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良玉听见时机二字,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齐瑄明明已经看到了这件事中的隐患,却半点不着急,甚至还笑得出来。只怕也是在借着这所谓旧例,来迷惑勋贵。
想记着程司闺徐司闺不妥行为的册子,裴良玉问:“勋贵送进宫的人,父皇是否有名册?”
齐瑄也没瞒她:“我也是惠宁死后,查到些许才知道此事。”
“所以,父皇其实一直知道惠宁太子妃之死的内情?”
齐瑄没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裴良玉闭了闭眼:“那么,父皇可是故意见死不救?”
这回,齐瑄否认的很快:“父皇没有那么多精力盯着所有人。”
按齐瑄所说,皇帝大抵也只是有名册,知道各家放进宫中人的底细,并不会事无巨细的要求知道这些人的所有事。
裴良玉终于松了口气。若是皇帝连忠心于他的陈氏之女都能冷眼旁观,看她去死,那也太令人恐惧了。
两人说完话不久,到了该用膳的时候,福盈福瑜提前从膳房回来,还特意带了糖给两人。
福盈手里的糖,直接喂到了齐瑄口中,福瑜则是拿着糖,轻轻放进了裴良玉手中。
“这糖膳房做的很好吃,母亲甜甜嘴。”
“多谢福瑜。”
裴良玉也不忌讳,直接将糖入口,丝丝甜意,直叫她忍不住笑着眯了眼。
次日一早,裴良玉难得领了青罗,亲自去了司闺司中。
郑司闺领人向裴良玉行礼:“拜见殿下。”
裴良玉微微点头:“她在里头?”
“是,”郑司闺应了一声,让开了路。
裴良玉领着青罗往里,只一眼,就看见了跪坐在屋内的徐司闺。
徐司闺钗环尽去,未施粉黛,身上只着素色单衣,形容憔悴。不过因为裴良玉昨日的吩咐,屋内生了碳火,倒不觉得冷。
裴良玉只扫一眼,就知道炉子里烧的,不是什么劣碳。对徐氏这么一个罪人来说,这样的待遇,已是顶好。
徐司闺听见动静,慢慢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注意到站在自己跟前的裴良玉。
“罪人徐氏,拜见太子妃!多谢太子妃!”
裴良玉看她一眼:“你倒是知道,自己是个罪人。”
听得此言,徐司闺直起身道:“一切如殿下所愿。”
裴良玉微微挑眉:“你倒是看得明白。”
“奴婢愚钝,也是昨儿才明白过来,”徐司闺道,“打从程司闺的事后,奴婢心里畏惧极了,日日担惊受怕,唯恐她的事,就这么轮到自己身上。”
徐司闺说着,又看向面前的裴良玉,面上露出几分笑:“如今事到临头,殿下却还能许奴婢仍在这屋里住着,奴婢倒久违的有些心安。”
“你安心的也太早了些,”裴良玉往青罗手上捧着的口供看了一眼,坐到了主位上,“既然想明白了,你就该知道,本宫想要的,不止是这点。”
“奴婢愚钝,未能解殿下之意,”徐司闺垂下眼睑,“此次事中,奴婢所接触到的人、事,俱已写清,无一疏漏。”
“你若是愚钝,还能与程氏联手把控三司这样久,留你在司闺司,是本宫不想在年节里伤了喜气,你可要好好想想清楚。”
裴良玉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惠宁太子妃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司闺一愣,倒真没想到,裴良玉所来,为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惠宁太子妃陈氏。
“倒不曾想,殿下竟与惠宁殿下有交情。”
裴良玉没说话,只当是默认。
“难怪殿下会许奴婢在司闺司中,而非直接押往掌正司或是宫正司。”
裴良玉轻笑一声:“是,本宫给你这个脸面,便是要问实情。”
见徐司闺眼中划过几分异彩,裴良玉又不疾不徐道:“别妄想同本宫讲条件,实情如何,本宫猜也能猜的八九分,现今缺的,只是证据而已。”
“你背叛东宫,先前的口供与证物,是换得你的家人不会如程家一般受牵连。而如今的,可以换一换你的身后名。”
“身后名,”徐司闺不自觉紧张的吞了吞唾沫,“殿下说笑了,奴婢又不是要青史留名的老大人,要什么身后名?”
裴良玉没说话,青罗适时开口:“听说徐司闺私下过继了你兄长的幼子,如今那孩子正跟着先生进学,很有几分灵性。”
见徐司闺面色变了,青罗继续道:“您兄长一家,仗着你的身份,得了个庄子,便是你名声有损,他们手里却有实打实的好处,过得三五年,或许就没人再提。但徐司闺背主,有碍名声,那孩子走科举之路,只怕永远会有人记得。”
“殿下好手段,”徐司闺长出了口气,“只是家中玩笑之语,您竟也能知道。”
裴良玉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徐司闺这才向着裴良玉行了个礼:“一切如殿下所愿。”
裴良玉听得此言,面上也没多少喜气,她昨儿才从齐瑄处听了一耳朵,对徐司闺这里能拿出什么样的证据,并不抱什么希望。
徐司闺没等裴良玉开口,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内室的床边,推开脚踏,直接钻进了床底。
没让裴良玉多等,徐司闺很快拿了一个小小的布包出来。
青罗接了布包,徐徐展开,里头正是一封信并一根簪花。
簪花是宫中制式,十分精巧,却没什么特别。但能被徐司闺这样藏起来,想必应当是什么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