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骤雨如幕,王南柯候在驾驶座里打瞌睡,铿锵有力的水花声里,有人忽然来拍耳边的车窗,他吓得一秒惊醒过来,吃惊望着车外淋雨的杨靖安。
“哥。”王南柯忙推车门下来,手里那把雨伞还未撑开,已叫杨靖安的吩咐打断动作。
“她一会下来,你给她安全送到家,听到没?”
杨靖安口里的“她”,王南柯自然晓得指谁,每次只要哥在工作之外出现于宛之酒店,必定也是因着收到有人过来游泳的消息。
他点头领命,“那哥你怎么回去?”
目光里淋得湿透的男人一言不发转过身,王南柯焦急喊着杨靖安离去的挺拔背影,暴雨里的人置若罔闻,抓着手里的西服越走越快,直到消失进更浓重的雨夜里,王南柯赶紧撑开伞奔去酒店大堂蹲守。
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孟以栖乘电梯下来,她似乎刚哭过一场,眼睛外侧红了一圈,连情绪都可见的低落,见到王南柯更是本能的回避。
“栖栖姐,哥吩咐了叫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叫车回去。”看好文请到:y ehu a 6.co m
“外头好大的雨,你打不到车子的。”
“多谢,不必了。”孟以栖直朝大堂外离开。
王南柯若是今夜真的放任她这么孤零零走了,有人明天晓得了指不定就是炒鱿鱼警告,机灵的人只好上手来抢了孟以栖的包,快步走在前头知会措手不及的人,“栖栖姐,你别为难我了,车子就在外头停着啊,我等你过来。”
有人灯光里踌躇了几分钟,玻璃外的雨幕也未减弱,轰隆雨声将她繁复的心思搅得一干二净,苦笑着的人联想起先前那场闹剧,何至于受不了他又一次安排呢?
走出旋转门,孟以栖撑伞上了跳着双闪的车,坐在平日里习惯的右手边位子,侧首对着窗外犹如飞瀑的景象。
这一刻里,窗外的街景、霓虹、一切都没入了湍急的雨流里,唯有她不断清晰浮现的记忆。
二十几分钟前,杨靖安轻易地戳穿了她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面对那张曾经记录过种种痕迹的地毯,孟以栖本能地选择了逃避。
从前,她傻傻地以为有人喜欢的也是自己,在他的强行之下心甘情愿地交付了一切,而后坚固的信念因他的一句话扭转乾坤,直到今日,无论过往的真相如何简单,孟以栖都觉得不再重要了,因为她与他注定要在这段关系里沦为最陌生的亲人。
次日一早,雨还在淅沥沥下个不停,孟以栖撑着一夜难眠的身子熬到下班,候在院门外等来了姐姐的私家车。
此次返家扫墓、过节的只有叁人,杨宛平临时退了出来,孟以楠口里的解释十分简明,宛平要替父参加本家兄弟的寿辰。
后排里,坐在妈妈身侧的杨书妍补充道:“小姨,其实本来爸爸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外公外婆家的,因为爷爷把吃席的任务交给了哥哥。可是哥哥不晓得怎么回事,今天早上突然发起了高烧,四十多度把陈婶婶都吓死了!”
杨书妍捂着小心脏也吓得不轻,摇着妈妈无动于衷的胳膊,“妈妈,我可以给哥哥打个电话问问他身体舒不舒服吗?”
“他是大人了,吃过药就能退烧,这个时候或许要吃晚饭了,妍妍还是不要打扰哥哥了。”
杨书妍噘起了嘴巴神伤无比,得不到妈妈的同意,只好攀附到副驾驶座椅背上问一声不吭的孟以栖,“小姨,你不担心哥哥吗?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他呢?”
“杨书妍!”孟以楠扯她复归原位,“坐车子不能乱动,安全问题怎么和你强调的?”
她还嘴,“我又没有把手伸出窗外,哪里不安全了?”
“你闲得坐不住,”孟以楠从书包里掏出学习耳机给她戴上,“那就背英语单词吧。”
母女两终于消停之际,孟以栖的心也愈发堵得慌,她应该晓得有人昨晚淋了一场冰冷的雨,可无论他的初衷是为何,她都不必感到任何愧疚。
车子抵达青阳县的家属楼,时间刚好七点半,何清与孟远方提前关了医馆回家,夫妻两慢条斯理地折腾出了一桌子菜。
两个女儿带孙女吃得津津有味,饭桌上,孟远方交代了明天的行程安排,上午一家子需要早起前往陵园扫墓,中午的时候有大家族聚餐,晚上就是自家人在家里头过中秋夜。
这厢吃到快九点才结束,孟以楠带杨书妍回下榻的酒店休息,孟以栖留在家中过夜,洗过澡后,一夜未睡踏实的人沾上床便入了梦里。大叁开学前那阵子,孟以栖也经常失眠多梦,后来孟远方晓得她睡眠不好,还特意熬了几副中药叫她每天喝两碗,调理了大概半月才恢复正常作息。
九月到十月那阵子正逢中秋、国庆,孟杨两家走动频繁,待在县里过节的人依照父母的意思,早早候在小区门外等候姐姐的私家车。
先下来的是风度翩翩的杨宛平,紧接才是孟以楠与可爱的外甥女,叁岁多的粉娃娃一口一句“小姨”,乖巧到讨人喜欢的不得了,孟以栖抱着她又是亲又是抱,过了阵子才看见姗姗来迟的另一辆车子。
早听爸爸说,今天杨老爷子也会过来做客,有所准备的人特意早起梳妆打扮了一番,长发白裙的柔美女孩亭亭玉立站在街头,目视着驾驶座里推门下来的杨靖安,他似乎没看见她一般的冷淡,扭头去了后座里搀扶杨爷爷下来。
后来,少爷架子的人在她家坐了一杯茶不到的工夫下楼了,也不晓得是嫌地方小还是嫌有人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