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呦喂,你个臭嘎嘣的,你轻点儿,你都这揍性了,还这么使劲儿,你不怕弄断了呀……”
宋四妹一面用力推搡着光着眼子、如狼似虎的小卜,一面跟小卜逗着乐了。
“哥哥我是铁霸王,家巴什儿也是铁打的,别说你这两瓣肉蛤喇,就是冒火的炉膛子,哥哥这铁打的家当也敢往里杵……”
“我可跟你说好了,你现在可是通缉要犯,我收留你,可是犯下了窝赃凶犯的罪过,官府抓了你,我也得跟着‘吃瓜落儿’。你说,我替你担着这么大的风险,往后你怎么报答我吧.....”
四凤抵命将小卜推搡开,绷着一张娇容,小卜不给答复,她就不准小卜近身。
“我呀——”小卜呲着一口小白牙,嘿嘿坏笑:“我娶你做我的三姨太,往后好好对你还不行么?”
“呸!”四妹朝小卜脸上啐口水,“你把老娘都快弄熟了,末了才给安排个三姨太呀!好哇,你个没良心的、臭嘎嘣的、天杀的、夜儿攮的、有爹生没娘养的,你黑了心、缺了德,你欺负我好人家,我不活了,我死了算了……”
说着,抄起针线簸箩里的剪子,这就要攮脖子。
小卜一把将剪子夺过来,用力抛向远处。紧接着一把将四妹拽进怀里,死死的抱住,不叫四妹脱身。
四妹担心自己挣扎的厉害会叫老相好伤口迸裂,故而只是扭捏,却不敢死命挣扎。
“你也知道,哥哥我是个浪子,跟我好的小媳妇儿大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能给你一个三姨太的名分已经很对得起你了,你就知足吧。”
“呸!”四妹红着眼圈儿,逼问:“我是三姨太,那么大太太和二姨太是谁呀?你说,你说,你必须说,我倒要听听是哪家的狐狸精这么不要脸,勾搭我家的汉子……”
“嘿呦喂,我多会儿归了你一人,成你家的汉子了?”小卜开心极了,“我跟你就是玩玩儿,你稀罕我,我伺候舒坦了你,咱俩谁都不吃亏,这多好呀。干嘛非要学别人,老婆汉子的多没意思。”
“放屁!”四妹在小卜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上甩了一巴掌,“我可是把你当亲人来着,你光想着跟我玩玩儿,你对得起我么……”
说着,四妹哭了。很是伤心,并非做戏。
的确,四妹是真心爱着小卜的。
大前年的腊月,四妹被好赌成性的舅舅从小南河带到了城里,说是安排进纱厂做女工,实际上把她卖进了班子。
四妹是匹烈马,知道上了当,死活不让骑。但“领家妈”却有的是法子让她屈从。
足足受了半个月的活罪,好好的身子被摧残的体无完肤。
为了活下去,四妹到底还是从了。她还年轻,还不想死。
再说,她在小南河也是嫁过一回的人了,可恨那个半吊子的玩意儿不学好,抽大烟、喝大酒、赌钱狎妓无一不精,并且伙同自己的亲娘舅一块儿骗她,把她丢进火坑,弃她于不顾。
她寒了心,却不认命。她要活,她要报仇,要让那个坑了自己的半吊子、还有那个六亲不认的舅舅好好吃点苦头,她这口恶气才能吐出来。
在班子里整整受了一整年的罪,却连一个大子儿都没能落在自己的手里。
“领家妈”明着告诉她,她是签了卖身契的,白纸黑字写明,她只出工不拿钱,想要钱去找那个把她卖进班子的混账去。另外,给官面上的“花捐”是班子里面垫付的,要不然她也不能领一个妓女的牌照。所以,直到她活活累死的那天,她一角钱也甭惦记着能拿到。
四妹不甘心让人白玩儿,于是偷偷从嫖客的兜里偷钱,几个月下来,愣是攒了一百多元。
这就够用了,买张去塘沽的车票也就五角钱。再搭船去青岛,也不过才二三十元,余下的到了青岛租间房,自己起灶干买卖,也许用不了一年半载就能混成阔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