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待至夜半,从外面晃荡了三个多小时的于天任一脚踹开了破木门。
他的老娘以为进来了强人,一把抓起切菜刀,这就要跟强人玩命。
“啪!”
于天任将两块大洋使劲拍在桌子上,恶狠狠地骂了一声:“我日他姥姥!”
随之山崩地裂一般,一个醉醺醺的于天任跌倒在了地上……
天亮了,于天任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头还有些疼,胃里面翻腾着,干呕了几嗓子,嘛也没吐出来。
“起来喝碗稀饭暖暖胃,不能喝酒就少喝,喝多了还不是自己个儿遭罪。”
老娘一面叨叨着,一面将粥碗递到了儿子的面前。
于天任接过碗,小口抿着。热粥下了肚,把委屈还给激起来了,只觉着鼻子酸酸的,心里面很不是滋味儿。想哭,又怕眼泪掉碗里弄咸了粥,只能硬憋着。
“那两块现大洋哪儿来的?实话实说,不准撒谎。你敢撒谎,我跟你急!”老太太跟审贼似的审问儿子。
“少管!”
“吆呵!脾气挺大呀。碗给我,别喝了!”老太太一把将粥碗抢了过来,“不说实话,甭想喝粥。”
“不喝就不喝,当我多爱喝呢。今儿我就把实话告诉你,赶明儿就算你逼着我喝我都不喝你熬的破粥,我喝燕窝、喝咖啡、喝白兰地,知道嘛叫白兰地吗,洋酒,一瓶够你吃半年棒子面的。”
“你爱喝嘛就喝嘛,你喝砒霜我也不拦着你。我就想问,那两块现大洋哪儿来的,总不能是走道捡的吧?要真有这种好事,赶明儿我嘛也不干了,我专门上大道上捡大洋去,用不了一年半载,备不住我还能捡出个阔太太来呢。”
“您少说这些没用的。钱是我要账要回来的,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明明是瞎话,语气却铿锵有力,显得跟实话似的。
老太太愣了愣神,“要账要回来的?你嘛时候往外面放债了,我怎么就不知道呢?”
“我也不是小屁孩儿了,总不能嘛事都跟你说吧。钱是头年腊月借出去的,说好了今年腊月归还,本来是有利息的,叫你昨天这么一闹腾,我提早跟人家要了回来,利息自然也就给人家免了,咱不能做那种不讲信用的人。是吧?”
老太太活动着眼珠,似乎不大相信儿子的话。
“行了,甭瞎琢磨了,我没说瞎话,你赶紧出去吧,我脑袋疼,我还得睡会儿。”
老太太端着粥碗走了出去,可心里面还一直犯嘀咕,回到自己那屋,从炕席下面翻出昨晚上儿子拍在桌子上的两个大洋,对着大洋说话:“你俩可都是正道上来的,对吧?要不是正道上来的,那可就是作孽了……”
于天任的确做了孽,这两块大洋分明是他从别人的口袋里“顺”来的。
昨儿擦黑的时候,因为老娘那些话,他赌气出了家门,可他的心情仍旧是忐忑的,他先是到了河边,对着河面发愣,脑子里想着赵金亭跟他说过一些话。
“老话说得好,七十二行,有君子上梁。打从三皇五帝的时候起,就有了梁上君子这一行。知道为嘛有这一行吗?那是老祖宗明白事理,知道后辈当中有不事耕种者,于是才留下这么一桩也算是糊口谋生的行当,自此江湖道上便多出来一个‘荣行’。”
于天任想起这些话来,突然觉着很是有些道理。
接着,他又想起赵金亭说过的另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