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颔首,然后也出了门。
人一走,钟俊海就抓过桌上的湿毛巾拭了拭手,又用力扔回去,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头冲天花板一仰,重重吁了口气。
我默默的望着他,半晌才道:“你真不该跟你爸顶牛”
他把头拨正,向着正前方,面无表情道:“没办法,我们习惯了争吵,好像不这样就不足以证明我们是父子。”
我沉默。
他调转脸来看着我,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
我摇头“既然决定了,迟早要面对这种场面。”
想了想,我又道:“我能理解他们,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刺激王夫人和贾母都信心满满的以为宝玉娶的是宝钗,谁知揭了盖头才发现竟然还是黛玉。”
我描述得有些愁眉苦脸,钟俊海闻言却朗声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探过手来捏住我的下巴道:“你这比喻真有趣,不过温静不是薛宝钗,你也不像林黛玉。”他手轻轻转动我的脸,仔细打量,戏谑道:“哪里有这样生命力顽强的黛玉。”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待要笑,一想到温静,又笑不起来,心里团成一个结。
钟俊海似乎洞悉我的心事,安慰道:“别担心温静,给她点时间,她会明白,和我不会有幸福即使没有你,我们分手也是早晚的事。这么多年来她跟着我,多半也是习惯使然,说到底,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话虽如此说,我到底难辞其咎,可是,真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怎能奢望在得到钟俊海爱情的同时,还能令温静毫无嫌隙的与我维持友谊,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有得必有失,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见我眉头有所舒展,钟俊海笑吟吟的起身给我布菜“多吃点儿,打了如此艰难的一役,难道你还不饿?”
我心情有所放松,马上也察觉到腹中空空如也,于是顺从的吃了起来。
他则在一边看着我吃,不时给我递汤夹菜,我不觉道:“你也吃吧,不用对我这么殷勤。”
他笑道:“我已经吃饱了,对你殷勤点也应该,你今天的表现我很满意,没有拔腿开溜。”
我苦笑“我又跑不过你,到时还不是会被你追回来,何必费那个劲。”
他听了,顿时面露得色。
我喝着汤,又忍不住叹息“看你父母的样子,要接纳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钟俊海总算不再玩笑,正经的思考起来,沉吟道:“我妈是个很开通的人,问题倒不大。我爸么,确实有点难度,他是一根筋,一直把温静当成儿媳,我们几次要分手,都是他出面去找温静谈,唉,干涉至此,真是令我哭笑不得。”
我想起自己的父亲,深有同感,他们太过把子女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越俎代庖,结果反而伤了彼此的感情。
话锋一转,他又道:“其实也没什么,他真要作梗,也难不倒我们,你要嫁的是我,不是我父母,大不了我们自立门户,我养得起你。”
我心里并不轻松,少了父母的祝福,这份爱就不完整。我们到底是凡人,不是生活在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境,在这个熟悉的圈子里,要关注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如果父母这关都过不了,以后的日子总会有嫌隙。
只是眼下,考虑这个问题,一无结果,二来为时过早,暂且搁一边罢。
#x5c3d#x7ba1我们很努力的消耗,但满满一桌子菜只消耗了十分之一,再吃下去,只怕肠胃不保,我们不敢恋战,遗憾的弃甲而去。
当然,帐还是要结的。
出了门,我才想起,自己买的礼物还未曾展示。
钟俊海欣赏了一下,柔声笑道:“唔,跟着我,品味也有所提高了。”
“臭美。”我莞尔,然后替他戴上。
手圈住他脖子的时候,他顺势搂住我“猜猜我刚才许了个什么愿?”
“什么?”我好奇的问。
“我希望温静早日在深圳钓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金龟婿,这样秦秀妍就不会愧疚而亡了。”
我扑嗤笑道:“嗯,深得我心。”
夜晚,我躺在床上,难以入眠,满心记挂的都是温静。
我开了灯,看看时间,十一点还没到,此刻的她,应该也还没睡罢,我有种冲动,想给她打个电话,真希望和从前一样,在电话里细细的聊心事,那时总觉得有两个人呢,没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想了想,我决定给她发短信,我既可以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她也不至于拒听。
“静,睡了吗?”
“我睡不着,很想跟你说说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因为现在的你,心里一定觉得委屈,觉得我骗了你,换作我,我敢说,我的反应可能比你还激烈。”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你可以事先去预防和控制的,唯独感情,我们都无能为力。只能任其发展,等到察觉,却已经晚了,我和阿海,就是这样不知不觉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没打算瞒你,只是没找到一种可以两全的方式来跟你坦白,于是就这么拖着,直到不能再拖。我不知道,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情况会不会好些?”
“还记得以前我找你倾诉的那些痛苦么?”
“那时候,我以为离开了卫黎军,生活里就再也不会有阳光,你不断的安慰我,要我振作,要我向前看。我一直感激。”
“我明白,以我现在的尴尬情形来劝慰你,只能令你觉得可笑和鄙夷,但这没什么,我还是想这样做。”
“因为我要你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碰到正确的那个人,他不会让你痛苦,不会让你一次次的失望,他带给你的只有温暖和快乐。”
“相信我,一定会有这么一个人等着你,只是,需要你转过眼去才能发现。”
我按字母按到手酸,短信一条条的渐次发出,然后我把手机静静的搁在床边的柜上,默默的等待回音,直到朦胧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