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冥慧住持定会将此事妥帖处置。”他将眉心抵在指尖,轻声对自己道,“再者,还有一尘禅师坐镇,即云寺万邪不侵。”
另一人看他一眼,“啧”一声:“……你洗手了吗?刚那什么完,就往脸上放?”
“……”
先前那名弟子默默掐了个清净诀,心思却还在近日来频发的血腥怪事上。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问:“你说,此事会不会压根并非鬼怪所为,而是人为?”
“不然呢?”
“阿弥陀佛。”先前出声那人放心了许多。
说着,两人便再次走回小巷子里。
路过这充盈着血腥气的黑暗角落,一时间,无论心底到底怎么想,二人皆默契地不再出声,闷着头加快了脚步冲出去。
风平浪静。
从巷子里钻出来,不远处弟子寝舍燃着幽然火光。
虽然并不过分明亮,却极有人气,仿佛驱散了些许心底蔓延出的寒凉。
另一人突然觉得胆量全都回来了,身上尽是使不完的力量,嘲笑先前那人:“老鼠胆子,真没出息。你若是真害怕,那就钻到被窝里去躲着,我娘说了,被窝里百鬼不侵。”
先前那人不甘示弱,也壮着胆子调笑道:“那若是掀开被窝,会不会有艳鬼?”
“你可别做梦了。”另一人锤了他肩膀一下,“出家人戒色,说不定掀开被窝是厉鬼呢。”
两人一边聊一边进了寝舍,重新缩回了床上,被褥里还残存着余温。
但许是他们在外面太久,身上染了夜间寒霜,甫一躺进去,竟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凉意,贴着皮肤,从脚底钻上来。
就像是有一双冰冷的手,顺着脚踝,一点点地、缓慢地攀上来。
两人身体骤然一僵,一些方才被寒风吹散的只言片语,在这一刻陡然重新攫住了他们。
“回来了?”
外门弟子寝舍是大通铺,两人爬上床来,周围的弟子难免被这阵动静弄醒了。
一人翻身咕哝了一声,迷迷糊糊起身吹熄了蜡烛。
暖融的火光登时消散,寒意愈发汹涌地涌上来。两人死死掖着被角,温暖的被子里面却像是捂着一层霜,那霜又结成了冰,无声覆盖在他们身上。
那冰仿佛是活的,他们几乎像是被尖利而冰冷的指甲来回刮擦着,下半身甚至快要失去知觉。
两人蜷缩在被褥里瑟瑟发抖。
他们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难以置信的神色。
莫非……
不,不可能,这世间怎么会有鬼?
更何况,鬼怎么会能听得懂他们方才说了什么,如此巧合地正好钻到他们的被窝里去?
两人心一横,一鼓作气掀开被子,低头向内看去。
被子里真的有东西。
一人看见一张面若桃花的脸,鲜红饱满的唇,媚眼如丝。
她指尖染着朱红的丹蔻,在一阵香风之中缓缓向他探过来。
另一人看见一张难以言喻的脸。
这世间任何的言辞都无法形容出那张脸的可怖,所有的词汇都显得苍白。
他眼睛一翻,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但还没昏多久,他就又被痛得醒了过来。
深夜的房间里,大多弟子早已陷入沉睡,鼾声此起彼伏。
两声诡异的惨叫并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两道声音像是被什么死死扼在了喉咙里,又像是含着水,听上去极其怪异,但只短促的一声,很快便没了声息。
滴答,滴答。
旁边的弟子睡熟了,朦胧间仿佛听见水声。
下雨了?
他挠了挠头皮,闭着眼睛翻了个身。
窗外月光如水。
*
翌日寅时,温寒烟缓缓睁开眼睛。
她眼睛里没有半分睡意,即云寺之事,她昨夜反复琢磨了许久,眼下多少有了点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