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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好自己就有得你折腾了(1 / 1)

贺明渚一下子傻眼了。

“不少”是多少?一万?两万?小孩子认知有限,以万为单位的数额于他而言已是天文数字。

曾亲眼目睹醉酒的父亲责怨手气太背,好几万块在一夜之间全打了水漂;数学老师也强调过一百张面额一百的现金叠加才等于一万元……大脑飞速运转,推算出无数种超乎预想的结果。

他结结巴巴地问:“那我、我可以帮上什么吗?”

“当然。”

贺明汀闲适地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呢?”

这哪是吊足了胃口,分明是把贺明渚的小心脏架在火上烤。

是啊,我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他绝望地想,我甚至还需要哥哥的保护。

贺明汀被他信以为真的样子逗得直笑,好不容易压下了嘴角,恶趣味的本性却难以被收服。

“哎,我可能真的要走投无语咯。”

他说入戏就入戏,摇头晃脑长吁短叹,全然不觉小孩僵直的躯体下心脏狂跳。

“受害者”沉浸在自己悲伤又弱小的世界不可自拔,皱了双眉红了眼。???????????????????

“哎哎别哭,开个玩笑,”贺明汀这才良心发现,忙扯着人到跟前,“我可不想上失信名单呢。难道我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柔软的纸巾覆上泪眼,贺明渚努力让自己比看上去更值得信赖,奈何满腹委屈反其道而行之,愈加汹涌澎湃。

“卖了我也不值什么钱的。”

“没试过,不清楚。”瞅了眼他还滴着水珠的发梢,贺明汀找出遥控器,将冷气调高了两度。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又瞥见小孩那细瘦的胳膊腿儿,紧接着补充,“——还有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就有得你折腾了。”

贺明洙闷声应着,鼻头止不住地酸涩。

“八字箴言”向来话糙理不糙。既是应届生又是插班生,可供通融的对象仅剩寥寥可数几所私立学校。光是学费这一项就够贺明汀肉疼的。

全倚仗了程树,贺明汀只背上了又一人情债。

程少爷本想送佛送到西,他坚决不肯才罢休。

几万块钱对程树来说不痛不痒,但若任他出钱又出力,倒不如毕业就给他们程家做牛做马去。贺明汀可谓心知肚明。

“又要麻烦你多跑几趟了。”

“这说得,有人脉干嘛不用?留着下蛋呢?”程树笑呵呵地说,“那几个老家伙巴不得我有求于他们,不然一辈子也甭想牵上我爸这条线。”

贺明汀故作艳羡地怼了下他的肩:“啧,叔叔还缺不缺儿子?”

“缺!你要是我家的小子,别说亲的认的,他都得烧高香了。”程树郑重地向好友承诺,“你安心看书,考上嵩大给我也沾沾光。”

贺明汀身上最最受人佩服的一点莫过于他的冷静自持。永远处之晏然,永远有条有理,就算捅下了天大的窟窿也不足以使他自乱阵脚。芸城之行告一段落,他依旧早睡早起作息规律,学校和家两点一线,只不过从半路岔出一条道来,拐向了贺明渚的新学校。

这天贺明渚特地起了个大早,动作麻利地洗漱更衣幻想着一会儿哥哥的夸奖,殊不知贺明汀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胸口一只快乐的皮球悄无声息地瘪了,贺明渚原本神采奕奕的小脸顷刻间晴转多云。

“哥哥怎么起这么早?”

“习惯了。”

无需作过多解释。

早八是无数大学生的噩梦,却是贺明汀为维持高绩点的得分必选项。除了兢兢业业之外别无他法。

“走,去买早餐。”

大路外,巷道里,早点铺子随处可见。包子馒头花卷,面条米粉饺子汤,不光店主与顾客,热腾腾的早点也是老伙计。

面点大婶揭开比贺明渚还高一头的大蒸笼,装了两块枣糕给他。正皱着鼻子嗅带面香的蒸汽,远远传来贺明汀的声音:“包子的话别买两个,你吃不完的。”

“小贺?这你弟弟啊?”见是熟人,大婶大着嗓门热情招呼道,“你要不要豆浆?”

“要的。”贺明汀接过豆浆,一揪小人儿的书包带子,他就规规矩矩地跟着问好了,“是我弟弟。”

哪蹦出来的弟弟,怎么从来没见过?可惜还未及问出口,两个身影便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巷口。

贺明汀松开手,显然是为避免被多问而拽着小孩快步离去。一路跌跌撞撞,甚至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个四仰八叉。

贺明渚倒不记仇,懵懂地问:“哥哥,为什么不能买两个包子呀?”

“这儿的包子一般皮实馅多,早上吃两个就撑了。”贺明汀吸着豆浆漫不经心地答。

“噢,”贺明渚顿悟,“那我中午吃三个是不是就刚好饱了?”

大机灵。

贺明汀忍住不笑他:“别想太多。学校不包三餐,午休接你回来吃岚大食堂的盒饭,没得挑。”

贺明渚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咬着枣糕,新鲜出炉的枣糕口感软糯,甜蜜中枣香十足。

豆浆见底,肠胃暖融融的,贺明汀好似无法继续同感小家伙此时此刻的雀跃,瞧着他发顶上一颠儿一颠儿的呆毛出神。

这是他法的吮吻下来贺明汀早已眼神迷离,吐字却十分清晰,“就……就急着跑。”

贺明渚小声道:“我怕你疼。”

“你就不能,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

温热的吐息喷在少年的脸侧,连带泛起了一片红。

别的办法?什么办法?贺明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贺明汀的主动无异于撩拨和挑逗,他一面感觉胯下硬得疼,一面又舍不得他哥受罪,情急之下手往床头柜胡乱摸索,竟真抓到了什么。

也不定睛看标签,只觉瓶中的液体可作润滑便倒了些在掌心,沾着就对身下人动起手来。

果不其然,贺明汀只觉后门一烫,脚趾头也随之紧紧蜷缩起来。

这种感受堪称奇异,就像有人把一团火送入他体内,烧得他外焦里嫩。贺明汀用力仰起头,大口喘息着,肩颈的线条流畅而优美,一滴汗顺势滑落,好似烈焰燃灭后的产物。

贺明汀口干舌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大脑被对未知的恐惧与期待充斥着,想尖叫却只能徒劳地摇摇头。

贺明渚误以为这是难受的体现,略无助道:“哥,你……”

“别说话。”贺明汀打断他。

他很清楚此时此刻,自己想要的不是灭火。

而是一出趁热打铁的性事狂欢。

他欲火焚身的样子于贺明渚无疑是鼓励。可有了润滑这具身体仍是不安躁动,动贺明渚一边分开他的双腿防止合拢,一边俯身亲吻着哥哥的唇角转移注意力。

然而蜻蜓点水的吻并不能占据贺明汀的全部感受,他缓缓扭动着腰肢适应着甬道内蛰伏的东西。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它的存在。

伴着自己如鼓的心跳声,他听见贺明渚咬着牙问:“我可以动吗了?”

贺明汀用腿夹住他的腰,“快点。”

贺明渚甫一得令便固定住他的下身,从快到慢、由浅入深地抽插起来,他挺动着有力的腰背,冲撞一下比一下凶狠迅猛,直叫贺明汀喘息连连。

起初他还心存防备,但贺明渚并不打算留给他躲避的空间,挟持着他的大腿一下又一下地戳刺,看似好奇的试探实则每一次进出都是满当当的占有。

贺明汀挣扎不过,双手似求助般攀着他的肩背,指尖深深嵌入皮肤。在一阵异物感和疼痛交织的混沌后,取而代之的是妖异的快感,自尾椎骨缓缓攀升而上,如同晚间的潮水一波更胜一波汹涌。

他就像海滩边缘的一粒石子,只能任由自己被吞没。

快感和痛感的天平渐渐失衡,贺明汀再也无法在这个界限间独善其身,唇间逸出一串串黏糊的呢喃。

背后陷落在柔软的床被间,面前是少年结实的躯体,贺明汀仿佛处在冰火两重天间,欲罢不能。

被送入他体内的那团火也越烧越旺,而贺明渚的性器就是那把不停添加着燃料的拔火棍,热焰将他的五脏六腑一并吞噬,将他烧得外焦里嫩。

“明渚,明渚……”

他动情地呼唤着,声音沙哑,话语破碎。身体也渐渐起了奇特的反应,胀痛的性器被骑在身上的人握住,来回有规律地撸动着,抚慰他蓄势待发的欲望。

“哥,你睡着了吗?”

贺明渚柔声问,手上的动作不停,拨开他因为羞耻而遮住脸的小臂,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眼尾沾染上了情欲的红,未干的泪痕就像在这张白皙无暇的脸上点缀着珍珠。

漂亮,太漂亮了。贺明渚珍惜地吻吻他的唇,贺明汀反咬了他一口,恨恨道:“你特么睡得着?!”

“快,你快点……”

然而他却说不清自己的目的,只知道这种前所未有的快感积蓄到了顶峰,即将在贺明渚掌心内喷发——

“嘶啊……”

他发出难耐的粗喘,然后射了贺明渚一手白浊。

贺明汀胸口剧烈起伏着,伴随最后一声满足的喘息落地,他不知所措地望着弟弟小腹上溅到的点点精液,目光失焦。

趁他怔愣之际,贺明渚松开了他软趴趴的性器,转而张了张手掌,将那些黏糊糊的液体又尽数抹在贺明汀后穴。

经过一轮毫无技巧可言的扩张,肉穴已经不复紧涩,而是变得柔软光滑,张着小口一吞一吐,糜红得好像血色的蚌壳,似邀请又似勾引,渴望着被填满。

于是贺明渚如它所愿,抱着哥哥的腰又开启了新一轮进犯。

他每一下的撞击都不留余地,好似宣示主权一般,先是把性器抽出大半,又一鼓作气一下子顶到最深处。

贺明汀被撞击得几乎神志不清,他恍惚以为自己化成了一滩水,否则睫毛怎么会挂着亮晶晶的泪珠,唇角粘有银丝,脸庞上布着密密麻麻的汗。他以为自己和它们融为了一体。

又或许身下的床才是汪洋大海,他只是在其上漂浮的落水之人,不得不攀附着面前人得以求生,仿佛他的脊背是船,双臂是桨。

“你为什么还不射?”

最后的最后,贺明汀感到有一股高热的液体直直蹿入体内,连内壁也几乎要被灼伤,叫他原本已经变得软绵绵的四肢重新绷紧,一句惊呼卡在了喉间。

就像巨大的烟花盛会落幕前的最后一声炸响,绚烂的色彩转瞬即逝,却带来了永恒的震撼和落差。

意乱情迷间他听见贺明渚带着泄欲后的失落低声喃喃一句什么,像是对他所言,又像是自言自语。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听清,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追问,而是抱住了贺明渚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也不知静静相拥了多久,贺明渚才抱着又去到卫生间清洗。贺明汀全程任由摆布,昏昏欲睡,连眼睛都睁不开。

并在陷入黑暗前用仅存的一丁点意识思考:

怎么会这样?

他分明没有喝很多酒。

贺明汀自诩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虽然他也做过不少任性的事:临时改高考志愿、缺席复试等,但绝对不包括在头脑一热的情况下和自己的亲弟弟干柴烈火。

他下意识地将责任推卸于酒,可又不得不认清现实:

自己还没有醉到那种程度。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催情的不是酒精,而是贺明渚的那个吻。

贺明汀整整洗了三次脸才敢抬起头看镜中的自己:

青一块白一块的皮肤,两只明显的黑眼圈,以及锁骨上浅浅的牙印。

很像是跟人干了一架,然而事情的真相远比他想象的要更难以启齿。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守身如玉这么些年,一朝献身,对象竟然是他乳臭未干的亲弟弟。

贺明汀微微弓腰扶着洗手池缓过一阵子,思虑再三,还是撕了一片创口贴粘在锁骨的牙印上。那道月牙形的疤痕若隐若现,像一只小恶魔坏笑的嘴角。

背后的玻璃门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贺明汀面不改色挺身迎上去:“堵在这儿做什么?”

“你在里面呆了二十分钟。”贺明渚眨眨眼睛,不答反问,“哥,你脸色怎么不大好?”

贺明汀斜了他一眼,似乎在说还不是你干的。侧身想绕过人出去,却又被结结实实地挡住。

“干什么?”

“哥,昨晚的事……”贺明渚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甚至磕巴起来,“你都还记得吧?”

“记得啊。”

贺明汀爽快承认,可他还来不及喜出望外,对方旋即摆出了熟悉的双臂抱怀的姿势,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记得,但我不想负责。”

贺明渚一下子瞪大了眼。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负责?”贺明汀觉得好笑,“我不想负责还不行吗?”

难不成他还能上街喊冤?

“这事算起来左右都是我诱拐未成年,左右都是我的错,”贺明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笑得眼尾弯弯,加之欠欠的语气,叫人又气又恨,又拿他无计可施,“你要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尽管上街喊去,我绝不狡辩。”

不然就别想让我负责。

贺明渚听着直攥紧了拳头。贺明汀说得不无道理,他总不能押着他到医院做强奸检测,再出示那份受害者报告,让他在真相面前无可辩驳。

毕竟自己才是那个被指认为罪魁祸首的人。

眼见弟弟气红了眼却,贺明汀玩味地勾了勾唇。他没有用纸巾擦脸,水珠沾在他白皙的面孔上,微微仰着脸,从他光洁的额头和湿润的发梢上滴落,宛若一只出浴的白天鹅。

面对偷窥的人,直着长长的颈子,优雅从容,却平添一丝傲气。

“我去上班了。”

眼下大获全胜,他大摇大摆地从“债主”面前晃悠离开,直至出到家门外坐上驾驶座才皱起眉揉了揉酸痛的腰,黑着脸一脚猛踩油门,刚刚的傲气荡然无存。

卡点在上班打卡前一分钟抵达工位,一旁的罗姐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小贺,昨晚你没睡好吗?”

贺明汀一边打开电脑一边点点头。

“哎,我都说了年轻人不要仗着身体好就喝那么多咖啡,不生病也影响睡眠质量。”

贺明汀哑口无言。

他做了个深呼吸,想要迅速调整好状态投入工作,可那些香艳的画面简直无孔不入,他越是叮嘱自己不要发散思维,越是忍不住去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

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符异化成温暖的房间,床榻柔软,灯光暧昧,他又身临其境般回到了那场酣畅淋漓的性事,自己意乱情迷的模样历历在目,因被操弄得神志不清、发出的呢喃和讨饶声不绝于耳。

该死的。

贺明汀气愤地撂下鼠标,起身到饮水机打了杯冷水,饥肠辘辘地饮下,才总算浇灭了体内上涌的火气。

可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也不那么好过:即便垫着靠枕,肩上却仿佛有千斤重担,又酸又软的肌肉压迫着他弓起背;更要命的是经此一劫的后穴,火辣辣地发疼,叫他坐立难安。

贺明汀疑心自己下班若不去买只消炎药抹一抹,两天后就可以上医院挂号了。

可想而知今早他悠悠转醒时,转头见床头柜上那瓶没盖盖子的按摩精油时是怎样的绝望。

贺明渚居然用一瓶按摩精油给他开了苞?!

还是他自己要求的。贺明汀两眼一黑,按摩精油本是他网购来缓解长期坐办公室导致的脊椎问题,法,也不惧他怪罪。

贺明汀这才意识到先前他的乖顺都是装出来的,配合他只是霸王强上弓的缓兵之计。

饭后俩人难得将沾满油污的碗堆放在洗菜池,开始切蛋糕。

前去订购的是贺明汀,然而其上那巧克力酱写着生日快乐的祝福语,落款却是贺明渚的名字。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贺明汀揭开盒盖,“本来想diy一个的,但一直没有时间。”

“凡是哥给的我都喜欢。”贺明渚笑道。如果是哥哥亲手做的那就是惊喜,不是的话也没关系,是贺明汀送的他都喜欢。

“成年快乐。”

贺明汀亲自给他插上蜡烛点上火,关了灯,几点焰火在一片黑暗中摇曳出无数残影。

“没有别的啦?”贺明渚瘪了瘪嘴。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贺明汀开玩笑地说,但见贺明渚的表情越来越委屈,才清了清嗓子,正经道,“哥祝你一直开心,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贺明渚看着他笑眼弯弯像一对月牙,突然想凑近碰一碰,不知道月牙里会不会掐出水来。

可又生生打住了,连叫贺明汀亲亲他的想法也搁浅。

因为贺明汀笑得实在太温柔璀璨,他只想把哥哥这个笑容,永远地烙印在记忆长河。

他许愿后吹灭蜡烛,起身想要开灯,开关却怎么都没反应。

贺明汀见状开启了手机的手电筒模式:“跳闸了?”

“不知道。”贺明渚拉开房门,门外也是黑乎乎的一片,连走廊上的吊灯也熄了火。

放眼望去整栋居民楼乃至附近的街区皆是黑灯瞎火,显然是停电了。

这片辖区有些年头了,断电是常有的事,而且多数都发生得毫无征兆,等再来电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最长的一次甚至超过二十四小时。

两个人的手机都电量充足,贺明汀庆幸自己一下班就充电手机,贺明渚则沮丧得说不出话。

停了电就意味着冰箱不运作,他们必须在今晚之内吃完这块蛋糕以防腐臭。

以及——

贺明渚低头盯着手机屏幕黯然神伤,他原本已经找好了两部影片备选,准备在切蛋糕后投屏,和哥哥一起肩并肩地享受这个夜晚。

多么温情的画面,可惜现在看来全泡汤了。

贺明汀不忍见他如此失落,提议道:“要不我们来打牌吧,在旁边支个手机支架就好。”

贺明渚皱着眉考虑了一下,最后同意了。

于是贺明汀去倒了两杯果汁,又开了窗户透风,重新坐下时却惊讶地发现贺明渚没取来扑克牌。

“不玩吗?”

“我们玩个别的。”贺明渚眼睛炯炯有神,好似两只小灯泡。

“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贺明汀刚想质疑,又收敛了异样。

算了,他是寿星,爱玩什么就玩什么吧。

贺明渚问:“三局两胜还是一局一胜?”

“一局一胜吧。”贺明汀不喜欢被搞心态。

“好。”贺明渚笑眯眯地应道,将拳头背在身后,跃跃欲试道,“剪刀石头——布!”

在手机散发的白光下,贺明汀伸长脑袋看,他的剪刀正对着贺明渚的拳头。

什么运气啊。贺明汀哭笑不得:“大冒险。”

“亲亲我。”

贺明渚闻言立即坐直了,有些羞涩又有些期待。

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方才就想要索取的吻。贺明渚还想如法炮制撬开哥哥的牙关,尝一尝他唇腔内残留的奶油味道,被贺明汀钳着下巴隔开了。

“啧。”

贺明汀揪了揪他的鼻子,指责他太贪心了,并发誓再也不选大冒险了。

简直是大风险。

“剪刀石头——布!”

贺明汀梗着脖子,一脸不可思议。他竟然又输了。

这回他不再留有被占便宜的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真心话。

“你……”

贺明渚顿了顿,望着一脸“准备就绪”的哥哥,问出了他意想不到的问题:“之前你手术住院的那次,是肿瘤吗?”

贺明渚愣住了。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贺明渚会问这个问题,脑筋急转弯的同时还莫名磕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你阑尾炎住院,我翻你病历的时候看到了。”

那夜他们被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后,护士一边熟练地安抚他,一边指使他先到收费处缴费。

而在贺明汀的病历上,他得知了当年被他糊弄过去的一切。

关于母亲的事情,贺明汀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没有说太多,而肿瘤是致命因素便包含在内。联想到肿瘤有遗传风险,贺明汀康复出院后会定时带他到医院体检,偶尔叮嘱他健康饮食……

等等等等。

他翻病历时的手是颤抖的,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护士发现异样。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被质疑是个不称职的家属。他家妹纸难以想象,贺明汀那段时间压力该多大。

他该从多大的恐惧中抽离出来,有条不紊地处理着。

包括时不时因为不能陪床闹别扭的自己。

趁贺明汀怔愣之际,贺明渚轻轻拉过他的手,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问:“哥,你还瞒着我别的事情吗?”

“我想知道。”

按贺明汀的个性他肯定还瞒着自己别的。毕竟在手术这件事上,贺明汀压根就没打算让他获知全部真相。

贺明汀回握了握他的手,知道他今天逃不掉审判了。

当初程树对他瞒着贺明渚这件事就持反对态度:“你现在不说早晚都得说,到时你看他气不气就完了。”

贺明汀叹了一口气,忠言逆耳,他早该听程树的。

“我当年考研,已经过了初试,你知道吧?”

贺明渚懵懂地点点头,他也只是略知一二。渐渐年长后知道那不仅仅只是一次平常的考试,但后续考试的动静犹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我没去复试。”

贺明汀说。贺明渚再怎么不了解,也知道他这么做就是主动放弃了考取研究生的资格。

贺明渚一时无言,揉了揉他圆润的指尖,半晌才低声问:“是因为我吗?”

他自知是拖累,贺明汀听罢却摇摇头,苦笑道:“我是个成年人,明渚。”

“从各方面考虑,我就是考上了,也不比现在的生活好到哪儿去。”

站在成年人的角度,当年的他地却没有能力拖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到嵩城谋生,或者被调剂到随便哪地,都是同样的结局。

站在哥哥的角度,他当然希望弟弟不会被任何事物局限,希望他能够展翅高飞,所以才会萌生想要将他推远的想法。

那,站在爱人的角度呢?

他有信心扮演好这全新的角色吗?

疑窦丛生,像水下的不知名生物,在确保生存空间充足后才冒出水面,吐出的一个个气泡接二连三破裂。

“明渚,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一直这样。”他喃喃道,“你知道,我脾气古怪,又比你大这么多……”

“如果哪天你觉得不那么好了,我又一时半会改不掉,我们会不会……”

“不会!”贺明渚斩钉截铁道,“我怎么会这么做?我是被睁眼瞎附身了?”

他怎么会嫌弃他呢,宝贝着他还来不及呢。

“况且,”贺明渚一脸真挚,“为什么要改呢?”

“哥哥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想做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变呢?”

“是吗?”

贺明汀有些不信地扯了扯嘴角。

贺明渚见状有些急了,表面却还不慌不忙地宽慰着他:“哥可能觉得,自己年长就应该多包容一些。”

“其实不是的。”

“哥不仅是哥哥,还是我的爱人。”

“爱人”一词正儿八经地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口中说出来有些滑稽,但贺明渚却是一脸认真,“所以我包容哥也是应该的。”

贺明汀痴痴地望着他。

正如贺明渚所说,他好像一直都在“低着头走路”:他总是动脑筋想走捷径,想带着他在乎的人脱离困境。他一直在做自己并不想做的事,然而却做得很失败。

这样的失败不至于打倒他,但他似乎也没有更多勇气去探寻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甚至疲惫到无法思考,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哥,你和我一起去筠城吧。”

“去了以后能干什么?”贺明汀反问道。

贺明渚握紧他的手,眼中盈满了柔光,“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贺明汀活了近三十年,还从未听人说过这样的话。

他万万想不到这个人还是他一直想要保护的弟弟。

贺明汀没有直接答应,而像是确认般试探着问:“你会陪着我吗?”

好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分明是贺明渚邀请他的。

随着贺明渚坚定地回应“当然”,答案也在贺明汀的唇间呼之欲出。

作文模板里有一条“万能金句”:星光不负赶路人。贺明汀也觉得言之有理,毕竟这些年他一直在赶路,可惜所见的星光却是少之甚少。

他仿佛常站在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会被一条绳索拖下万丈深渊。绳索的一头磨破了他的双手,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他一直放不了手。

那假如放了手,会如何?

贺明汀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终于找到了多年来无法松口的答案。

放手了也没关系。

岚市的夏比日历上的夏至要迟来一阵子,姗姗来迟又令人叫苦不迭。不过家里的空调一直都开着,又铺上了凉席,似乎就没那么难熬了。

贺明渚赶在一天中最燥热的时段出门买菜,可心情却丝毫没有收到影响。在做好一切准备后还洗干净手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惬意地撸猫,甚至兴奋得险些牵着手套跳起舞来。

傍晚贺明汀比约定的时间晚到家近半小时,贺明渚没电话也没信息催促,而是酝酿着坏心思,定要向哥哥“讨债”。

然而当贺明汀手提定制的蛋糕进门、柔声解释着路上堵车,贺明渚又将方才拟定好的债务统统抛诸脑后,上前一手接过蛋糕盒子一手捧住他的脸,清浅的一吻落在他脸上,自顾自地以示谅解。

贺明汀红着脸推开他:“赶快放冰箱里,别一会儿还没吃奶油就融化了。”

晚饭是由两人一起完成,贺明渚只是提前准备好下锅前的食材等。

贺明渚有些心不在焉,一会儿被油溅到了手背,愁眉苦脸,一会儿又在哥哥的嘘寒问暖下重新眉开眼笑。

“还疼?”

贺明汀在他手上细心地贴好创口贴,抬眸见贺明渚还是紧紧蹙着眉,问道。

“嗯。”贺明渚小声答,“还差一点儿就被烫伤了。”

“我弄个冰袋给你敷敷吧。”贺明汀信以为真,起身却被贺明渚摁了回来。他的唇瓣不知何时也像方才被烫到的皮肤变得红彤彤的,微微撅起似在恭候贺明汀的迎合。

“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贺明汀反应过来上当,毫不犹豫拒绝了他,并将其赶回了厨房。可一转头摸了摸自己的耳尖,竟热烫烫地也泛起了红。

望着厨房内心情颇好哼着小曲儿的少年,贺明汀还是有些不习惯,对他想占便宜的小动作更是防不胜防。

就像刚刚那样。

他不是不习惯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而是进化到如今的这一层关系后,贺明汀还有几分恍惚。

不止随时随地索吻求哄,贺明渚还曾蹭鼻子上脸,想直接搬进他的房间同床共枕。被贺明汀坚决反对后又看似退而求其次,实则顺杆子往上爬,要求午觉和他一起睡。

美名其曰是监督他按时作息,其实是为了在睡前和他腻歪好一会儿。

贺明汀佯怒:“你这样子影响我午休的睡眠质量。”

每每这个时候,贺明渚总会眨巴起他清亮的眼眸,像一只家养犬,无辜地向主人申冤:“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贺明汀头疼。他答应过他什么了?

只可惜那天他说的话没有宾语,贺明渚可以随意替换成任何一件他想做的事。

但似乎答应了和他在一起就相当于答应他做一辈子的伴侣,相当于答应他实现零距离接触,相当于答应他将恋爱纳入生活的一部分。

缺一不可。

贺明汀找不出破绽。贺明渚给他设置了一系列连锁效应,无法从任何一个可能存在的漏洞揭穿他的陷阱。

但好像也还……挺好的?

贺明汀思及此不由发笑,等于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最后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做了笔好生意。

恋爱就要有恋爱的样子。而接吻和做爱作为他们唯二的跨越式进步,接吻作为头一项被反复地模拟尝试。

贺明汀终于又品尝到了作为哥哥,作为长辈和上位者的快感。

贺明渚会在误咬他的舌尖时乖乖道歉,也会在他主动献吻时一脸享受地安静在原地等待,睫毛一颤不颤,最后在贺明汀离开的那一刻才像得到指令一般,睁开水洗般澄澈的眼睛。

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贺明汀的后脑勺,再度吻得他舌尖发麻。

毫无章法,也不惧他怪罪。

贺明汀这才意识到先前他的乖顺都是装出来的,配合他只是霸王强上弓的缓兵之计。

饭后俩人难得将沾满油污的碗堆放在洗菜池,开始切蛋糕。

前去订购的是贺明汀,然而其上那巧克力酱写着生日快乐的祝福语,落款却是贺明渚的名字。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贺明汀揭开盒盖,“本来想diy一个的,但一直没有时间。”

“凡是哥给的我都喜欢。”贺明渚笑道。如果是哥哥亲手做的那就是惊喜,不是的话也没关系,是贺明汀送的他都喜欢。

“成年快乐。”

贺明汀亲自给他插上蜡烛点上火,关了灯,几点焰火在一片黑暗中摇曳出无数残影。

“没有别的啦?”贺明渚瘪了瘪嘴。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贺明汀开玩笑地说,但见贺明渚的表情越来越委屈,才清了清嗓子,正经道,“哥祝你一直开心,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贺明渚看着他笑眼弯弯像一对月牙,突然想凑近碰一碰,不知道月牙里会不会掐出水来。

可又生生打住了,连叫贺明汀亲亲他的想法也搁浅。

因为贺明汀笑得实在太温柔璀璨,他只想把哥哥这个笑容,永远地烙印在记忆长河。

他许愿后吹灭蜡烛,起身想要开灯,开关却怎么都没反应。

贺明汀见状开启了手机的手电筒模式:“跳闸了?”

“不知道。”贺明渚拉开房门,门外也是黑乎乎的一片,连走廊上的吊灯也熄了火。

放眼望去整栋居民楼乃至附近的街区皆是黑灯瞎火,显然是停电了。

这片辖区有些年头了,断电是常有的事,而且多数都发生得毫无征兆,等再来电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最长的一次甚至超过二十四小时。

两个人的手机都电量充足,贺明汀庆幸自己一下班就充电手机,贺明渚则沮丧得说不出话。

停了电就意味着冰箱不运作,他们必须在今晚之内吃完这块蛋糕以防腐臭。

以及——

贺明渚低头盯着手机屏幕黯然神伤,他原本已经找好了两部影片备选,准备在切蛋糕后投屏,和哥哥一起肩并肩地享受这个夜晚。

多么温情的画面,可惜现在看来全泡汤了。

贺明汀不忍见他如此失落,提议道:“要不我们来打牌吧,在旁边支个手机支架就好。”

贺明渚皱着眉考虑了一下,最后同意了。

于是贺明汀去倒了两杯果汁,又开了窗户透风,重新坐下时却惊讶地发现贺明渚没取来扑克牌。

“不玩吗?”

“我们玩个别的。”贺明渚眼睛炯炯有神,好似两只小灯泡。

“玩什么?”

“真心话大冒险。”

“……”贺明汀刚想质疑,又收敛了异样。

算了,他是寿星,爱玩什么就玩什么吧。

贺明渚问:“三局两胜还是一局一胜?”

“一局一胜吧。”贺明汀不喜欢被搞心态。

“好。”贺明渚笑眯眯地应道,将拳头背在身后,跃跃欲试道,“剪刀石头——布!”

在手机散发的白光下,贺明汀伸长脑袋看,他的剪刀正对着贺明渚的拳头。

什么运气啊。贺明汀哭笑不得:“大冒险。”

“亲亲我。”

贺明渚闻言立即坐直了,有些羞涩又有些期待。

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方才就想要索取的吻。贺明渚还想如法炮制撬开哥哥的牙关,尝一尝他唇腔内残留的奶油味道,被贺明汀钳着下巴隔开了。

“啧。”

贺明汀揪了揪他的鼻子,指责他太贪心了,并发誓再也不选大冒险了。

简直是大风险。

“剪刀石头——布!”

贺明汀梗着脖子,一脸不可思议。他竟然又输了。

这回他不再留有被占便宜的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真心话。

“你……”

贺明渚顿了顿,望着一脸“准备就绪”的哥哥,问出了他意想不到的问题:“之前你手术住院的那次,是肿瘤吗?”

贺明渚愣住了。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贺明渚会问这个问题,脑筋急转弯的同时还莫名磕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你阑尾炎住院,我翻你病历的时候看到了。”

那夜他们被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后,护士一边熟练地安抚他,一边指使他先到收费处缴费。

而在贺明汀的病历上,他得知了当年被他糊弄过去的一切。

关于母亲的事情,贺明汀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没有说太多,而肿瘤是致命因素便包含在内。联想到肿瘤有遗传风险,贺明汀康复出院后会定时带他到医院体检,偶尔叮嘱他健康饮食……

等等等等。

他翻病历时的手是颤抖的,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护士发现异样。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被质疑是个不称职的家属。他家妹纸难以想象,贺明汀那段时间压力该多大。

他该从多大的恐惧中抽离出来,有条不紊地处理着。

包括时不时因为不能陪床闹别扭的自己。

趁贺明汀怔愣之际,贺明渚轻轻拉过他的手,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问:“哥,你还瞒着我别的事情吗?”

“我想知道。”

按贺明汀的个性他肯定还瞒着自己别的。毕竟在手术这件事上,贺明汀压根就没打算让他获知全部真相。

贺明汀回握了握他的手,知道他今天逃不掉审判了。

当初程树对他瞒着贺明渚这件事就持反对态度:“你现在不说早晚都得说,到时你看他气不气就完了。”

贺明汀叹了一口气,忠言逆耳,他早该听程树的。

“我当年考研,已经过了初试,你知道吧?”

贺明渚懵懂地点点头,他也只是略知一二。渐渐年长后知道那不仅仅只是一次平常的考试,但后续考试的动静犹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我没去复试。”

贺明汀说。贺明渚再怎么不了解,也知道他这么做就是主动放弃了考取研究生的资格。

贺明渚一时无言,揉了揉他圆润的指尖,半晌才低声问:“是因为我吗?”

他自知是拖累,贺明汀听罢却摇摇头,苦笑道:“我是个成年人,明渚。”

“从各方面考虑,我就是考上了,也不比现在的生活好到哪儿去。”

站在成年人的角度,当年的他地却没有能力拖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到嵩城谋生,或者被调剂到随便哪地,都是同样的结局。

站在哥哥的角度,他当然希望弟弟不会被任何事物局限,希望他能够展翅高飞,所以才会萌生想要将他推远的想法。

那,站在爱人的角度呢?

他有信心扮演好这全新的角色吗?

疑窦丛生,像水下的不知名生物,在确保生存空间充足后才冒出水面,吐出的一个个气泡接二连三破裂。

“明渚,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一直这样。”他喃喃道,“你知道,我脾气古怪,又比你大这么多……”

“如果哪天你觉得不那么好了,我又一时半会改不掉,我们会不会……”

“不会!”贺明渚斩钉截铁道,“我怎么会这么做?我是被睁眼瞎附身了?”

他怎么会嫌弃他呢,宝贝着他还来不及呢。

“况且,”贺明渚一脸真挚,“为什么要改呢?”

“哥哥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想做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变呢?”

“是吗?”

贺明汀有些不信地扯了扯嘴角。

贺明渚见状有些急了,表面却还不慌不忙地宽慰着他:“哥可能觉得,自己年长就应该多包容一些。”

“其实不是的。”

“哥不仅是哥哥,还是我的爱人。”

“爱人”一词正儿八经地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口中说出来有些滑稽,但贺明渚却是一脸认真,“所以我包容哥也是应该的。”

贺明汀痴痴地望着他。

正如贺明渚所说,他好像一直都在“低着头走路”:他总是动脑筋想走捷径,想带着他在乎的人脱离困境。他一直在做自己并不想做的事,然而却做得很失败。

这样的失败不至于打倒他,但他似乎也没有更多勇气去探寻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甚至疲惫到无法思考,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哥,你和我一起去筠城吧。”

“去了以后能干什么?”贺明汀反问道。

贺明渚握紧他的手,眼中盈满了柔光,“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贺明汀活了近三十年,还从未听人说过这样的话。

他万万想不到这个人还是他一直想要保护的弟弟。

贺明汀没有直接答应,而像是确认般试探着问:“你会陪着我吗?”

好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分明是贺明渚邀请他的。

随着贺明渚坚定地回应“当然”,答案也在贺明汀的唇间呼之欲出。

作文模板里有一条“万能金句”:星光不负赶路人。贺明汀也觉得言之有理,毕竟这些年他一直在赶路,可惜所见的星光却是少之甚少。

他仿佛常站在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会被一条绳索拖下万丈深渊。绳索的一头磨破了他的双手,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保证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他一直放不了手。

那假如放了手,会如何?

贺明汀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终于找到了多年来无法松口的答案。

放手了也没关系。

许是上天有意为之,贺明汀今夜竟然一次也没赢过。

他不解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为什么不论出剪刀、石头还是布,都没有一点胜算。

不过好在游戏的最后他终于被幸运之神眷顾,贺明渚也选了真心话。

“你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

这下换贺明渚心虚了。当初他和哥哥阐明在何家发生的一切,对于自己受伤的部分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所以贺明汀只知道他受了很重的伤,而不知道他所做的疯狂事。

眼见贺明汀并不打算放过自己,于是坦白从宽:“我从三楼跳下来了。”

“你疯了?!”

贺明汀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口不择言道:“你,你有病是不是?”

“我没有。”贺明渚委屈地瘪瘪嘴,“他都关了我好几天了,我总要自己找一条生路吧。”

他看着哥哥的表情从不可置信变化到心疼,心想你不是也一样吗,竟妄图把何尉的丑事抖到媒体那儿,想跟他鱼死网破。

他想着想着心里又涌出一股暖流,凑过去吻了吻哥哥的唇角道:“我现在回来了呀,以后都不会走了。”

贺明汀扶额:“反正你别再受伤了。”

“已经好了。”贺明渚不满他的毫无反应,又捧起他的脸深深吻着,一边吻一边嘟囔道,“哥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亲自检查下。”

贺明汀知道他想做什么,故意逗他说:“没电呢,看不见。”

贺明渚小声反驳:“不用眼睛也行。”

贺明汀还想开玩笑“你不会想在客厅搞吧”,结果还没张嘴就被贺明渚急迫地堵了回去。他们从客厅纠缠到了卧室,贺明汀被吻得晕乎了,不知不觉就被带到了贺明渚的房间。

他被抱到了书桌上,桌子从未承受过如此压力,竟还因为他们粗鲁的动作晃了晃。

贺明渚扶稳了桌子,从抽屉中掏出什么东西。贺明汀见他一边索吻一边手忙脚乱拆着什么,这才知道自己为何被带入他的房间。

敢情是早有准备了吧。

然而他弄了半天还没有动静,饶是故作矜持的贺明汀也忍不住催促道:“还没好吗?”

贺明渚不吱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嗫嚅道:“好像太小了。”

贺明汀皱眉,下意识地想拍开桌上的台灯,但三两下没亮光才反应过来还在停电。

于是他只好伸手向下探去,穿过贺明渚被拉开的裤链摸到了一手滑腻。

他的性器硬得紧,明显能感觉到尺寸不合适。贺明汀只是包在掌心有律动地缓慢撸动了一会儿,竟又大了几分,惹得贺明渚小声求饶道:“哥,你别动了。”

“啧,你还好意思啊?连润滑都没买,”贺明汀哼笑道,“又只顾自己爽?”

贺明渚红着脸道歉,说自己太心急了。

他可忘不掉上次贺明汀被按摩精油折腾得如火上身的样子,好似被蒸发干净水分,随泪水和体液全部流失出去。

“我,我再出门买一盒吧。”

他想走却又被拽了回来,贺明汀含笑亲了亲他的眉心以示安抚。知道他这个时候脸皮薄,做哥哥的舍不得他摸着黑灯瞎火出门再折腾一趟。

“算了。”贺明汀妥协似的说,又伸进了他的裆内,亲手解下了那层束缚。

“下次不准再这样草率了。”

贺明渚仅仅是怔愣了一瞬,紧接着又捧住贺明汀的脸吮吻他的唇。

他手上还沾了润滑,贺明汀一时间洁癖发作想避开,却被死死地压着,只能被迫张开嘴交换津液。

纠缠间俩人双双倒在了床上。贺明汀猛然想起检查他身上的伤,贺明渚却抓住他的腕子,要他专心点儿。

“待会儿再看。”

贺明渚黏糊地说。

黑暗中感官的敏锐度被放大,贺明汀感觉衬衫领口的扣子被解开,吻密密麻麻地落在他的锁骨上,在那枚月牙上辗转。

衣料阻碍了探索的步伐,他的衣服被尽数脱下,吻痕一路向下,最后在肚脐眼上打转。胸前的乳粒被衔住的时候,贺明汀深深吸了一口气,舔舐咬磨的过程像剥洋葱,他感到自己在被贺明渚的每一个小动作掌控着,在一阵阵如过电般的战栗中渐渐丧失了主动权。

而“翻身做主”的贺明渚似乎还不满足于这场翻身仗的胜利,在贺明汀主动要求插入的情况下却还温柔地要求他等,只是浅尝辄止地在他腿间蹭了蹭。

贺明汀怀疑他是故意的,一面用前戏钓着他,一面又恶趣味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为防止孩子学坏,贺明汀尚存一丝理智,拒绝了。

可他势必不达目的不罢休,哼哼唧唧地小声控诉道:“哥你怎么这样?”

贺明汀气得想翻白眼:“我哪样?”

现在捉弄人的人不正是他自己吗?

“你之前对我这么冷淡,我好伤心。”贺明渚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颈侧,贺明汀感到起鸡皮疙瘩的同时,更想要先灭一灭体内被激得蹿高的欲火。

“你还说不想看见我。”

贺明渚咬着他的耳朵道,贺明汀心虚地捂住他的嘴。

“那我后来不是说,这都是气话吗?”

“气话我也听进去了,”见其有所软化,贺明渚再接再厉,伸手在哥哥被蹂躏得惨烈的乳粒上又是撕扯,受刺激的贺明汀忍不住又化身一只发情的母猫,逸出难耐绵长的喘息。

他知道自己前胸的皮肤应该遍布了痕迹,可在黑暗的环境他什么也看不清。贺明汀感觉每一处毛孔都像只犀利的眼睛,将自己的处境、暧昧的气氛尽收眼底,看得一清二楚。

贺明渚的态度很明确,眼下他不要情话求哄,只要他松口答应,乖乖交出堕入地狱之门的钥匙。

贺明汀别无选择。

于是捧着贺明渚的脸,吻着他明亮的眼睛,用在得到满足前绝不反抗的强硬道:“在我反悔揍人之前,动作快点。”

他说得咬牙切齿,可说罢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不会后悔。

这次的性爱也让贺明汀心满意足。或许是包含两个人的满腔柔情,亲密无间的触碰让贺明汀全身化作一滩水。感觉被放大是,他能清晰地听见彼此胯间因猛烈的动作而激起的黏腻的水声,能听见猫用尖利的爪子挠门的刺啦声,能听见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能听见贺明渚在他耳畔说,哥,我爱你。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不止是在床上,所以不必求证他的真心。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像婚礼前的宣誓。贺明汀也反复应着,直至嗓音沙哑,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在褪去全部气力之前,他望见窗外劈过一道闪电,而真正的暴风雨即将来临。贺明汀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贺明渚在他的体内播种了一股新泉。

三个月后,全国各大中小学陆续开学。而提着礼盒的程树再次登门拜访。他前不久刚从美洲回来,但已经学会面无表情地无视朋友和朋友的兄弟腻歪的行径。

“你今天居然不上班?”

“辞职了。”贺明汀摊了摊手,“今天刚离职。”

凭借多年的了解和敏锐度,程树狐疑道:“你是不是又在筹划着什么?”

贺明汀没打算瞒他,一五一十地说了。

程树听完激动道:“我就说嘛,学校不能没有你这种人才。”

说完又担心起来:“你别后悔哈。”

这毕竟是一件大事,听着和当年他放弃复试时被质疑的如出一辙的问题,贺明汀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不后悔。”

这时在厨房的贺明渚撒娇似的叫他过来一下,贺明汀无奈一笑,在程树的啧啧赞叹中过去察看情况,独留他一个人在客厅品味他的话。

“怎么样都会后悔,不是吗?”贺明汀说,“我只想告诉当年的自己这么做没有错。”

“现在当然也没有。”

程树转过头,窗外的天空一片碧蓝如洗,偶尔飞来了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上叽喳鸣唱。他衷心为朋友的决定感到高兴,知道生命就是如此,每一年在新绿的枝头上出现的鸟儿都不一样,知道人生终有离别,知道人总有不甘心,只要活着一天,就要借仅有一次的生命拼一次疯狂。

就这一次。

周末贺明汀打算到图书馆去温书,贺明渚巴巴地也要跟着去。然而俩人在就座前亲眼目睹了年轻图书管理员如何与熊孩子及其家长斗智斗勇的全程后,果断选择了掉头回家。

贺明渚出门在哥哥身后亦步亦趋,回家了还寸步不离,分明都坐在一张桌子前,却还恨不得把眼睛也安在贺明汀身上。

他写一会儿卷子偷看一会儿他哥,可贺明汀就像那出家之人,被他用目光临摹了不知多少次也不曾抬过一下头。

——只握笔在纸上刷刷写着,眼睛一眨不眨,睫毛低垂,脸上尽是认真的神情。

不说贺明渚对高考不重视,可贺明汀辞职后全身心投入同届的研究生考试让他在欣慰激奋的同时,也尝尽了被冷落的滋味。

他问在上大一的齐嘉辰他们:是不是越接近高考越没法儿静下心?

彼时几位刚从应试教育中解放的少男少女已经得知兄弟俩之间的“奸情”,除了惊讶以外,更多的是调侃贺明渚的胆大包天。

于是齐嘉辰一听这话,立即道破天机:“确定只是静不下心?不是想打游戏,是不是又想咱哥啦?”

“滚。”贺明渚恼羞成怒,“那是我哥。”

话虽如此他还是发自肺腑认同齐嘉辰,他就是难受他哥太认真了,被冷落得激起了反叛心。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贺明汀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他一直埋头练题,直至腰酸背痛了才想要起身去续一杯咖啡,却被身旁人恹恹的神色勾起了忧心。

“怎么了?”贺明汀关切地问,“哪不舒服吗?”

贺明渚摇头,贺明汀瞧着明显不信,又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没有发烧才松了一口气。

“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贺明汀问,类似状况他也不是没见识过,自己高考那年也有不少人因为压力过载而请假在家自学的。

贺明渚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望见哥哥愈蹙愈紧的眉头才撒开纸笔扑入他的怀中哽咽道:“如果我考不上筠大怎么办?”

“一模的成绩不是已经超过了往年的分数线嘛?”贺明汀温柔地摸了摸腻歪在他肩上的脑袋,毛绒绒的头发手感极好,“先别想这么多,好好儿高考,后面的事够你忙活的了。”

“关关难过关关过,放心吧,还有我呢。”

贺明渚高高大大的却伏在他哥怀里,抹着不存在的眼泪,顺势期期艾艾地提出今晚一起睡的要求。

事已至此,贺明汀纵使有了点头绪也不忍揭穿他的小心思。

确认关系后他们的确同床共枕过一段时间,午觉是相依而眠,然而一旦夜幕降临,某人的目的就没有那么单纯了,动手动脚是常态。

贺明汀不是排斥,相反,适度的性爱会让他容光焕发。

但贺明渚年轻气盛的,一旦得逞岂是他叫停就乖乖就范的?

长痛不如短痛,为了防止重蹈覆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贺明渚在夜幕降临后便被禁止踏入他的房间一步。

任他如何撒娇撒痴贺明汀都毫不心软。

成年后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可谓是满腹苦水,贺明汀偶见他露出幽怨的委屈表情还会心血来潮逗一逗:“无节制的做爱等同于慢性自杀。”

贺明渚哼哼唧唧:“我不这么认为。”

“你当然不。”贺明汀奇怪地瞟了他一眼,“那我呢?我又不是钢铁侠。”

哪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贺明渚知道他有时候原则性极强,为了能在高考前偶尔讨到一点好处,只好忍辱负重地应下。

并暗暗发誓等一切尘埃落定,他要一并讨回来。

睡前贺明渚去热了两杯牛奶,端回房间时他哥已经倚在床头昏昏欲睡了,手上还捧着一卷厚厚的书。

他在床头柜上放下玻璃杯,俯身挑了挑贺明汀浓长的睫毛,柔声道:“哥,快喝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唔。”贺明汀迷迷糊糊地应着,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贺明渚见状心化成一滩水,这段时间贺明汀可谓是废寝忘食,连高考预备役的他都自愧不如。

他不仅紧锣密鼓地准备书面考试,还要一次次推敲面试的细节。有时贺明渚会扮演“考官”,房间变成了一方狭窄的考场,贺明汀可以随时进入状态,化身一个出到社会多年仍心有不甘的普通考生。

面前的男人眉飞色舞,连漂亮的眼珠子都发着光,唇一张一合,吐露的每个音节都敲打在他的心上,让贺明渚在怦然心动的同时,也为哥哥的勇气感到衷心高兴。

在这一四方天地的一幕只是贺明汀备考时的一个小碎片,只有贺明渚知道,他哥大放异彩的舞台无比广阔。

贺明汀暗自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撑起沉重的眼皮,想侧身去拿杯子,却在半路被截胡,腕子落入一个人温热的掌心。

杯子没拿到,倒是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下来,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合着他的唇形,下一秒牙关被撬开,带有丝丝甜味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口腔内!

贺明汀一下子清醒了,也被喂了一嘴牛奶,顺着他的食道流向胃管。他丢下怀中的书,当即就掐着“罪魁祸首”算账:“你特么在干什么?!”

“哥睡得太沉了,怎么都叫不醒。”贺明渚无辜地抵抗着他的怒气,压着人又亲了下嘴角,“我不想浪费牛奶,哥应该不会怪我吧?”

难道还要夸你珍惜食物不成?贺明汀气得头晕,想将他连半杯没喝完的牛奶一块儿丢出去:“赶紧给老子睡觉!”

贺明汀说什么也不愿再被嘴对嘴喂了,剩下的牛奶顺理成章地全进了贺明汀的肚子。他贴着哥哥的背安然入睡,贺明汀却因为睡前这一下惊如何都无法冷静下来。

他恼羞成怒地揉了揉耳尖,果不其然热烫烫的,脸和颈侧亦是如此。

这哪只是生气,分明就是羞的。

方才迷糊间唇腔被侵入的感觉如同雁过留痕,莫名联想到另一种同色系的液体,以及他们在性爱时的一次疯狂……

贺明汀曾无数次懊悔自己的记忆力为何如此之好,今夜尤为苦恼。

他一晚上没睡好,贺明渚倒是精神抖擞,按时到校上学去了。

原本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却生生忍住了没缠着他哥索求,不仅仅是因为不舍得折腾考试在即累成狗的贺明汀,更是唯恐影响了今天的状态。

“贺明渚,你家长呢?”

班主任戳了戳他系歪的领带,左顾右盼道:“你是不是没通知到位?!”

“老师,这我真没办法。”贺明渚重新系好领带,面不改色地扯谎道,“我妈都在老家过来不方便,我哥又日夜兼程地出差,哪得空?”

“算了算了,那你就站队尾吧,别乱了队形。”他的情况班主任也略知一二,左右不好为难,只叮嘱两句便走开了。

今天是学校高三年级组织的“百日誓师”活动。他确实没通知贺明汀。早上换礼服的时候还遮遮掩掩地避着他,但见看见呼呼大睡的模样又放下心来。

活动流程无非是司空见惯的开幕式、各个代表发言及毕业生携手家长共跨“成功门”。最后一项被安排在了室内进行,本届高三年级人数众多,贺明渚所在的班级号又偏末,焉焉地晒在阳光下。

人群缓慢移动,终于仅剩一个班就轮到他们走红毯了,贺明渚虽然排在队伍的尾巴,但也强打起精神理了理衣领,准备成为最独特的那道风景线。

然而就在他差几步踏上红毯时,一道声音呼唤着他的姓名,在一片嘈杂中朝这个方位靠近。

贺明渚回头见他哥西装革履,一边道歉一边拨开了拥挤的人群,抱着一大束捧花大跨步向他而来——

“哥,你怎么来了?!”

贺明渚瞪大了眼,连被捧花塞了满怀也愣愣的。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回事?”贺明汀笑道,想逗着人玩儿,却见前方有老师在一刻不停地催促,就此作罢,“回去再收拾你。”

贺明渚一手抱着捧花一手挽着哥哥的臂弯,成功门近在咫尺,他却还有几分恍惚。跨过那扇简陋的门就像做梦那样,但他真切感受到哥哥同样挽着自己臂弯的手紧了紧,似是新娘的手被交给新郎的那个瞬间,周遭的一切幻化作喜庆的氛围,他们在众人的祝福与见证下款款步入神圣的殿堂。

校外车水马龙,一直走到贺明汀停车的位置,贺明渚前脚刚把捧花放到前面的驾驶座,后脚就压着哥哥在后座上亲。

“唔。”贺明汀哼了一声,鼻音含糊。他下意识抬手在贺明渚脑后护着以免他撞到车顶,奇怪分明是自己该兴师问罪,贺明渚怎么先一步欺身而上了?

“哥,你怎么知道今天是百日誓师?”贺明渚亲着他的唇问。

“算的。”贺明汀有些好笑,弹了弹他的额头,“你以为你哥没上过高中啊?”

“这都要瞒着我,傻不傻?”

贺明汀撩开他额前汗湿的刘海,露出一双清亮的眼,贺明渚眨巴眨巴眼,辩解道:“我不是看你忙着备考嘛,怕因为这点儿事耽误你的时间……”

“我心里有数的。”贺明汀正色道,“而且这可不是一点儿事啊,我可不想错过了。”

贺明渚低头望着他哥认真的神色,心里的那一角空缺似乎被填补上了:他曾经固执地认为自己在贺明汀的心里比不上其他人,但这一刻好像顿悟了,哥哥只是不会用言语表达,那么他也不必执着于从他口中套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只需要将自己的信任交付出去就好,哥哥自有安排。

“哎,起来,”贺明汀开玩笑似的踢了踢他的小腿,“我可不想上社会新闻头条。”

贺明渚埋在他颈窝里深深地嗅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直起身,结果头顶撞到了车顶,疼得他呲牙咧嘴。

贺明汀见状忍俊不禁:“想在车里做坏事是不是?遭报应了没?”

“我应得的。”贺明渚哼笑,想再多腻歪一会儿奈何老师规定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外出和家长吃饭,只好施施然松开了他。

高三清明节只放一天假,贺明渚打算去墓园看母亲。这回他没瞒着贺明汀,但结果没有任何变动:贺明汀考试在即,拜托他替自己向母亲问好。

贺明渚知道他这也是想要让自己和母亲单独说说话。

他来到岚市后的每一年清明节都是哥哥带着他去的,路线也已在一次又一次往返中牢记于心。贺明渚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路边的葱葱绿绿,风拂过脸侧,他想起贺明汀曾开玩笑说:“妈喜欢到江边上散步,虽然这片贵那么一点儿,但至少她不需要走那么远了,挺值。”

贺明汀极少在他面前提及母亲,或许是怕他对当年被抛弃的怨恨还没有释怀。可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在他被接到岚市后就已经荡然无存。

贺明渚这才发现他哥把他养得多好,因此在发觉自己对贺明汀的不伦的感情时也曾心存愧疚。然而一遍遍向贺明汀道歉时他却说:爱没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

然而去年他们来的时候,贺明汀站在母亲的墓碑前,说的第一句却是对不起。

“对不起,妈。”他说,“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可能接受不了。”

“我和明渚在一起了。”

照片上的女人笑容依旧,毫不褪色。墓碑上除了她的名字再没有任何字符,相比周围的墓志铭略显苍白,但贺明汀不想给她留下任何枷锁。

“我……”

“我会照顾好哥的。”

贺明汀惊讶地抬眸,贺明渚同样笑眯眯地回望着他。

“就你还照顾我?”

贺明汀笑着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腰,一时间从杂糅心绪中抽离出来,贺明渚顺势反紧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哪儿不能?要不是我一直监督你,你的腹肌能回来嘛?”

贺明汀“啧”了一声。

他说得不错,这两年贺明渚一直孜孜不倦地拉他去健身房锻炼,他也因此慢慢从颓废的状态走出来,恢复了从前的神采。

一支玫瑰乍现,贺明渚拉开半边外套示意这时方才藏的地方,笑道:“哥,送你的。”

刚刚他们去花店买母亲喜欢的香水百合时他多买了支玫瑰,一路上藏在外套中。

贺明汀愣愣地接过来:“干嘛?”

“你要求婚?”他的手掌拢着玫瑰娇艳欲滴的花瓣,“在这儿?不会吧?”

“不可以吗?”

贺明渚调皮地眨眨眼:“求婚这样的事,一辈子只有一次。妈也看着呢,刚刚好。”

“哥,我爱你。”

“我想和你一黑子在一起。”

他重新拿回玫瑰,想单膝下跪却被贺明汀及时扶住:清明节来祭奠的人不少,他可不想当显眼包。

于是拉着贺明渚侧身往一旁躲了躲,在他唇上吻了下以示回应:“我也爱你。”

他的眸中水光泛泛,不知是因为贺明渚的誓言,还是因为他们心有灵犀,知道除了程树以外,最希望看到幸福的便是母亲了。

他手握着那支玫瑰,就像新生的婴儿紧抓脐带那样,不舍得脱离幸福的羊水。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将孤独终老,却在另一个人的爱中孕育新生。

都说爱人是第一次自己选择的家人,那么他们有先天优势:

既是家人,也是爱人。

在这样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他们在树后紧紧相拥,无惧外人的眼色分享这一刻的心动。贺明汀知道自己还会在每一年的今天回到这座城市,而他不再是满心的沉闷,而是向自己爱的人分享幸福。

每年枝头的春绿都在同一时间抽芽,每一年的风都是同样温柔,而他会一直紧握着贺明渚的手,这是他的弟弟,也是他的爱人。

六月是岚市最难熬的一个月,出门在外离了空调、在炎炎烈日下暴晒是种很大的心理挑战。到了晚上还好些,沿江一带更是惬意,凉风习习,青石砖板上遍布着不同脚印。

贺明渚成绩出分那天也是程树出面请他俩吃饭,不过这次不是在路边摊,而是岚江边上的一家饭店。

他乐呵呵地望着面前的这对兄弟:“你俩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689!”说着转向贺明渚,“绝对稳了!”

“没。”贺明渚纠正道,“还没到填志愿的时候。”

程树“啧”了一声,拉开两罐啤酒的拉环后递过去,“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死脑筋?有你哥把关,还能出错不成?”

贺明渚听罢有点儿不自在,贺明汀拍拍他,打着圆场道:“好啦,你别再逗他了,让他好好放松放松。”

程树想辩解“我哪儿不让他放松了”,但见对方拼命地使眼色,只好宽慰道:“不逗你玩儿了,我知道你肯定能上筠大的。”

但效果好像适得其反,贺明渚只默默地抿着酒,并不作答。为了缓解尴尬贺明汀主动挑起话题:“你最近怎么样?”

程树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提问的是自己,玩笑似的佯怒道:“哟,你俩终于从书山题海里飞升成仙了,终于记起我来了?”

“我爸想让我常驻海外,我可不想。跟他冷战呢。”

他是真不习惯离开岚市,当年他爸打算毕业后送出国镀金也被他坚决回绝。这么多年在老爹的手下办事,看着朋友从公司进来又出去,建立起自己的事业又因意外短短几年落魄,到如今开启新的一段人生,程树可谓是唏嘘不已。

“你俩打算什么时候去筠城?”

“不是还没定……”贺明汀话说到一半又打住,转头望了望弟弟,见他并无异样才改口道,“通知书到了再说吧,反正比开学提前半个月这样。”

程树不久后还要南下出差,意识到这可能他们今年的最后一次聚餐,两人恨不得将一肚子话全敞开了聊。

贺明汀喝了不少酒,贺明渚也喝了三四罐。唯独程树滴酒未沾,负责送兄弟俩回家。

贺明渚酒量不差,成年后也常常在家里陪着哥哥边喝边看电影。此时此刻身子有些打晃但带哥哥回家还是没问题的,然而程树却以“送佛送到西”为名,一手搀着一个上楼。

贺明渚直觉他有话要说,于是将哥哥安置在卧室后便出来客厅,与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程树面面相觑,开门见山道:“程树哥,有什么事吗?”

“这个时候就叫哥了?”程树睨了他一眼,哼笑道。

“……”贺明渚一脸黑线,不知道这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不去和同学聚餐?”

“不去。”

“也对。”程树讽刺地笑笑,“你考这么好,去了伤别人自尊心。”

贺明渚对他的阴阳怪气简直是莫名其妙,压着火气,还用一副恳切的样子央求道,“我也喝了不少,程树哥没什么事就先请回吧。”

“知道你想和你哥单独待着,”程树说,“但你也别给他压力啊!”

贺明渚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压力很大,可你哥也是啊。”

程树无奈地望着面前这个在他看来还是小孩子的青涩少年:“你怕考不上筠大,不能和你哥在一起。难道他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不能因为你年纪小,就让他承受全部吧?”

贺明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程树说得对,这段时间他一直郁郁寡欢,生怕够不着筠大的门槛。都说高考结束就轻松了,可他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甚至在成绩出分后也没能得到缓解。

而这样的情绪显然也传染给了贺明汀。他已经尽可能地不在贺明渚面前提及相关的事情,但总免不了突如其来的冷场,以淡淡失落的缄默收场。

毕竟贺明汀的结果已经尘埃落定,而他还处在巨大的不确定中。

“你俩之前发生了什么,都不管我的事,但是——”程树威胁似的眯起眼,直至贺明渚绷紧了脸才弯下,竟话锋一转道,“他很在乎你,爱你。这是真的。”

“所以不用这么紧张。”程树笑嘻嘻地说,“有时候结果总不会如愿以偿,但那影响什么吗?你哥会因为不和你在一个学校就变成别人的哥哥了?不会吧?”

“不论你们发展成多特殊的关系,你在你哥那儿一直都是小朋友,何不好好行使小朋友的权利呢?”

“在接受命运的审判前,珍惜一下还能腻歪的时光。而不是成天愁眉苦脸。毕竟——”

毕竟这样亲密无间的关系,可是世间最独一无二的。

也是最牢不可破的存在。

“话我就说到这儿。”程树耸了耸肩,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不是站在一个长辈的角度。你是他弟弟,他是我的朋友,我可不愿看到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你俩结婚我也要坐他那桌。”

“所以相信自己。”程树掏出一串钥匙,“也相信他,好吗?”

他晃了晃这串钥匙,正是这间房的钥匙,也是贺明渚曾经耿耿于怀的存在。钥匙落在鞋柜柜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贺明渚望着程树哼着小曲儿走出了门,两人都没有说再见。

而钥匙落下的声音和关门声,也象征着他一直以来的惴惴不安悄无声息地飘远,他乘着降落伞缓缓降落,与曾经偏执地渴望爱的自己握手言和。

他在只亮了一盏灯的客厅站了许久,像一尊大理石。最后眼角干涩了才关了灯,回到房间了u,趴在贺明汀的身侧。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贺明汀迷迷糊糊地醒了,拍在他身上问:“你还不睡吗?”

“睡不着。”

“嗯?喝了酒还不困?”贺明汀晕晕乎乎地说,过了会儿才自问自答地喃喃道,“对,又没我喝得多。”

贺明渚伸手搂住他,在哥哥即将坠入梦乡之际在于才求证似的开口问:“哥,如果我没考上筠大怎么办?”

“考上哪儿去哪儿呗。”贺明汀打了个哈欠,“你还能不上大学啊?”

“那你呢?”贺明渚反问道。

“如果你没考上筠大呢?”

“调剂去哪就去哪儿。”贺明汀上下眼皮子打架,可还是大着舌头回答,“相比在快三十岁了还选择辞职考研,这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在同个城市不同学校,我们就每周见一次。”

“如果不在一个城市——”

贺明汀笑着说:“创造条件也要见。”

“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互联网又那么发达,到时你连懒不剪刘海我都能看出来。”

“我才不会这样呢。”贺明渚低估道,却默默抱紧了他哥。

贺明汀很快再没出声,可他没有睡着,而是沉默了有一会儿才自嘲似的问:“我是不是很失败啊?”

“快三十岁了才上岸。”

“不是。”贺明渚毫不犹豫地否认,“你很勇敢。”

这个回答是否是正确的答案无从得知,但毫无疑问,这是接近贺明汀心中最想要的答案。

贺明渚想到先前为了刺激他,曾暗指他是懦夫,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后悔、愧疚和心疼。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贺明汀内心的挣扎,他的逃避只不过是为掩饰伤口。

而事实证明,专注和恒心才是贺明汀的底色,在两者之前天资聪颖甚至不值一提。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成功?

可贺明汀想守护哥哥的脆弱,他紧紧抱着贺明汀温暖的身体,脸埋在他的发间,想要告诉他——

不勇敢也没关系。

贺明渚的录取通知和贺明汀的通知书几乎是同时到达。他们在岚市没多少朋友,也不至于大张旗鼓地办一个升学宴,于是反请了还没出差的程树一顿饭。

贺明渚开始着手收拾行李,贺明汀则先去往岚市一趟,在大学城附近租了套房子。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吓一跳:居然有那么多东西是不舍得丢弃的,尤其是他们一起做的陶具,贺明渚送的领带夹,等等等等。

在岚市痛痛快快地又环城游玩一遍后他们将部分行李寄往筠城,与多年相识的房东告别,搬出了这间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的出租屋。

起飞的前夜他们花大价钱住进了岚江边上的一个宠物友好酒店,安顿好手套后又出去溜达。此时还不到晚上九点,贺明渚兴奋得睡不着,于是拉着贺明汀去坐岚江的游艇项目。

这个项目在白天很是火热,傍晚则冷清得多。交涉后驾驶员同意载他们出船,恰好是最后一趟。

见贺明渚如此兴奋,像个孩子一样在船上踱步一圈,还亲手给他套上救生衣。贺明汀有些奇怪,笑他道:“怎么了?江里有水怪叫你找着了?”

贺明渚哼哼唧唧地答“不是”,却又不说具体原因。

船缓缓离开岸口,贺明汀趴在夹板的栏杆上吹晚风。驾驶员扬声提醒小心安全,他正笑着答应,背后却被猝不及防地抱住了。

是贺明渚。

“复习那会儿,一道江心岛的地理题,我做一遍错一遍。”贺明渚蹭了蹭他的头发,“不懂当时得了什么失心疯,我就死磕这个知识点,一遍遍的做,一遍遍的错。”

贺明汀不语,他又兀自蹭了会儿,炫耀般略得意道:“谁知道高考真的考了,虽然只是选择题,但相当于我稳拿九分。”

见对方依然没反应,贺明渚有些急了,扳过他哥的肩膀面对自己:“你不记得啦?”

“什么?”贺明汀一头雾水,“我是理科生,这些知识早在学考后就全部交还给老师了。”

他不知弟弟是何意,习惯性地弹了下人的额头。

“你真的不记得了。”

贺明渚咬着唇,渐渐红了眼眶。

“你干什么?”

贺明汀大惊失色,无措地捏了捏他的后颈。

“我,我做什么了?说带你来坐船结果没来?”

“嗯。”居然歪打正着,贺明渚委屈地伸手搂住他的腰,脑袋埋在贺明汀肩上,“来岚市的火车上,你说有空就带我坐这个环江游船。可这还是我第一次来。”

“……”还真是。

先前他说过很多狠话气话,但第一次郑重承诺,竟是这个。

“这不是带你来了嘛,我又没食言。”贺明汀边心虚地继续给他捏脖子,边装模作样长吁短叹,“完蛋了,招惹到一个记仇的,哎。”

“就是很记仇。”贺明渚得意地摇尾巴,几乎要把“你就是宠着我”写在脑门上了。

船只不知不觉行进到岚江的标志性景观——江心岛一侧。驾驶员扬声提示:“不能靠岸停撒。”他碎碎念道:“总有人想坐船到岛上去玩……走桥上就可以了嘛!”

贺明汀扶着栏杆,晚风凉爽舒快,他眯眼看岛上亮起的一串串灯火,隐匿在繁密的绿化植被间。

“江心岛又名江心洲,是由心滩不断增大淤高而成的。但都比心滩稳定,一般是洲头冲刷,洲尾沉积。”

贺明渚在背后念着他倒背如流的知识点,有几个名词贺明汀一知半解,但却唤醒了他关于语文课的早已淡忘的记忆:

汀和渚都有小岛的意思。

江岸上是错落的钢铁森林,五彩霓虹灯此起彼伏变幻闪烁着,穿透暮色投射贺明汀眼底。绿岛被笼照在这一片斑驳陆离中,水面波光粼粼如满天星斗陨落,一切堪比仙境梦幻。

贺明渚鬼鬼祟祟地凑近,想要亲吻他的耳朵,被不着痕迹地躲开,以及迅猛回击的一拳——

“哥。”

贺明汀挣脱束缚,甩了甩手腕,腹诽这小子还挺眼疾手快,劲儿也不差。

他虽然不介意亲热,但对于有时搞偷袭的行为还是得树立哥哥的

索吻失败,贺明渚不甘心握住哥哥的手:“哥对未来有什么计划吗?”

“不打算考博。”

“不是这个!”贺明渚叫道,“当然你想考我也双手双脚支持……我是说到筠城后有打算吗?”

贺明汀狐疑:“怎么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虽说是假设,但贺明渚字正腔圆,“如果学校规定可以在外租住,我们可以一起住吗?

“我不是不适应住宿生活,是想和你在一起。”

贺明渚眼睛明亮,正像夜幕上落入江水的一颗星星。

“我可以勤工俭学,也可以努力评奖学金,怎样都可以……但我不想和你分开。可能这样说你会觉得我矫情,但我想尽可能地利用好时间……”

“只要是和你在一起,虚度光阴我也愿意。”

搞什么呀?贺明汀对上他真诚的眼神,心一下子就软成了一滩水。

这么多年过去弟弟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大,八年前的贺明汀未曾设想这个一脸稚气的孩子,有朝一日会蜕变成这般模样,甚至有朝一日可能成为自己的顶梁柱——

但对他的信赖和依恋始终如一。

贺明汀点头应允:“好。”

贺明渚闻言激动地抱紧了他,眼眶微微湿润。

“哥,我爱你。”

“啧,松一点儿。”贺明汀被箍得有些喘不过气了,皱着眉给了他两下,却又感到莫名不真实。

或许他并不需要弟弟作为坚强的依靠,但会因为贺明渚的需要而心安。

贺明汀莫名想起几年前的那次算命经历,虽然那老头最后没告知解命的方法,但他似乎在冥冥中误打误撞找到了答案——

大事难成、众亲离散,这似乎并不是贺明汀能选择的事。

但是否重启对人生的追求也在他的一念之间。

所幸他选择勇敢做自己,选择紧握爱人的手。

他们是同一江水上的洲头洲尾。时间川流不息,磨平了些许棱角,又另积淀了新的希望。天有不测风云,孰知未来是湮没还是干涸?但他们始终站在彼此一头,共同面对着新一轮的冲刷,屹立于滚滚江水而不倒。

十九岁的贺明汀正备战高考。母亲日夜咳嗽,却仍安抚下他。贺明汀一边心疼一边专心备考。迟来的关心和悔悟,殊不知命运的齿轮正在转动。

往后他如同行尸走肉般三点一线的生活,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早早尝尽了辛酸与无奈。

直至一通来电的重启,击破了长达数年的麻木。

都说是他改道了贺明渚的人生轨迹,那贺明渚又何尝不是赋予他涅盘重生的勇气?

而今他更不应自纠,错失了爱与被爱的机会。

似夜深梦长,苦旅踽踽独行已久,偶然窥见对岸璨璨虹光。

所以什么顾虑统统去他妈的吧。

居安思危是胆怯者的借口,二十八岁的贺明汀靠在弟弟的胸膛想。

“我也爱你。”

爱的时候不必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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