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摆好各色点心。
“小莲蓬、小菱角、小金鱼、小白兔。都好小啊,做的这样精致可爱,吃了真可惜。”
她一只手指抚摸着小白兔的小耳朵,那只白兔点着红红的眼睛。
到了多少岁,永远是天真的小姑娘。永远想不到那单纯眼神背后的心机和沧桑。
这次巡视南方他比以往更加沉默,文安本是想分散他的精力,不过这里的任何人设总是要他想起过去。
“远姹紫嫣红妒扰,有人只爱赏一支。”
青色细瘦瓷瓶里插着一只白荷,恒允望着喃喃吟道。
那片红蜀葵比十几年前还要红艳茂盛,夜色里好像奈何桥的彼岸花,人死以后洒下鲜红的血,化作一片血红的花。
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
他吐出这一句,想起那一年她和他讲起隋炀帝。说这景色很有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凄凉。帝王凄凉的一生,当年他不确定自己的人生,现在毫无疑问,他的人生也是一片的凄凉。
他就这样沉默的在这片荷塘红花间呆了一天,他和徽贤皇后在此处留下的故事也是流传不绝的传奇,随从们知道他大概在回忆过去。
清徽观的琼花仍旧年复一年的开着。一切都是曾经的样子。好像伯夷叔齐不食周粟,远离尘寰采薇而生,最后饿死在山野,其他的人还是过着自己的日子。
他一个人离群索居的苍凉着,人世间还是一样的过着。
紫阳真人同僧人神游去扬州看琼花,约定看谁能折一枝花回来,以琼花为盟。最后紫阳真人得到。她们两个到底是谁最后得到了那琼花,一定不是他,而她呢?她真的超脱醒悟,得道升天,再也不会牵挂他。
启程回京那天群臣践行。恒允注意到一个人,是刘皓勋。
经过他身旁问道:“这些年可好?”
刘皓勋低头道:“承蒙皇上隆恩,一切都好。”
见到这个人又增加了他的回忆。当年她来这里和他见面。
寻幽当政时候刘家曾因故获罪,刘皓勋身陷囹圄。他夫人赵氏虽是有名无实的妻子,年纪轻轻却勇敢的临危受命,担负起赡养一家老小的责任。
刘皓勋出狱后找到祖籍,他父亲已经过世,夫人一个守着老宅操持家务,养育十二岁的小叔子。
刘皓勋想着和她重新开始。回家时已经是傍晚,他要说话,她却无要深谈的意思,只是草草打发三口人吃饭,当夜要他和他弟弟同宿,自己仍是独寝。第二日照旧早起做饭,收拾妥当家务,吃过早饭不声不响拿出行李道:“你回来,我也可名正言顺去了,免了人讲我无情无义。”
刘皓勋听了惊道:“你为什么要走?”
“我嫁给你八年,守了八年寡。我没有一天不想离开你。可是你刘家大族,我父母不许,我只能认命。你家失了势,我总算能走,可你家里老父幼弟,我走了,岂不是要让人说无情无义。现在你回来了,我总是能走了。”
说着要往外走,他弟弟上前跪下抱住褪哭着求他嫂子不要走。她小叔子是她带大,也不禁怅然落泪,却还是不能动摇的要走。
还是刘皓勋他自己跪下挽留,起誓痛改前非才把他夫人留下来。
刘皓勋现在东山再起,但还是惧内。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雨,恒允没有去看外面的江南烟雨。她最喜欢雨天,藏在微凉的锦衾里读书听雨。这个时候她更加喜欢和他鱼水缠绵,然后抱着他沉沉入睡。她在的时候,雨天对于他的概念是温热柔软的身体和细腻的气息。现在雨天是冰凉的被褥,无穷尽的不眠夜。
他躺在船里听着浓愁夜雨,夜深了,还是无比的清醒精神。
“这辈子,到底是我负了你,还是你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