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火为归元主峰,少主的院落位于峰内主位,坐北朝南,正对紫薇星斗。
——原来黎纤早就住过他的屋子。
江逾白一面疑惑先祖为何将身为妖的黎纤安置在此处,一面又像个姑娘家似得感叹缘分的奇妙。
转眼间就跟着道童拐进了门,雕花刻丝镂金榻上卧着个球球,动也不动,死了般的安静。
江逾白无力地扯扯嘴角。
他明白,黎纤难过或委屈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蜷缩成团。
他深吸两口气,先道童一步走到床脚。
方才看清黎纤的脚踝,脖颈处都被套上了铁锁。
听到响动后,黎纤抬头,露出张削瘦的脸蛋,眼皮耷拉着,唇瓣毫无血色。
他跪伏在床上,悄声祈求道:“求求你,把我放走吧,我想去找仙人。”
因为身体起伏,手脚上的锁扣被扯得发出刺耳的铛铛响。
江逾白把手放到他的发顶,企图能隔着万年光阴,给予他渺茫的安慰。穿堂风呜呜咽咽,支棱起的呆毛刺过透明掌心,随风摇晃。
小童把大碗放到案边,“你一只妖,帮不到仙人的,还是乖乖吃饭,好好在此处呆着吧。”
他又摆出一脸紧绷的戒备样子,警告道:“这是仙人施过法的锁,你莫要再去硬拽。”
语毕,他片刻不停留地退出门外,站在廊檐下看守他。
屋内恢复寂静,黎纤默了半晌,端起碗,开始扒饭。
他吃得极快,几乎没尝到味道,直接把饭咽到肚子。而后,捧着空碗,呆愣愣地望向窗外海棠树。
他望树,江逾白望他。
二人谁也没有动弹,直到星垂四野时,黎纤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泻出狡黠的芒,尤胜天边星。
他高高地举起瓷碗,发狠地摔在脚边。
‘砰’地一声锐响后,守门小童跑进屋来,愤愤道:“你又作什么怪?”
只见黎纤拾起脚边碎瓷片,用锋利的边角比量着手腕。
小童到底是个孩子,也不细想,径直跑过去夺他手中利器。
二人推搡中,黎纤陡然抬手,砍上小童颈间睡穴,小童眯着左右眼晃悠了几下后,便倒在了地上。
黎纤勾起他腰间紫金佩环,摘下银匙,撬开铁锁。
他没急着走,而是把小童抱到了榻上,压低声音,悄摸摸地道歉,而后从破口袋里掏出两颗蚌珠放在枕边,方才跃窗而出。
顺着口袋缝隙,江少主瞥到了一副泛黄的卷轴,想必上面应当绘着一位琼枝堆雪,空谷生松的仙人。
在山脚下,黎纤驻足片息,捏指成诀,蝴蝶骨处渐渐鼓起,两片毛绒绒的,短小翅膀戳破衣裳冒出尖来。
黑白两色相间,像是两把绒毛扇子,江逾白探手去摸,他知道,他与黎纤均不会有感觉,却仍小心翼翼,生怕给碰坏了。
黎纤轻轻地蹦哒两下,小翅膀扑棱棱地摆动,带着他飞了起来。
轻盈的身形隐匿在暗夜里,踏风而行,就这么逃出了离火峰。
江逾白跟在他身后,他走,他亦走;他停;他亦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