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并非仅仅是因为处于一个臣子的责任。
初见青漓君的时候她十六岁,嫁给青漓君的时候,她十九岁。
十九岁那一年,程瑶以为在乱军之中护青漓君的安危、替他挡的那一箭已经是此生最为疼痛的时刻,可是远远比不上在她二十岁那年,被青漓君的匕首穿透肩胛骨那般疼痛,比不上之后无数个日夜,守着冰冷的栖凤宫年华渐老,看着他对她恨之入骨的眼神、对敬妃母子百般疼爱那般锥心之痛。
平王之乱平定之后,程瑶不知父兄如何商议、青漓君是怎么会答应,封她为后。
她纵然知道是不该的,可是还是带着隐秘的欢喜、少女的娇羞嫁给了他。成亲的当夜,青漓君依旧留宿的是凌奉宫而并非是栖凤宫。
一年后,青漓君到栖凤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从未过夜过。
直到敬妃母子莫名身染重疾,从她宫中搜出巫蛊之术的傀儡,她第一次见到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发那么大的火气。二人便就在栖凤宫中争执后过招,他招招不留情面,被他伤了右肩再也不能握刀,而也是在那一天,有了阿昭。
有了阿昭之后,似乎在那寂静的深宫中有了盼头。之前她可以什么都不争,由着敬妃母子二人,但是她的孩子啊,她一定要给他最为尊贵的身份、最为安全的未来。
是以,阿昭出生之后,程瑶以当年的恩情为要挟,逼迫青漓君立阿昭为太子。似乎少女时那殷切的情义,随着日复一日的深宫幽幽,随着青漓君的冰冷无情渐渐的磨灭了。
两个人,剥却了柔情的外衣,只剩下政治联姻下冰冷的现实和利益关系。而借此,程瑶汲汲经营,将程家推为离国第一大世家。既然得不到爱情,那么便就要敬妃无比渴望、却又难以得到的尊荣与权势
此时的乾清宫中,虽然是白天,但是外面天气阴沉沉的,已经点起了蜡烛,宫娥忘了将西边的窗户关好,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蜡烛摇曳,程瑶那一双如同黑夜浓墨般的眼睛也显得十分的诡异与痴狂。
十年的深宫蹉跎,早就将那个待字闺中天真烂漫的少女变得癫狂。这也是虽然程猛效忠着青漓君,但是却又处处与青漓君作对的原因,全然是青漓君,毁了眼前的这个女子。
不,毁了程瑶的,恰好是程瑶自己。
“其实敬妃在青漓君的饮食中下了醉心草的事情你是知道的,紫罗与醉心草相克,能催发醉心草的毒性,所以你便就经阿昭的手让阿昭送给青漓君。青漓君再不喜欢你们母子二人,但是却不会防备阿昭的。”傅云书每说一句,而程瑶没有否认,所以她一开始所猜测的,便就是接近事情的真相。
“而青漓君所中之毒毒发之后,若是我们查出醉心草是敬妃所做的,纵然查到催发醉心草毒性的紫罗是阿昭送给青漓君的。那时,敬妃母子野心昭昭,我们都会以为是敬妃母子故意再嫁祸给阿昭,不会怀疑阿昭,更不会怀疑一心一意维护这青漓君的皇后娘娘身上去。”那样的真相,傅云书真的不忍心揭露。
而眼前的看似心灰意冷的皇后,究竟是真的心灰意冷,还是善于掩饰。她的一番谎言,竟然将萧阙都骗了。
岁月蹁跹,这十年的光阴里究竟改变了什么,将那心思单纯的少女变成了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人。
程瑶没有否认,轻笑了一声,墨色的眼中带着几分癫狂,说道:“傅大人,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傅大人就不能装作糊涂等着三日的时间过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平平安安的回到曦国么。”
三日后,便就是揽月轩的夺宝大会开始的日子,那一日程瑶生辰,程家要如往常一样在宫中为程瑶庆生的,程瑶是要选择在那个时候动手吗?
那么萧阙知道程瑶的野心吗?萧阙包括他们一直将敬妃母子和宁王当做最为强大的劲敌,却没有想到程瑶竟然包藏祸心。而程瑶这般说,分明是要将她软禁在宫中了。
“你控制住了青漓君,究竟想要做什么,你不是爱他吗?”傅云书十分不解的问道。
“爱,爱极生恨的道理傅大人这么聪明不会不懂吧。”程瑶冷漠的说道,“他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敬妃母子都不算,就连阿昭阿昭的太子之位他都想废了。我在宫中忍辱负重这些年,舍弃那么多,我不想最后阿昭连太子都做不成。景宸禹那样的人——表面贤良,你认为他登基之后,会给我们给阿昭一条活路吗?”
说到此处的时候,程瑶的声音有几分沙哑:“他是要逼死我,逼死阿昭,逼死程家啊”声音等的末尾,带着几分颤抖还有绝望的沙哑。
那一刻,从程瑶的身上,傅云书恍惚间看见了裴月的影子。割绝了情爱,将所有的一切感情都寄托在了权势上。
那一刻,对着眼前神色扭曲的女子,不知是愤恨多一些、还是同情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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