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恢复了几分气力,方才一瞬间笼罩下的威压再次席卷而来,温寒烟睁开眼睛,眸底倒映出短剑霜寒剑光。
噗嗤一声,剑身入肉,短剑速度太快,温寒烟只来得及稍微侧身,这一次伤口不至于一指长,大概只有一个指节那么长,刺在她右肩。
短剑刷地抽出来,慢悠悠退后几步,剑尖落血在地面上拖拽出一长串血痕。
它发出更低沉的剑鸣,像是不悦,埋怨她为何过去了这么久,竟然还在这里。
温寒烟鼻腔里逸出一声笑。
这一来二去,她明白过来了,这柄短剑是在东幽剑冢里被关得实在无趣,要她陪它玩类似你逃我追,捉迷藏一类的游戏。
它给她时间去逃去躲,时间一到,若是她被它找到了,它便要刺她一剑,以作惩罚。
温寒烟眼睫垂下来,笑了声:“好,我陪你玩。”
小短剑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萎靡不振的剑身陡然一亮,兴冲冲地晃了晃,又走了。
温寒烟感受了一□□内灵力,虽然内伤未愈,但比起方才刚落入剑冢时,状态已经好上不少。
她看向灵台中指引的方向,眸光微顿,四下环顾一圈,反倒找了另一个方向疾行而去。
小短剑回到起始的位置,它看上去十分兴奋,薄薄的剑刃重新收入剑鞘之中,却忍不住震颤着出鞘半寸,发出金属相接的清脆声。
一炷香时间到,它极速从原地冲出去,顺着温寒烟的气息追过去。
这一次它追得距离变得远了些,但整片剑冢于它而言,绕上一圈也不过瞬息之间,短剑很快便找到那道气息,剑意铺陈开来,它感受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前方头也不回地赶路。
它跃跃欲试俯冲而下,朝着温寒烟后心刺去!
本应当惊慌失措,片刻不得喘息逃命的人,却在这个时候转回脸来,染着血痕的五官在格外平静的眼神掩映下,更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丽。
下一刻,一道剑诀便不知道从何处打出来,宛若一道惊雷般重重砸在它剑身上。
短剑被这突如其来的还击打得一颤,再次飘起来的时候,简直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情绪。
不应该是这样的,先前陪它玩过这个游戏的人,从来不会这样对它。
他们起初狂喜,后来茫然,猜到真相之后怒不可遏,然而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它的掌控,随后越来越绝望,越来越惊恐。
她不该……
几乎是同一瞬间,短剑猛然一震。
天幕之上灵云阵阵翻滚,无限低垂地轻压下来,呼啸的罡风之间,灵光在天幕之上凝集成一朵灿金色的莲花,剑雨自花叶之间如倾盆骤雨般倾泻而下。
短剑见势不妙,化作一道流光转身便跑,可莲云却紧随其后,仿佛能够无限涨大,无论它逃去哪里,莲叶总笼罩在上空,数以万计的细剑纷扬而落,噼里啪啦打在它身上。
温寒烟看着小短剑四处奔逃,剑鸣一声接一声,哀哀的,像是被打得不行了,可怜兮兮地哭起来。
东幽老祖的莲花归元阵,果然好用。
只不过,她如今灵力虚空,莫辨楮叶并不能支撑太久。
温寒烟收回视线,朝着指引的方向片刻不停地赶过去。
在她身后,灵光散去,剑雨收歇,小短剑重新飞回来的时候,颤颤巍巍的,仿佛飞不动立不稳了。
它晕头转向在原地缓了一会,陡然爆发出一声长啸,恼羞成怒追了上来。
这动静如此大,仿佛唤醒了整个剑冢里沉睡的灵剑。阵阵剑意汹涌翻滚,每一道都不偏不倚锁定在温寒烟身上,仿佛要将她血肉一片片剜下来。
即便是炼虚境的修士,也难以承受剑冢之中如此数量的灵剑,同时震荡剑气,更何况一个本命剑刚断,身受重伤之人。
温寒烟偏头吐出一口血,身形晃了晃,她咬牙又向前走了一步,身体却实在没了力气,终究像风中落下的一片枯叶,坠落下来。
“还真是玩不起。”她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视线却不受控制地慢慢变得模糊。
温寒烟手指陷入地面。
无妄蛊,昆吾刀,一切的一切,密布的阴云笼罩在她头顶,阴云还未散去,她怎么能死?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意念太过强烈,预想之中的疼痛和麻木并未降临。
光线被轻阖的眼睑压成薄薄的一条线,视野愈发朦胧,她依稀看见一把熟悉的剑。
剑身通体狭长,玄色镂空剑鞘剑柄浑然一体,仿若龙鳞般光滑流转。
在哪里见过?
余光里,那柄小短剑也在,但却一改先前乖张任性,乖乖巧巧地沉浮在虚空之中,像是调皮的孩子遇上了家长,瞬间偃旗息鼓了。
温寒烟用力地想要撑起眼皮,然而力气流逝的速度实在太快,她太累了。
昏昏沉沉间,在意识最后消失的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剑后有人逆光缓步走来,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随即,她身体一轻,被人打横抱起来,深沉的乌木香无声包裹住她,将她浑身刺痛的伤势都抚平。
光线被无限挤压,在彻底黯淡下去的那一个瞬间,前所未有地明亮起来。
“乾元裴氏虽以制蛊名天下,但以剑立身。”
“这把剑日后便是你本命剑,人在剑在,非死不灭。”
人影晃动,方才似乎在一片肃穆恢弘的正堂之中,这时候又像是去到了一片碧海竹影,假山池景间。
“若我拿了浮岚魁首,我定要在这剑上刻下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