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而不自知,风雅恨恨地铺平被褥,“前天公子前脚刚进门,后边跟了一堆姑娘,眼神跟糖似的,黏在你身上就扯不动了。要不是门房长得凶,说不定要跟进来……”
谢归清咳两声:“那我今日多多注意。”
他慢慢走远,风雅以为他听进去了,回头却看见他特意换了件柳绿色的外衣,顿时气得要倒仰过去。
韩先生在学业上近乎严苛,但日常起居上从不亏待两个徒弟。四年下来,卫初和谢归两人就像雨后春笋,拼着命地长个子。
此时的谢归往京城一站,俊秀又出挑,十分引人注目。
更让风雅头痛的是他那双眼睛。
像冬日暖阳下澄净的湖水,泛着轻微的碧色。乍看去有些显眼,可配着谢归的容貌,是越看越顺眼。
谢归生来就白,五官底子也好,这两年又渐渐长开了,在书院时就让韩先生直叹,说他将来肯定是祸害。
风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理智:“……公子,别这么穿……”
穿得和竹子成了精似的,放出府去,就像肉扔进狼堆,不得让京城姑娘们分着吃了。
谢归笑着拿出一张蝉翼似的面具,熟练地往自己脸上贴去,很快就扮出一个病恹恹的少年郎。
风雅终于松了一口气,等谢归走远了,他才猛然醒悟,懊恼地拍着脑门:“公子你……又拿我玩笑……”
——
京城人群熙攘,前两日一场倒春寒,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今日放了晴,街上分外热闹。
谢归乍不适应京城物候,还碰上倒春寒,刚回来就病了两天,前天才有力气出门走走。
今天出门,也不似前天闲逛,先买了两块豆糕,才找到前天刚敲定的一家茶肆,点了一壶茶,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地等。
这一等却等到将近天黑。
谢归出手大方,举止进退有度,茶肆伙计虽不认识他,却不敢怠慢。眼见客人换了一拨又一拨,这位公子还是坐着不动,忍不住上去劝道:“这位公子,容小的劝一句,时候差不多了,再晚一些,您回府路上不方便。”
本朝虽然不似前朝开宵禁,夜晚巡防的禁卫却一点都不少,路上碰到了行人,免不得要质询几分。他现在的身份,实在不适合被人盘查。
他微微皱眉,似是有什么想不明白。茶肆伙计看岔了眼,劝他:“公子,您要是想等哪位姑娘,还是明天来等吧。这么晚了,人家姑娘家里也不会放出门。”
谢归听罢,不免有些好笑,然而伙计是好心,便打赏了他一些碎钱,乐得伙计眉开眼笑。
他刚刚起身,伙计便忙着收拾茶桌。他忽然回头问道:“我且问你,前两日是否有位贵客来过这里?”
伙计一愣,觉得碎钱有些烫手。
谢归好言解释:“他落了东西,正到处找,却找不到,便托我今日来这里等他,一起出去寻寻看。估计是被府里绊住了,走不开。”
伙计神色慎重起来,连带声音也小了:“这位公子,茶肆人来人往的,就算真落了东西,也可能被人捡走了。我们做伙计的,也没胆拿客人的东西。”
谢归微微点头,“说的是。尤其那位的,哪个有胆子拿。”
他还不走,伙计有些发急:“这是实话。而且像公子说的,五殿下的东西,我们也不敢动啊。”末了又嘀咕道:“说是府里绊住了,还不如说在‘寻芳径’待着呢,哪里是要紧东西啊……”
谢归一愣,无心再为难他,缓步踱出了茶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