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三位顶级修行者败退后,联军便鸣金收兵。
这个时候退兵是为了及时止损,为了避免更大程度的伤害。
因为他们很清楚,继续打下去损失更大的只能是他们。
联军是因为利益才走到一起的,如今战争失败,联军自然没有了继续存在的可能。
北方蛮族、南方蛮族、东越剑阁瞬间做鸟兽散,各自沿着原路返回。
最惨的要数魏无忌。
他这一次来到长安城本想是浑水摸鱼,趁着混乱潜入皇宫杀掉显隆帝。
可他没想到一切都被山长算在心中。
山长故意给他机会跟郑介对决,魏无忌也毫不犹豫的使出了膨胀术。
跟郑介对决魏无忌是占尽优势的。
但那又如何?
使用膨胀术之后魏无忌就是活脱脱的一个靶子,灵活性大减。
山长只需要冲着这个靶子狠狠踩上一脚,魏无忌就只能痛哭哀嚎。
当然,魏无忌是吃了车轮战的亏,但即便他此先没有和郑介先交手,而是蓄足气力跟山长干一架还是没有多少胜算。
经此一战之后魏无忌绝不会再存有任何和山长干架的心思。
他明白自己和山长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
南蛮巫蛊师旳情况则相对要好一些。
除了被山长啪啪打脸之外,他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打脸这种东西其实只要你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本身在超品修行者中,巫蛊师也是排在靠后的位置的。
打不赢山长不丢人。
而且对于南蛮来说,即便没有拿下长安也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他们接下来会进一步的向剑南道撤离。
剑南道虽然比不了京畿道,锦官城虽然比不了长安城,但是也已经是极为富庶的存在。
要知道南方蛮族可是在一千年以前被人赶到茫茫大山之中的。
他们能够在极其恶劣的条件下生存上千年,现在好不容易杀了出来,还占领了剑南道,已经是十分知足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够守得住剑南道,守得住锦官城,要不然还得滚回他们的大山里去住山洞。
以大周人睚眦必报的性格,被南蛮人如此羞辱之后肯定会不服,他们肯定会竭尽全力的杀回来。
所以现在对南蛮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快返回剑南道,尽可能的扎好篱笆等着大周军队来冲。
攻守之势的转换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微妙。
...
...
至于北方蛮族...
日子也不好过。
虽然他们的军队主力在这次征讨之中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损失,也劫掠到了不少的东西。
但这个时候灰溜溜的返回草原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他们当初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南下而不是草原部落通常选择的秋天,就是因为草原大旱。
旱情实在太过严重了。
人和牲畜都没有水喝。
河水干涸,连枯草都存不下来。
不南下就是等死。
所以阿史那倬才会不顾魔宗大宗师的反对执意南下。
现如今他们劫掠到了金银财宝,可如果返回草原,金银财宝又不可能变出食物和水。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但是如果不回去的话,回过神来的大周军队很可能会迎面而上狠狠的胖揍他们一番。
毕竟对于大周人来说,他们受够了屈辱,受够了来自蛮族的入侵。
所以北方蛮族必须要及时撤离。
如果落入到大周军队的包围圈之中,他们没有任何逃走的可能。
...
...
大明宫,紫宸殿。
高坐在龙椅上的显隆帝神情冰冷。
他冷冷的盯着跪在大殿中的王忠益,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对显隆帝而言,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就是被人背叛。
尤其是被臣子。
王忠益作为朔州节度使,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北方蛮族的大军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这让显隆帝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王忠益虽然第一时间率部南下勤王,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和北方蛮族爆发正面的冲突。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王忠益,你可知罪?”
良久之后显隆帝方是开了金口。
对显隆帝而言,他已经打心眼里认定王忠益是叛徒了。
所以不管王忠益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他的判断。
饶是如此,显隆帝还是很想看看王忠益会怎么说。
王忠益此刻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太清楚显隆帝的为人了。
这位陛下心眼比针鼻还小,虽然贵为天子,但和村边裹脚妇人一样记仇。
但凡是被他认为该死的人,那是一定逃不掉的。
之前王忠益已经被下了一次大狱,若不是不良人赵洵抽丝剥茧,披沙拣金,最终帮助王忠益脱困,王忠益怕是不可能活到今天。
而当时王忠益被指认的罪名就是通敌叛国。
如今王忠益面临同样的指控,身边却没了那个帮助他化险为夷的不良人。
这让王忠益觉得十分不安。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果显隆帝真的要让他死的话,王忠益没有任何活命的可能。
但是王忠益不甘心啊。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为何要背负上这莫须有的罪名。
这很显然是北方蛮族故意布的局,想要借刀杀人除掉他。
王忠益驻守朔州期间,整练军队,最大程度的激活了朔州人的血性。
他通过一次次的号召让所有朔州男儿明白他们身上肩负的责任。
朔州男儿没有一个是孬种,他们敢于和北方蛮族展开一对一的肉搏,也敢在两军对垒之际第一个冲锋陷阵。
王忠益若是死了,朝廷再去派驻一个朔州节度使,万一这個新的节度使不买账王忠益的这一套,重新搞自己的东西,那王忠益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所以王忠益决不能接受自己就这么冤死。
他要向显隆帝表明自己的心意。
“陛下,臣知罪。臣没有第一时间捕获北方蛮子的动向,没能在他们南下前阻挡,致使北方蛮族兵临长安城,惊扰了圣驾。臣罪该万死。”
“哼,王忠益,你倒是很会避重就轻啊。”
显隆帝冷哼一声,眼神锐利的近乎能够杀人。
显隆帝自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径直点道:“朕看你分明是和北蛮暗通款曲,养寇自重。”
轰隆。
听到这里,王忠益只觉得脑子一炸。
皇帝陛下为何会这么说,在皇帝陛下的心目中,他王忠益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
王忠益疾呼道:“臣在朔州三年来,一心放在练兵上,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和北方蛮族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我大周骑兵不如北方蛮族,臣便下令养马,养战马,养能打堪打的战马。我大周将士不擅长长途奔袭,臣便加强他们日常的训练。臣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最大程度的对抗草原蛮族啊。”
王忠益说的是痛心疾首,但在显隆帝听来却无异于是狡辩。
他在内心已经认定了王忠益有罪。
即便他没有和草原蛮族暗通款曲,没有养寇自重。
仅凭他放任草原蛮族绕过他的防区直接南下这一条就是死罪。
草原蛮族的机动性很强,绕过朔州之后南下,很快就打到了长安城附近。
这之后草原蛮族并没有立即攻城,而是在京畿道,在长安城附近开始劫掠起来。
这个时候他王忠益又在什么地方?
如果王忠益及时率部赶到长安勤王救驾,那显隆帝多少会对他宽容几分。
可问题是没有啊。
王忠益哪怕率领朔州军赶到,与草原蛮族面对面驻扎也没有发起冲锋。
这让显隆帝无论如也无法接受。
显隆帝是一个十分看重忠诚的人,也是一个很多疑的人。凡是他认定的不忠诚的人他是绝不会再用的。
何况他已经给了王忠益一次机会。
王忠益真的是太令他感到失望了。
“来人啊,把他压下去。”
显隆帝大手一挥,便有两名内卫上前将王忠义拖走。
“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臣绝无通敌叛国之心,更无通敌叛国之实啊。请陛下明鉴!”
显隆帝却懒得在听,任由王忠益的声音越来越小,及至彻底消失。
...
...
皇城,不良人衙门。
衙门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下。
敌军退兵本是一件十分值得庆贺的事情,可是他们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
这其中包括赵洵。
原因很简单,王忠益下狱了。
敌军前脚刚刚撤军,后脚显隆帝就召见勤王的大将军朔州节度使王忠义入宫。
结果这一进宫不要紧,王忠益接下来直接被显隆帝以通敌叛国的罪名下了大狱。
赵洵对于王忠益那是相当了解的,这位也可以算的上是赵洵的老熟人了。
当初王忠益被左相构陷,差点一命呜呼。
是赵洵一步步的抽丝剥茧,最终把王忠益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说赵洵是王忠益的救命恩人那是一点也不为过。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了了。
可谁知道显隆帝又开始翻旧账。
这个不做人子的狗皇帝,就不能做点人事吗?
赵洵人都麻了。
当然他知道做个人对显隆帝确实是个极大的挑战。
这次王忠益的罪名和上一次如出一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在显隆帝的心里还没有把上次那件事彻底揭过翻篇。
或许在显隆帝的心里,王忠益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是啊,像这种只会带兵打仗不懂得拍马屁逢迎的人确实不会讨皇帝的欢心。
但是显隆帝也没必要刻意打压甚至污蔑王忠益吧?
赵洵和王忠益的接触虽然不能算久,但了解还是很深的。
他知道王忠益是一个很直率的人,绝不是那种城府极深,扮猪吃虎的老阴比。
说谁谋反赵洵都信,唯独不信王忠益会谋反。
显隆帝这厮的脑袋是被门夹了吧,还是进水瓦特了?
赵洵此刻在心中已经把显隆帝和他的女性亲人问候了一遍,恨不得上去亲自扇他两个大嘴巴。
当然,赵洵知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至少眼下还不行。
如今的赵洵还不够强,若是他真的这么做,郑介那个老阉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这厮最是阴狠,偏偏对显隆帝又是十分忠犬。若是郑介看到有人对显隆帝动手,一定会第一时间打回来。
赵洵即便是真的想要打脸显隆帝,也得等到自己的实力变得足够强大才行。
如今他靠的是书院,靠的是山长的庇护。
可是书院和山长总不能庇护他一辈子啊。
人终归还是要靠自己,不能寄希望于别人。
“啧啧啧...”
旺财抿了一口茶,感慨道:“这真的是世事难料啊。谁能想到王忠益大将军又被下大狱了呢。这些大人物面上看起来确实风光,可要是倒霉起来端是喝凉水都塞牙。”
“旺财,你少说两句话吧,没看到明允这么难受吗?”
贾兴文在一旁道。
“唔,我知道了。”
旺财吐了吐舌头,兀自说道。
“无妨的。”
赵洵苦笑一声道:“这件事不怪旺财。”
对赵洵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营救出王忠益,而不是去问候显隆帝的家人。
“如今王将军关押在何处?”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只有充分了解清楚当下的情况和形势,才能做出针对性的布置。
“刑部大牢。”
贾兴文第一时间给出了答案。
赵洵点了点头。
你永远可以选择相信贾兴文。
“刑部的话确实有些麻烦,我和刑部不算熟,看来这件事想通过自己解决是不可能了。”
赵洵摇了摇头,又转向旺财道:“旺财,你觉得我若是请求冯大人出手,他会同意吗?”
“冯大人?”
听到这,旺财的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
“冯大人应该不会愿意出手的吧。”
像冯昊这种天子近臣完全没有必要为了王忠益去得罪皇帝。
何况冯昊最近自己都惹了一身的骚。
西域之事显隆帝肯定很生气,数万安西军,竟然生生退回到了沙洲,将安西都护府拱手送给了西域三十六国。
若不是当时长安形势危急,显隆帝很可能直接降下一道圣旨问责。
...
...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赵洵却显然没有打算轻易的放弃。
对他来说,冯昊还是一个很有底线很正派的人。
正派不等于古板,正派也不等于孤直。
在赵洵看来,冯昊是一个外圆内方的人。
在许多事情的处理上,冯昊表现的很艺术,很圆滑。
但其实冯昊内心也是有属于自己的原则的。
这个原则就是必须是向善,必须是公平公正。
若是谁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冯昊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抨击之。
当然这件事情有些复杂。
因为牵扯到了皇帝。
显隆帝这厮的态度很微妙,毫不犹豫的将王忠益投入到了刑部大牢之中,却没有在接下来责令刑部甚至是三司会审。
只能说这个狗皇帝帝王心术确实很厉害,明白这个时候冷处理是最好的选择。
王忠益毕竟也算的上是一个名臣,朝中应该有不少的同袍同僚,甚至是故交故旧。
这些故交故旧肯定是会想尽办法帮助王忠益,所以他们会不惜犯颜直谏。
如果这个时候显隆帝选择三司会审的话,那这些王忠益的至交好友肯定会一个个的跳出来为王忠益发声。
但是显隆帝偏偏选择了冷处理。
这就让这些人无法发力,无处发力。
就像是蓄足气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显隆帝甚至可以选择不上朝。
这对这个不做人子的狗皇帝来说应该算是常规操作了。
只要显隆帝选择避其锋芒,臣子们便没有什么太好的应对方式。
唯一的选择就是写奏疏替王忠益申辩。
但是这样也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显隆帝也有后手。
他可以选择不看啊。
一旦显隆帝选择将奏疏留中不发,那这些奏疏就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再难有任何音讯。
显隆帝是掌握了主动权的,只要他不想看没有人能够逼着他看。
他不上朝,不接受臣子求见,不看奏疏,臣子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唯一的选择是前往大明宫宫门外哭谏。
这种时候显隆帝还有杀手锏,那就是廷杖。
廷杖是对付不听话大臣的必杀技。
所谓廷杖说白了就是打屁股。
这十分吻合封建礼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那一套。
皇帝可以打大臣屁股,父亲可以打儿子屁股,丈夫可以打妻子屁股。
说白了就是一种宣示权威和强势地位的方式。
显隆帝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挫败一些臣子的锐气,也让其他想要替王忠益发声的臣子三思而后行。
毕竟对这些人来说,有的真的是王忠益的至交好友。
这些人替王忠益发声是没有存任何其他心思的。
至于另外的一些,其实只是为了借此博得一个好名声罢了。
好名声这种东西是官员的最爱。他们就像是爱惜羽毛一样爱惜名声。
若能博得一个直臣的名声,便是让他们做什么事情他们也都是愿意的。
当然了,显隆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毕竟廷杖也不是什么人都挨的起的。
一通板子打下来,身体差一些的直接就扛不住了。
因此落下隐疾的不胜其数,一命呜呼的也不是没有。
连命都没有了,还要名声作甚?
所以显隆帝光是靠着这一套三连就足以打压掉百分之九十五的臣子。
剩下的那些屈指可数。
不过在赵洵看来,冯昊算是一个。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赵洵对于冯昊的为人很敬佩。
所以他打算试一试。
...
...
不良人二层楼衙署。
不良帅冯昊端坐桌案之后,神情十分严肃。
“你想让本官替王忠益求情?”
对于赵洵提出这个请求,冯昊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赵洵还是像以往那样古道热肠,十分的热衷于帮助别人。
哪怕这个人和他并没有什么利益关系也无所谓。
这恰恰在朝中是最难得的东西,也是冯昊最看重赵洵的东西。
在朝廷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驱动力无外乎是利益。
有了利益就有了党争,就有了党同伐异。
这些家伙在朝中吐沫星子四溅,争的是头破血流,所求的无外乎也就是个利益。
而赵洵恰恰是能够跳脱其外,完全不去看利益的人。
这一点在朝廷之中实在是太可贵了。
“是的属下希望大人能够替王将军发声。”
赵洵没有任何犹豫,慷慨激昂的说道:“王将军乃是大周的功臣。属下曾经在案牍库中调取了有关王将军的全部卷宗。发现王将军曾经数次率领朔州军击败北方蛮族,取得大捷。这样一个赤胆忠心之人说他会选择通敌叛国,属下不信。”
冯昊沉默,良久之后叹息一声道:“非但你不信,本官也是不信。可是有用吗,有人在意吗?你我信不信不重要,满朝文武信不信也不重要,关键在于陛下信不信。”
冯昊摇了摇头:“咱们这位陛下啊最是疑心重,对王忠益这样的领兵大将更是如此。王将军统领十万朔州军,而朔州军的战力即便在整个大周都是能够排的上号的。这种情况下,不出事陛下都寝食难安。何况眼下草原蛮族又挥师南下,大举进攻呢?”
冯昊分析道:“明允,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讲过陛下最见不得一种人。”
“哪种人?”
“自作聪明的人。”
冯昊顿了顿道:“那些耍小聪明的人,认为比陛下还要聪明的人,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冯昊在官场混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他见过了无数人。
多数人都能寿终正寝,但有一种人例外。
这种人就是所谓的自作聪明的人。
因为显隆帝也是猴精猴精的类型,他绝不允许有的人比他还聪明。
作为帝王他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刻意的进行打压,那些人多半已经消失了,即便还在朝中存在感也极低。
“那么,冯大人愿意出手仗义执言吗?”
冯昊说的这些其实赵洵都明白。
可问题是冯昊愿意出手吗?
长篇大论说了这么一通,若是最后打了退堂鼓岂不是白费。
“我自然愿意。因为道义二字。”
赵洵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暖。
道义二字
好一个因为道义二字。
不是因为友情,不是因为利益,仅仅是因为道义就伸出援手,这在满朝上下几乎是极为罕见的。
赵洵甚至想不出来除了冯昊还能有谁做到这点。
这是怎样的觉悟啊。
“多谢冯大人。”
“你不用谢我,至少不用现在谢。”
冯昊淡淡笑道:“若是本官救出了王将军你再谢也不迟。”
大明宫,紫宸殿。
显隆帝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听着不良帅冯昊的慷慨陈词。
他想过很多人会为了王忠益的事情犯颜直谏,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冯昊。
道理也很简单,冯昊是不良帅,是天子爪牙。
作为一名天子爪牙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名罪臣而得罪天子?
除非他不想混了。
但是今日冯昊确实来了。
这让显隆帝觉得疑惑不已。
“你说王忠益是被冤枉的?”
显隆帝的目光冰冷,几乎能够吃人。
“臣觉得此案疑点颇多,当从长计议。”
冯昊却是滴水不漏。
“好一个从长计议。”
显隆帝哼了一声,随即道:“那你说说看,该如何个从长计议法?”
对显隆帝而言,不良人是十分重要的耳目。不良人和内卫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就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有不良人和内卫在,显隆帝就不会变成聋子和瞎子。
这一点是十分重要的。
因为作为皇帝最担心的就是被臣子架空。
那些臣子口口声声的忠君爱国,一心为了江山社稷。
可他们满脑子其实想的都是如何为自己为自己的家族谋取利益。
皇帝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工具人和提线木偶。
显隆帝当然不蠢,所以绝不会任由官员们糊弄。
“宜三司会审。”
“三司会审”
显隆帝沉吟片刻,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来:“倒也未尝不可。”
“那么不良人呢,不良人在其中应该发挥怎样的作用呢。”
“这个要看陛下的意思。”
冯昊很谨慎的说道:“通常来说只有钦定的大案才需要不良人来审理。一般的案子都是三司会审。”
显隆帝闻言点了点头。
“那就由三司会审吧。”
虽然此刻显隆帝恨不得直接把王忠益给剐了,但是必要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显隆帝可不希望被人戳脊梁骨。
皇帝虽然有很多特权,但也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
至少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太明目张胆。
毕竟脸面还是要的。
“陛下英明。”
冯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对他来说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完全可以接受。
显隆帝肯定不会同意由不良人来审理案子,能够三司会审已经是最为理想的结果了。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臣就告退了。”
“退下吧。”
显隆帝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
冯昊离开了皇宫之后直接返回了不良人衙门。
返回衙门的第一件事他立即召见了赵洵。
“冯大人,结果如何?”
赵洵对于王忠益案还是很关注的。
“本官刚刚从宫里回来,结果还算是理想。”
王忠益便将显隆帝的话原封不动的又跟赵洵说了一遍。
“三司会审,怕是不妙啊。”
赵洵是不大看好所谓的三司会审的,道理也很简单。
不管是刑部,大理寺还是御史台,都是一群舔狗。
也就御史台稍微好点,可这些御史也不是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发声,单纯是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
由这三司会审,赵洵基本能够想象的到结果。
这个结果肯定可以让显隆帝满意,但是就未必让赵洵满意了。
“冯大人,不能争取一下由不良人主理此案吗?”
“恐怕不行。”
冯昊摇了摇头道:“陛下也是在试探我,看看我是不是王忠益的朋党。这种时候我不好表现的过于明显。”
赵洵能够明白冯昊的意思。
这种时候王忠益就像是显隆帝设下的一个诱饵。
有谁会去营救王忠益,多半就会是王忠益的朋党。
冯昊已经竭尽全力的在帮助王忠益了,但总不好把自己也搭进去。
“陛下的心思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丝毫琢磨不透。”
他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看就这样吧,不好用力过猛。”
冯昊的话让赵洵感到有些绝望。
哪怕是冯昊这样的权臣在面临强势的显隆帝时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因为他手中的权力是显隆帝给他的。
显隆帝可以给他权力自然也可以把权力再收回去。
这就是冯昊可以在群臣面前强势无比,却无法与显隆帝据理力争的根本原因。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只希望三司会审能够有一个好的结果吧。
王忠益被投入了刑部阴冷的大牢之中。
虽然是一个单间,但是仍让人觉得心情压抑无比。
这是王忠益第二次被投入到大牢中了。
第一次的时候王忠益觉得已是必死,可最后被赵洵所救。
这一次是第二次,都说一回生两回熟。
王忠益都能知道睡在哪个位置更舒服一些了。
这真的是莫大的讽刺啊。
王忠益知道以他的身份,审讯定然不会简单,最起码也是三司会审。
没有大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月基本上不会有结果。
所以现在也不用着急,着急也没有办法。
王忠益自问问心无愧,所以他不担心自己的性命问题。
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定会有个好的结果的。
“山长,您说这次战事并未结束是什么意思?”
终南山,浩然书院。
二层竹楼之中,龙清泉恭敬侍候在侧沉声发问道。
“北方蛮族退了,南方蛮族退了,东越剑阁退了,可是西边呢?”
山长背负双手,意有所指的朝西边望去。
“山长您的意思是西域三十六国吗?”
“不错。”
山长顿了顿道:“西域三十六国如今已经兵临沙洲,以沙洲目前的兵力怕是难以阻止。”
“可现在长安已经腾出手来,朝廷难道不会派兵增援吗?”
“来不及了。”
山长摇了摇头道:“十日之内必有大事发生。”
“监正,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内侍监郑介亲临钦天监,面对监正袁天罡意味深长的说道:“陛下可是请了您入宫驱鬼的。”
最近大明宫中不太平,经常闹鬼。
一开始显隆帝还不以为意,直到他亲自看到鬼影才确信皇宫之中确实进入了邪祟之物。
显隆帝的第一反应是找郑介,毕竟郑介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超品大宗师。
但问题是捉鬼不是郑介擅长的事情啊。
术业有专攻,郑介擅长的是打斗,精通的是武道。
论杀人郑介是一把好手,但论捉鬼他就确实不太行了。
所以郑介向显隆帝举荐了一个人--袁天罡。
作为钦天监监正以及大周国师,袁天罡在道门之中的地位和辈分那是相当高的。
捉鬼是道门擅长的事情,袁天罡的身份捉鬼虽然有些大才小用,但好在能够干脆利落的解决问题。
皇宫之中闹鬼可不是闹着玩的,加之显隆帝最近情绪又十分的脆弱,郑介可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所以他第一时间通知了袁天罡。
袁天罡当时也爽快的答应了,表示会第一时间前去捉鬼。
可事实却是袁天罡并没有如约而至。
放皇帝陛下鸽子这件事怕是也只有袁天罡敢做了。
“郑公说笑了。”
袁天罡微微一笑道:“贫道是在等一个人。”
“等人?”
郑介皱眉道:“等谁?”
“我的小师侄,青莲。”
袁天罡不疾不徐的说道。
“青莲道长?”
这个名字多多少少让郑介感到有些惊讶。
论修为品级,青莲道长远不如袁天罡。
两者一个是超品,一个是二品。
可谓天壤之别。
至于辈分,袁天罡也在青莲之上。
袁天罡等青莲做什么。
似乎看出了郑介心中所想,袁天罡淡淡笑道:“其实青莲捉鬼的本领在我之上。”
“什么!”
郑介惊呼道:“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贫道骗你作甚。”
“既然如此,那青莲道长呢?”
“我那小师侄最近在陪他的徒弟参悟道家真经,说没空,叫我等等。”
“”
这下郑介彻底无语了。
他的脸色涨得通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堂堂大周天子竟然要等一个道士?
这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闻所未闻。
“他那徒弟是谁?”
郑介仍不死心径直追问道。
“不良人赵洵,也是郑公的老熟人了。”
袁天罡微微一笑。
“当然也是贫道的义子。”
袁天罡把义子两个字咬的很重,似是在刻意强调一般。
“赵洵赵明允?”
郑介一时间哭笑不得。
“如果真的是他,那倒是简单了。”
郑介沉默片刻道:“可以叫他一起进宫。他是不良人有入宫的权力。”
“这样也行?”
袁天罡显然没有想到郑介会这么说,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悠悠道:“那我去与他说说看。”
青莲观。
吴全义盘腿而坐,坐在他旁边的是不良人赵洵。
这些时日赵洵一直跟着吴全义打坐学习道家真义,颇有心得体会。
不得不说恩师确实是这方面的行家。
经过恩师一番点拨,如今赵洵已经渐渐能够领悟道家真义的核心。
这和只知皮毛是完全不同的。
便这这时忽然见到空中出现一个黑点。
那个黑点越来越大,赵洵能够清楚看到这是一把飞剑。
飞剑之上踩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袁天罡。
“义父怎么来了”
赵洵口中喃喃道。
这多多少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没过多久袁天罡就从飞剑之上跳了下来,轻巧的走到吴全义和赵洵的身边。
“义父。”
“师叔。”
赵洵和吴全义相继起身,分别向袁天罡行礼。
“不必多礼,我这次来是想问问青莲何时进宫。”
“进宫?”
“对啊,你难道忘了,进宫捉鬼啊。”
吴全义恍然大悟。
“你不说我都忘了。”
他顿了顿,继而接道:“捉鬼是挺重要的。但是我给徒儿讲课讲到一半。你看这。”
“哈哈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袁天罡笑眯眯的说道:“无妨,你带着赵洵一起入宫就是。”
“我已经问过郑公的意思了,他已经同意了。”
卧槽!
赵洵心中无数羊驼飘过。
他心道你们这些大佬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了,问过我的意见吗?
这简直了
赵洵本人当然是不想进宫的。
他一看到显隆帝那张脸就想吐。
若不是为了营救王忠益,他甚至不希望不良帅冯昊去向显隆帝求情。
而现在他竟然要跟着恩师入宫捉鬼。
好家伙,这不可避免的要和显隆帝遇到了。
赵洵如果有选择的机会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拒绝。
但他知道他没有。
所以他只能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就当是去看看恩师的神通。
毕竟这是道门的拿手好戏。
若是赵洵不会捉鬼传将出去难免会被人笑话。
技多不压身嘛,多学一点技能总归不吃亏的。
进入到皇宫之后赵洵立即感觉到了氛围的异样。
“恩师怎么觉得阴森森的。”
“据说宫里在闹鬼,能不阴森吗。”
青莲道长吴全义说了一句让赵洵恨不能撞豆腐的话。
“具体闹鬼的地方在哪里?”
“后宫都有,一开始是东六宫,后来是西六宫,最后连紫宸殿也开始了。”
接话的是死太监郑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