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淑慧等了一个多小时,从震惊到愤怒,再到现如今的平静,一颗心宛如过山车,经历了太多次动荡,以至于当她看到悠然入室的儿子时,除了面无表情,至少看起来还算镇定。
相比之下,方欣功力尚浅,原本还能勉强挂着笑坐着等着,但当她看到陆子初怀里抱着顾笙时,脸色瞬间大变,无意识起身,愣愣的看着他和她。
不愧是母子,韩淑慧冷静,陆子初比她更冷静,进屋之前,薛阿姨就悄悄对他说过这件事,他并不感到意外,依他对母亲的了解,只要他和阿笙在一起,她绝对会亲自前来兴师问罪。
韩淑慧坐在沙发上不动,可谓气定神闲,喝了一口茶,也不看陆子初和阿笙,慢条斯理道:“今天回来怎么这么晚?”
“路上堵车。”陆子初回应自若。
阿笙浅眠,听到交谈声,在陆子初怀里睁开了眸子,入目是刺眼的灯光,待眼睛适应光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韩淑慧。
受惊吗?确实有些受惊,复杂的看着陆子初,挣扎着要下来,却因为他紧窒的力道,只能无奈的停留在他的怀里。
“子初……”她轻声唤他,眼神示意他把她放下来。
“没事。”他垂眸看她,安抚微笑:“我抱你上楼休息。”
韩淑慧冷笑道:“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她是有丈……”
陆子初止步,站在楼梯上蓦然回头,声音清晰,一字一字道:“妈,有什么话可以稍后再说。”
明明话语没有丝毫阴戾之气,但说出口却让人觉得如石重压,喘不过气来,韩淑慧知道陆子初的底线,抿唇不语。
看着陆子初的背影,还有他怀里被他无声呵护的女子,方欣跌坐在沙发上,虽然没有怨毒和愤恨,但却深受打击,哀伤到了极点。
虽然不知顾笙是谁,但能让韩淑慧这么忌惮,陆子初这么紧张,这个顾笙不简单……
一步步楼梯蔓延而上,他和她的目光从在客厅的那刻起就紧紧的痴缠在一起,无波无澜。
阿笙语气平和:“别惹你母亲生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嗯。”他揽紧她。
“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不管她说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嗯。”
阿笙笑了,有着无奈的叹息:“你看看,如果一开始你送我回酒店的话,今天晚上也不会让你为难了。”
“不为难。”陆子初垂眸看她,眼里有着她能看得懂的温柔,站在走廊里,低头贴着她的额头:“我只是不愿让你受委屈。”
“我没事,子初。”阿笙闭上眼睛,嘴角有着浅浅的微笑。
客厅窗户敞开着,冰冷的风肆无忌惮的窜逃入室,韩淑慧似乎打算通过这种方式冲散之前营造的紧窒。
隆冬寒风毕竟很冷,韩淑慧就那么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裹着毛呢风衣,面无表情的吹着风,望着漆黑的夜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之前,韩淑慧告诉自己,凡事少冲动,要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当她看到顾笙的那一瞬间,克制对于她来说简直有些强人所难。
母子相见,本该嘘寒问暖,再不济也该平淡和睦,但在风景别墅里,室内室外皆是一片肃穆之状,韩淑慧瞬间丧失了好好说话的兴致。
“方小姐,我有话要单独跟我母亲讲,还请回避。”陆子初下楼,声音淡淡响起。
这话无情之余,似乎也太开门见山了。
“……”方欣轻轻咬唇,灯光下脸庞柔和,一双秋眸水气生光,转眸看向韩淑慧,轻轻唤了一声“伯母”,欲言又止。
韩淑慧转身看她,一步步走近,拍了拍她的肩,“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改天伯母请你喝茶。”
韩淑慧嗓音低柔,微微沙哑,总之很好听。这番话可以看出一个长辈对晚辈究竟有多爱护和体贴,但若有人深知韩淑慧的性情,一定能够听出韩淑慧话语间的冷然和疏离。
不管她有多喜欢方欣,这毕竟是陆家的家事,有些话确实不适合在外人面前讲出来,纵使陆子初不打发方欣离开,她也会随便找个理由打发司机送方欣回家。
方欣被方家娇生惯养,好比温室水仙,经不起现实打磨,遇事很难沉得住气,若不是性情温婉,知书达理,比楚楚少了些许心计,韩淑慧又怎会待见她多时。
陆家儿媳,可以没有经商头脑,但必须要安分守己,家境清白……这些,顾笙都达不到。
韩淑慧发了话,方欣不便继续逗留,走前看着陆子初,他正在跟薛阿姨说话,似乎让薛阿姨准备一杯热牛奶端到楼上去。
方欣喉咙发堵,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来:“陆总,我先走了。”
陆子初终于抬眸看向方欣,就那么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看的方欣心头直打鼓,方才开口说道:“方小姐,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这话陆子初问得轻描淡写,方欣却有些被骇住了。是啊,她和陆子初是什么关系呢?
“下次来找我,麻烦提前预约,你是方总千金,我自会好好招待你。像今天这种情况,不得不说,方小姐做法欠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辜负了你的情。你今年26岁了吧,该长大了,凡事三思而行,于你于他人都好。”陆子初双臂环胸,姿态闲适,说这话时,嘴角微微翘起,因为笑意太浅,反倒有些似笑非笑。
闻君一席话,方欣唇色苍白,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曾听父亲说过,陆子初在商界是个狠角色,不说话则以,一旦说话必定伤人见血。对此她并不认同,绝对父亲夸大其词,因为一直以来每次见面陆子初待她还算礼遇,于是自以为他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如今方才得知,陆子初的狠不在于他的语气和表情,而在于他的平心静气,他越是话语平淡,越是让人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