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信微蹙眉头,心中有些发凉。“难道当初离京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想着将玉玺带出来吗?玉玺莫非真的落到了李天保手中。”
“应该没有。据孤所知,玉玺应该是在皇后娘娘手中。不过皇后娘娘一直用的是fèng印,并没有看到她用玉玺下旨。”刘湛也是一脑门子官司。他曾听人说,在离京那晚,有人亲眼看到皇后娘娘带着人席卷了思政殿,不仅带走了玉玺,连带孝昌帝一应印章,宝册,还有奉天殿内的祖宗牌位都被带走了。可是这么久以来,任谁也没有在林月音手中间过这些东西。
那一晚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传言还是事实,刘湛无从得知。不过他倾向于事实。林月音既然事先就做好了撤离京城的准备,没道理会放过那些重要的物件。
武士信问道:“殿下可有把握说服皇后娘娘用印?”
刘湛先是点头,接着摇头。“若还在京城,孤有**成的把握。而今,孤只能说尽力而为。”
武士信失望一笑,转眼表情变得阴狠,说道:“既然皇后那条路走不通,那咱们就走捷径。只要陛下过世,即便没有玉玺,殿下也能名正言顺的继位掌权。届时就算是皇后你俺娘,也不得不在大势下让步。”
刘湛一脸紧张的看着武士信“孤要如何做?杀人?孤不敢”
“为何不敢?”武士信步步紧逼“殿下不想掌权吗?殿下不想成为中兴之主吗?殿下莫非想一直被皇后娘娘掌控?”
“当然不是。孤当然希望能够掌权,只是孤从来没想过要用如此血腥的手段。”刘湛毕竟还只是一个少年郎,即便遭逢大变,他的行事还是极有底线的。
武士信轻蔑一笑“臣说了,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将来殿下会遭遇何事,臣不敢言。唯恐有不堪言的后果。”
“怎么会?”刘湛连连摇头。
“为何不会?殿下仔细想一想如今的局势,几乎是皇后娘娘一手遮天。她手中又有容玉这条走狗卖命,时日一长,就连文臣那边难免也会倒戈。届时殿下还有什么优势可言。这种事情要么当机立断,方能成事。要么拖拖拉拉替别人做嫁衣。若是殿下打定了主意要将手中权柄拱手相让,臣无话可说。不过臣恳请殿下赐臣死罪。死在殿下手中总比死在皇后娘娘手中要好。”
武士信跪在地上,神情坚毅。他不是在求死,他是在逼迫刘湛下定决心。他跟随在刘湛身边数年,对刘湛的性格知之甚深。刘湛同孝昌帝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无明君之相,却绝对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武士信就是要利用刘湛,来达成自己的野心。犹如裴颜卿一般。虽然裴颜卿的真面目还没有暴露,很多人甚至以为裴颜卿已经殉国,可是武士信却知道裴颜卿不仅没有殉国,还活得极为滋润。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横空出世,成为天下霸主。
裴颜卿利用孝昌帝,他武士信就利用刘湛。虽然刘湛的能量有限,不过只要谋划得当,未尝没有翻盘的机会。此事最大的阻碍在于林月音,以及林月音的走狗容玉。
刘湛脸色变幻,青了白,白了紫,他饱受身心煎熬,他恨不得一巴掌拍飞武士信。为何要听武士信的蛊惑。为何要挑起他内心的野望。要他弑君杀父,这是逼着他做乱臣贼子啊。若是事情不秘,泄露了出去,他会被天下人唾弃的。
刘湛连连后退,连连摇头“孤孤”
“殿下若是下不了手,不如假手于人。若是殿下信得过臣,臣可以出面替殿下达成心愿。”武士信说的斩钉截铁。
刘湛张了张嘴,说道:“父皇那里守卫森严,咱们没有机会。”
“未必没有机会。就算没有机会,臣也会替陛下创造机会。”
乱臣贼子,武士信分明就是乱臣贼子。“先生是逼着孤走上绝路,逼着孤同皇后反目成仇吗?”
“殿下同皇后之间迟早会有一战。殿下不会天真的以为,皇后会永远支持殿下,永远为殿下考虑吧。若皇后真有那心,为何迟迟不肯将兵权交给殿下。若皇后有那心,为何不肯替殿下张目,让殿下名正言顺的监国?这一路行来,貌似皇后在替殿下打算,实则处处都防备着殿下。时日一长,只怕大周的天下要改姓林。”
“不,不会那么严重。你分明是在危言耸听。”刘湛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他对林月音抱有不可见人的感情,又怎么舍得如此揣测林月音。他不能接受这个推测。
武士信眼睛微眯,刘湛那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他的双眼。他冷静的说道:“殿下可曾想过,殿下一旦掌权,并且成为中兴之主,届时想要什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就是那天上的仙女,殿下想要,自会有人替殿下张罗,送到殿下的身边,任由殿下予取予求。”
刘湛脸色大变“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臣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失去了权柄的皇后,犹如没了爪牙的老虎,届时想如何,还不是殿下一句话。”武士信面无表情的说着某种暧昧的事实。
刘湛死死的盯着武士信“先生不怕死?”
“臣为了殿下的大业,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殿下若是想让臣死,臣绝无任何怨言。”
好一个忠心不二的走狗。
刘湛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挥挥手“行了,你不用再劝孤。你的意见,孤会仔细斟酌。孤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你答复。”
“臣期待着殿下的决定。”
刘湛将自己关在房内,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不见任何人。在这一天一夜里,刘湛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各种可能,好的,坏的。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深入的去想过自己的处境。如今一番自我剖析,刘湛得承认武士信说的是对的,他和林月音之间迟早会有一战。要么西风压倒东风,要么东风压倒西风。除非林月音甘愿做一个遵守本分的后宫女人。不过看林月音牢牢掌控着容玉,就知道林月音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的野心不局限于后宫,更在朝堂,在天下。若是他不振作,说不定真的有一天大周的天下会改姓林。
刘湛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做出了决定。不过他没有采取那么极端的手段,而是采用迂回的方式。他要先和孝昌帝谈一谈,陈述林月音的危害,让孝昌帝下旨令他监国。就算没有玉玺,只要有孝昌帝的首肯,他便有了依仗,文臣们也不敢再说他名不正言不顺。
武士信对此报以冷笑,刘湛的美好愿望注定会落空。因为他不允许刘湛采取如此迂回的方式,最后却便宜了林月音。让林月音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一日,刘湛早早的来见孝昌帝。孝昌帝没醒来,他就守在床边,做一个孝子。等孝昌帝醒来后,他亲自伺候汤药。
等孝昌帝有了精神说话的时候,刘湛将伺候的人赶了出去,干脆的跪在地上,恳求道:“请父皇为儿臣赐下监国之权”
孝昌帝瞬间愣住,目光冰冷的盯着刘湛,厉声说道:“朕还没死。”
刘湛依旧跪着,冷静的说道:“父皇可知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容将军早已经投靠了皇后娘娘,成为皇后娘娘门下一走狗。如今的左右武卫不再是拱卫皇室的京营,而是皇后娘娘私兵。皇后娘娘手中握有金银,以金银开道,一面结交当地权贵官府,一面掌控所有人的衣食住行,如今人人都要看皇后娘娘脸色行事。可以说,咱们这个队伍,已然是皇后娘娘一言而决的私家地盘。就连那些文臣,在利益的驱使下,也多为皇后娘娘张目。儿臣几次欲夺权,奈何名不正言不顺,最后都节节败退。长此以往,儿臣担心大周的天下怕是要改姓林。”
孝昌帝激动得眼睛发白,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古怪叫声“你说的可是真的?”
“儿臣所言千真万确。不仅如此,据传闻,玉玺就在皇后娘娘手中。可是皇后娘娘却从来没想要将玉玺交出来。”
孝昌帝捏紧了拳头,眼睛睁圆“朕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女人。来人,去将皇后请来,朕要当面问她。她到底是何居心。”
“父皇,此举不妥。若是皇后知晓,怕是有不堪言的后果。”刘湛连连阻拦。
孝昌帝怒斥“滚。朕一定要问清楚,一定要当面问清楚。来人”
刘湛惊惧,叫了林月音过来,岂不是打草惊蛇,届时他岂能有好果子吃。很显然,孝昌帝对林月音如今的权势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他错估了林月音的手段。不知道一旦打草惊蛇,他们父子二人都会成为傀儡。
刘湛大叫一声“父皇不要”
一个小内侍冲进来“走水了,走水了。”
很快就有浓烟飘来,刘湛惊慌失措,哪里还顾得了别的。着急说道:“父皇,外面走水了,儿臣背你出去。”
刘湛同小内侍一起,背上孝昌帝就要往外冲。孝昌帝喉咙中发出嗡嗡声响,好比破烂的风箱。刘湛只当孝昌帝难受,还安慰道:“父皇再忍一忍,等出去后就好了。”
孝昌帝拼着全身的力气,吐出最后一句话“你,你,你这个乱臣贼子”
刘湛闻言,心内大惊。孝昌帝怎会如此说他,难道他都知道了。六湛惊慌失措,放下孝昌帝,才发现孝昌帝一张脸青白交错,瞳孔变大,张着一张嘴,表情痛苦,分明是一副死不瞑目的的样子。
刘湛大惊失色,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朝孝昌帝的鼻端探去,没了呼吸,已经彻底气绝身亡。刘湛愣住,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一转眼就死了。对了,那个小内侍人呢?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刘湛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遭遇了算计。他惊慌莫名,惊恐的丢开孝昌帝的尸首,就朝门外跑去,却又突然止住了脚步。
武士信就站在门口,身穿黑色劲装,目光冷冽,神情肃穆,完全不同于平日里的模样。刘湛心生惧意,同时又找到了主心骨“先生来得正好,父皇去世了,孤该如何是好?万一有人怀疑是孤对父皇动了手,孤岂不是要被天下人斥骂。”
“殿下放心,臣此次前来,就是替殿下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