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帝大赦天下的那天,陆鸿烨咽气了。
到死都没能离开牢笼,对于一个人的一生而言,这无疑是莫大的悲哀。
两个徒弟哭成泪人,乞求牢头大爷行行好,准许他们离开的时候将师父的死尸带出去下葬。
牢头正懒得处理死尸,也就假装“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小哥儿俩用又脏又破的一条棉被,将师父从头到脚包裹好,又用布条子勒紧。
在大牢当中,此法美其名曰“马革裹尸”。
本来,萧二莽也是可以出去的,但他却执意不肯出去。
小哥儿俩又是哭又是求。他却说:“在这里,我是‘龙头’;到了外面,我连狗屁都不是!我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了,出去了我反倒不适应。你们走吧,不用惦记我,有空了过来看看我就行。你们的师父临终前留下的遗言,你们务必要办到,就当是了却他一桩心愿。”
说罢,闭目入定,再不说一句话。
小哥儿俩见无法撼动“铁石”,也就只能作罢。
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只要有空就来看望干佬。
父子之情持续了三年,直到萧二莽在睡梦中离去。这段情义才于无奈当中被割舍。
由于萧二莽上无老、下无小,孑然一身,光棍一个,所以小哥儿俩甘愿为其披麻戴孝,送其最后一程。
当赵金亭讲到这里的时候,于天任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窝。
万没想到,师父早年竟是如此一个有情有义之人。
看来自己还是不了解师父,也许师父并非十足的“不够揍”。
“师父,我听您老人家说,当年您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公陆老前辈临终前有个心愿,您老能不能跟我念叨念叨,到底他老人家有嘛心愿呀?”
“唉……”赵金亭摇头苦笑,“也好,也好,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的好。我只怕也要命不久远,踹腿之前,有人能听我说心里话,也未尝不是一件愉快之事。”
“您老可别这样说,徒弟还没好好孝敬您老人家呢,您一准长命百岁,寿比彭祖。”
于天任嘴上说着奉承话,心里面挺不是滋味儿。
也不知道为嘛,他现在对于赵金亭多了一种由衷的敬重,而不像先前那样恨老贼不死。
“你师公‘走’之前,嘱咐我还有你师叔,一定要帮他将女儿找到。”
于天任愣怔了一下,傻兮兮地问:“师公原来还有个女儿呀?”
“是。”赵金亭说:“起初我们也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在人世,只以为他孤单一人过活。直到他在弥留之际亲口说出,我们这才知道他在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亲人。”
“那么您跟我师叔最后找到师公的女儿了吗?”
赵金亭没有说话,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将酒盅放下后,双眼直视着屋门,默不作声。
于天任老实的像只鹌鹑,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搅扰到师父追忆往事。
良久,赵金亭才终于开口,将往事讲给徒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