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低下头,正对上一双眯眯眼——方才云风用扇骨刻上去的,他说他不太会刻眼睛,但如果把眼珠子刻上去,可能看上去会有点恐怖。
裴烬也不会。
他抿抿唇角,铿然拔剑,竖着在那两条代表着眼睛的横线上,刷刷刻了好几道。
云风一边看着他动作,一边心惊肉跳:“……这是什么?”
裴烬收剑归鞘,将石块拿到脸旁边,闭上一只眼睛,一只手指着石块,一只手指着自己的眼睛:“睫毛。”
云风一脸便秘地看着石块上蜈蚣一般的痕迹:“……”
裴烬睁开眼睛,看一眼云风神色,又看一眼石块上的眼睛,狐疑道:“不像吗?”
云风“呵呵”笑了下,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要我说,另一只眼睛便不要刻了吧。对称显得太古板,此刻呈现出的样子,不失为一种凌乱野性的美。”
裴烬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行。”
云风生怕他反悔,又折腾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来,趁机赶紧把石块拿到自己手里来。
他们现在还只刻了五官,衣着打扮还没有刻上去——他们都不会,而且根本想不起来司槐序平时打扮成什么样。
一个脾气比石头还臭的孔雀男,他们根本不会花心思观察他的打扮。
云风又观察了这被雕了一半的石像片刻,严肃道:“长嬴,你说若是司槐序知道了,会不会杀了我们?”
裴烬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就凭他?”
“……所以你也觉得我们的作品真的很丑?”
“……”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率先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紧接着笑闹作一团。
“那咱们接着刻?”
“舍命陪君子。”
但终究这石像还是没能刻完,就在云风扇骨即将落下去的那一瞬间,不远处传来一声暴怒的冷喝:“你们在干什么!”
云风手一抖,尚未收敛的剑气转了个弯,在另一只尚且完好的眯眯眼上留下深刻的一道痕迹。
“完了,毁容了。”
云风扶额,艰难地转头去看,“司槐序?”
一身华服锦衣的少年站在阴翳之中,身着浅金色莲纹长袍,白玉束发,几缕发丝辫起缀以宝珠拢入发冠之中,在树影下熠熠生辉。
他眉眼秾丽,却并不显得女气,一双微上挑的眼睛里几乎要喷火。
“云、风。”从牙关里挤出来两个字。
一道残影闪过,裴烬下意识伸手去接,把石像稳稳接了个满怀。
他额角一跳,再回过头去时,身边哪还有云风的影子。
“司少主,此事与我无关。”远远飘来他的声音,“你若是要找麻烦,便去找裴烬吧!”
裴烬唇角一抽,和司槐序阴沉的视线对上。
两人被恼羞成怒的司槐序追着,在东幽里漫山地跑。
裴烬一边矮身踏在剑身上疾行,一边把石像扔回去。
他现在也回过味来:“说实话,你到底为何要刻这个丑东西?”
云风手忙脚乱地接住,宝贝至极地将丑到令人发笑的石像放在怀里。
“流华师妹说了,只要我敢在东幽干这事,她便答应跟我出游踏歌一次。”
他讪讪笑了下,速度却不慢,扇骨化作数把短剑将他身周严丝合缝地护住。
裴烬毫不意外,他早该猜到,以云风的性格,能做出这种事只有可能是为了玉流华。
“她那是耍着你玩。”他简直气笑了,“司槐序和我们不对付,瞎子都看得出来。”
“我知道啊,流华师妹可不是瞎子——但是万一呢?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否则会追悔莫及的。”
云风轻轻抚着怀中的石像,唇角微扬,“流华师妹是我在这世上,除了长命百岁之外,唯一的追求了。”
裴烬听得险些吐了,真恶心,怎么会有人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来。
他眉心一皱,霍然停下脚步。
云风被他晃了一下,又向前疾行数丈才绕了回来:“怎么了?”
“我们跑什么?”裴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慢悠悠颠了一下掌心长剑。
“又不是打不过。再说,我们有两个人。”
云风神情空白一瞬,也是一脸茫然:“是哦,跑什么呢?”
两人这一打岔的时间,密林深处摩挲沙沙作响,有什么人踩着枝叶紧随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