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姑姑,伴随着“韩总”一系列字幕,她在车辆横行的马路对面看到了韩愈……
那天的记忆很混乱,她拼尽全力试图逃离那个地方,身后一道道“阿笙”宛如这世上最无情的催命符,逼得她无所遁形。
“阿笙——”
陆子初的声音,急促,仿佛云烟,一下子就沉进了此起彼伏的刹车声里。
晚霞大街,阿笙眼前是白花花的车灯,脑海一空,伴随“砰”的一声响,身体被人毫无征兆的推到一旁,旁边是一辆紧急刹车的汽车,阿笙左侧头骨就那么狠狠的撞在了车身上。
钝痛迅速在脑海中蔓延,瞬间无情炸开……
殷红的鲜血从她发丝里缓缓流淌滑落,很快脸颊上沾满了腥腻。
“子初——”
头部嗡嗡直响,阿笙踉跄站起身,车主从车里纷纷探出头,她努力的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真当她看到那人时,全身血液仿佛被寒冰过滤过。
阿笙彻底崩溃了,捂着嘴,茫然的看着四周,仓惶大哭。
鲜血从陆子初嘴里涌出来,吴奈双腿发软,可以肯定的是,肋骨断裂,就怕伤到了内脏……
吴奈忍着泪,宽慰道:“子初,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再撑一下。”
陆子初吃力的抬起手,指向站在一旁,哭得声嘶力竭的顾笙,伸出的手,是一种无言的召唤。
血雾中,阿笙跪在地上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脸上,头上流出的鲜血温暖了他的手,可他的手为什么还那么冷。
她不该回来,她怎么能把他带进地狱里?
“顾大胆,我要照顾你一辈子的,哪能那么容易就出事?”他呼吸迟缓,话语很轻,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子初,子初……”她已说不出话,泪水一滴滴的往下落,他是她喜欢的男人,遇到任何事,都会宽容待她的人,可如今他就那么虚弱的躺在地上,仿佛随时都会离她而去。
她抓着吴奈的手臂,越哭越伤心:“你救救他,下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好好报答你……”
老天已待她如此苛刻,别再让他出事,只要他好好的,她会离他远远的,再也不拖累他。
吴奈紧紧的抿着唇,泪水砸落,想说些宽慰阿笙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他是医生,见多了生死无常,但此刻却异常恐惧不安,他在害怕……
吴奈衬衫衣摆被一股细微的力道扯了扯,他俯首在陆子初嘴边,热气伴随着血腥味蔓延口鼻,吴奈忍着泪,只听他轻声说道:“你是医生,她信你的话,你对她说,我没事。如果我真的有事,你把她送回西雅图,交给她哥哥,这世上谁都可能会伤害她,只有她哥哥不会……”
吴奈心脏失去了往日跳动节奏,那些泪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遗言吗?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对吓坏的顾笙开口说道:“子初不会有事,我是医生,你信我。”
她似是在黑暗里看到了希冀的光,紧紧的抓着陆子初的手:“子初,你不会有事的,吴奈说你不会有事。”
“嗯。”
陆子初笑了,幸好,伤得最重的那个人不是她,她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阿笙啊!重逢后,我能为你做的事情这么少,这么少……
那天晚上,顾笙似乎要把积压多年的眼泪一夕间全部哭完。
仿佛沉潜在黑暗里面的人,伸手不见五指,无力自救。
——阿笙,我愿意把我灵魂中的天荒地老和沧海桑田全都和你捆绑在一起。
——我的爱不盛大,也不隆重,所以你能要得起。我对你是真心的,所以为了这句真心,你可以把你守了18年的悲喜全都交给我,从此以后在我身上失了阵地……
过往声音栖息在记忆最深处,伴随着发酵的声音,它们终于在医院里酿出了属于自己的喜悲。
那时的他们,以为手牵着手就能安稳度过一生,谁曾想长巷尽头,等待他们的不是天荒地老,而是命运转角。
他对韩淑慧说:“曾经以为一时分别,只是短暂的代名词,哪知一别经年,六年时光,谁能经受得起?”
六年时光,虽然满目疮痍,但却把点滴凝固成了最坚实的记忆。再如何不堪回首,也不忍唾弃鄙夷。
手术室,那里是未知的世界,通向一个人的生死。迈不开的脚步,无力的双手,是她对命运的避让。
幽深的走廊,明明空无一人,但她却好像看到了奔跑的人影,密密匝匝的声音在她耳边一绕再绕。
她看到自己脸色苍白的躺在推床上,视线里摇曳着医生和护士虚幻的五官,朦胧中似乎看到了韩愈的脸。
鲜血从她身体里涌出来,她想哭,却哭不出声音来。
“顾笙,你给我好好活着,我不许你出事。”充满戾气的声音,阴郁覆面,是属于韩愈的。
头,痛得厉害。
过往踪迹犹如虚幻的泡沫,慢吞吞的浮上水面,细碎的片段,仿佛躲迷藏的孩子,顽皮惯了,偶尔探出头,但很快就缩了回去。
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有关于过往曾被她封闭在了脑海中某个细微的角落里,她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骚动和焦躁。
阿笙坐在走廊椅子上,她跟别人不一样,站的久了,腿疼,怕全身力气会抽干,就那么直接晕过去。
别无所愿,他若活,她将远离他的生命之外;他若死……也没什么,无非是早走晚走,她陪着他。生时无法相守,死后在一起也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