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脸色不大好呀。怎么着?有心事?”赵金亭明知故问,诚心拿于天任找乐子。
于天任苦笑道:“让人逼着干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情,能不堵心么。”
“揍性。师父收下你,是瞧得起你,你小子别不知好歹,别人想进咱师父的门,咱师父还不一定要呢。跟着师父混,往后吃香喝辣,不愁没钱花,远比你苦哈哈的撑着那个破炸糕摊子来钱容易。你呀,知足吧,就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陈大宝在一旁唠叨着,只为彰显他的存在。
“大宝呀,今儿你还没出工呢。去吧,早早把活干完了,早早回家睡觉去。”
赵金亭明显厌烦陈大宝,故而让陈大宝麻溜滚蛋。
陈大宝畏惧赵金亭,吭哧一声:“我这就去。”然后就不见了人影。
自打孙小手让人捅死在白牌电车上之后,赵金亭就再也没有收过徒弟。如今他手下能用的之人除了一个陈大宝,另一个就是于天任了。
陈大宝尽管给赵金亭当了好几年的徒弟,但赵金亭从来就没有看得上他,之所以留他在身边,无非是拿他当个小力巴儿。至于陈大宝能不能拿来孝敬钱,赵金亭并不在乎,因为他压根就不缺钱,他缺的是人,一个真正可以继承他衣钵的人。而那人一定不是陈大宝,因为陈大宝根本不够资格。
多少年过去了,赵金亭一直没能寻到能够继承自己衣钵之人,哪怕是从来没有失过手的孙小手,也从来没有被赵金亭看好过。所以,在孙小手让人捅死了之后,赵金亭一点儿都没有觉着可惜。在他看来,孙小手天生一副短命相,是个做贼的材料不假,却不是什么好材料。
而今,真正的好材料被他寻到了,此人便是于天任。赵金亭认为自己的衣钵非于天任继承不可,除了一个于天任,津门当中再找不到第二人选。所以,他要好好的栽培于天任,要叫于天任成为津门当中首屈一指、无人可以披靡的“高买”。
“坐下来陪我说说话。”赵金亭语出和蔼,指着一张椅子,让于天任坐下说话。
于天任也不客气,直不楞登地往椅子上一坐,故意翘起二郎腿,抖着脚尖儿,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来给赵金亭看。
赵金亭并不介意,微微一笑,问于天任:“你可知‘荣行’的祖师爷是谁么?”
于天任想也没想,顺嘴答道:“不就是鼓上骚时迁么。”
“也对也不对。”赵金亭笑着说:“坊间大都认为凡是做贼的,供祖师爷牌位都会供奉鼓上骚,但真相并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入门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等到入了门之后,我的师父才告诉我,荣行的祖师爷是柳下跖。你听这个名字是否有些耳熟呢?”
“是。”于天任点头道:“我听说过古代有个柳下惠,坐怀不乱,这个叫柳下跖的,难不成跟柳下惠是一家子?”
“正是了。柳下跖乃柳下惠一母同胞的弟弟。”
于天任呆了一呆,分明有些吃惊,“哥哥坐怀不乱,弟弟却做了贼。同样是从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两个人,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人之一生,各有所长。咱们这一行除了供奉柳下跖,也有供奉东方朔的。东方朔是谁,你也应该知道吧?”
“听说过。还以为是大贤人,哪想到也是个臭贼。”
“呵呵呵呵……”赵金亭笑了,“老话说得好,厨子不偷,五谷不收。恰恰是有了咱们这一行的存在,也才恰恰说明世道富足。倘世上没了咱们这一行,那么这个世道一定是十分糟糕的。”
于天任轻蔑一笑:“没人不爱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就不信,天底下少了当贼的还就没法过日子了。”
赵金亭并不因为于天任的态度而恼怒,反倒越发慈眉善目起来。
“我既然叫你一声师父,就绝对会听你的话。你只管说吧,想让我干嘛?”于天任心浮气躁,早已经不耐烦了。
“我要你拿一样东西。”
“哼。”于天任撇着嘴,一脸的鄙视相,“偷就是偷,甭拽文词。拿跟偷不是一码事。”
“好。”赵金亭仍不恼怒,和悦一笑,“你说偷,那就是偷。”
“让我偷嘛?”于天任没好气地问。
“避火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