇为壮观。

斗场内墙以厚重砖石砌成,其上镌刻了繁复纹路,一路延伸向上,最终在数十丈高的穹顶处交汇,恍惚间?,似有一只?巨大眼瞳若隐若现,沉默注视着下方。

这一刻,谢寒衣感受到体?内灵力?流动忽然一滞,有莫名?桎梏加诸于?身。

他与姬瑶对视,不必多言便已清楚对方所感。

以二人如?今修为,进入这斗场也感觉灵力?被桎梏,那么?洞虚境之下的修士,在此只?怕无法动用丝毫灵力?。

所以在这九州斗场中,无论修士还是武者,只?能依靠身体?进行比斗。

一处可容数千人的牢笼中,两名?四境体?修纠缠在一处,上半身未着寸缕,脸上都黥了代表奴隶身份的刺青。

此处席位坐满了近八成,此时或坐或站,都紧紧盯着下方交手的斗奴,口中不断发出叫喊声,看到关键处,甚至恨不得亲自上场一战。

也不怪他们如?此紧张,这些人中不少?都押了灵玉在场中斗奴身上,比斗的结果关系着他们能不能大赚一笔。

随着战况愈烈,场中胜负渐分,只?见?一人抓住另一人的头颅,毫不留情地向地面撞去,顿时鲜血四溅,场面堪称血腥。

如?此伤势,便得不死,也是重伤。

围观看客中却因此爆发出高亢喝彩声,其中还混杂着另一部?分人的叫骂。

站在廊桥上,谢寒衣不由?别过了头,并不愿直视这一幕,还下意识抬手遮在了姬瑶双眼前。

侧过头的谢寒衣对上了姬瑶目光,那双眼沉静而冷然。

“人族竟然会喜欢看同类相残。”甚至为此喝彩叫好。

听着姬瑶这句话,谢寒衣面上现出一抹苦笑,他也无法理解。但在这九州之上,又何止一处九州斗场。

谢寒衣不是不知?这世上有许多阴暗面,但今日的确是他第一次直面如?此浓重的恶意。比起战场杀戮,眼前围观叫好的看客更让他觉得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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