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凛之有些难以接受。
所以,在听到那话时,他剑眉倒竖,摔碎一只瓷盏,留下句‘荒唐,竖子慎言’,便拂袖离去。
踩在蓬松树影上,绕过一众阁宇,晏凛之回到陈文为他提供的屋舍里。
甫一进门,便有大股白烟扑面而来,浓郁的雾气里坐着个人。
尤符左手支棱着头,右手摇着蒲扇,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灶上的紫砂壶。
晏凛之皱着眉,走到他身边,不悦道,“大晚上的,你在发什么疯?”
“煮酒。”尤符道,“是师父喜欢喝的竹叶青,今日遇见了和师父有些相像的人,便想着烧壶酒去祭拜他老人家。”
闻言,晏凛之沉默半晌,倏地道:“你觉得,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尤符一顿,“大师兄入门比我早,不是比我更了解?”
晏凛之道,“原先倒是了解,如今竟也不知道了。”
***
流水浮云灯的芯子烧到末尾,火光逐渐黯淡。蜡泪滴在灯罩底部,剩下几只傻飞蛾展着翅,扑棱棱地撞击灯罩。
江逾白曲着一条腿,靠坐在水榭的廊椅上,月白袍角被浓茶洇湿,晕开大片的渍迹。
他闭了闭眼,看似神色平静,可识海里却浪潮汹涌。
忽而是在桃花林里,岑隐笑着削枝做剑,教导他先有剑修后有剑的道理。
忽而又是惑心幻境里,黑衣人恶劣地说要杀了他,把他的尸体扔进护城河里。
两者对冲,拉扯着他的意识,江逾白突然就有些思念黎纤。
想去捏捏大傻鱼的软绵脸蛋,把头埋进他柔软的颈窝,告诉他,自己很烦。
可江逾白又很庆幸黎纤不在此处。
回陈府后,他便哄着黎纤先回屋睡觉。
他可以把烦恼讲给黎纤听,可却不希望把焦躁的情绪带给他。
他想把所有的和善疏朗留给黎纤,把阴郁留给自己。
有夜风拂过,卷了片片枯叶,落他满身,有些许皎月蒙尘的意味。
此番景象均被一只小妖怪给瞧了去。
黎选蹲在不远处的树丛里,桃花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江逾白。
他手心里攥着个莲花纸灯笼,脚边趴着一只鸟。
方才,大傻鱼歪在榻上,眯了一小会儿,左等右等也不见江逾白回来,便蹬上鞋子,捧了桌角纸灯出来寻人。
谁知竟在草丛里看见了一只‘大白鸡’。
黎纤揉揉眼眶,仔细一瞧发现鸡不是鸡,是丘寻越的四翅雪羽鸟。
雪羽鸟被丘寻越放出来,吸取月之精华,以便增长本体,提升战力。
它本来雄赳赳地卧趴在草堆里,昂着鸟头张着鸟嘴,吸纳月华,可一见黎纤过来,便‘腾地站了起来。
它不敢打,更不敢跑,圆溜溜的眼珠里盛满恐惧,瑟瑟发抖,浑身的白羽也霎时支了起来。生怕这只大妖会活活吞了他。
黎纤走过去,摸摸它的头,给它顺毛,友善道:“别怕,我不吃你。”
黎纤记得上古时期时,这类鸟有八只翅膀,想不到,如今斗转星移,日月盈仄,竟退化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