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中,也就是清晨六点钟,在鸡鸣声中,秦琪叩响了曹府的大门。
此时,残月高悬,夜色犹浓。
门子骂骂咧咧地走向大门。
“你这厮好没教养!哪有天不亮便叫门的?说吧,你是哪家派来的?可有拜贴?”
秦琪一阵心虚。
“呃…着实对不住,小生秦琪,求见贵府潘太君!”
门子的骂声戛然而止。
旋即,半扇大门轰然洞开,露出一张中年男人和煦的笑脸。
“哎呀!真是秦公子,您也真是的,这大冷天儿,天还不亮就跑过来。冷不冷?老仆屋里有炭盆,您先暖和暖和再去见潘太君?”
秦琪更加心虚。
他微微躬身,拱拱手道:“小生不冷,敢问长者,潘太君是否尚在安歇?”
那门子笑得更加开心。
他躬身还礼:“秦公子不必多礼,潘太君已在梳洗,公子且至暖阁稍候。”
无怪秦琪会产生误会,府城中曹家这处府邸,是曹玮在世时购置。
曹家老宅虽在灵寿县,但每年入冬前,他们都会赶到府城过冬。
由于去年任仁济生产的各种食材的缘故,潘太君在去年六月,便已入住这处府邸。
只是她始终未露面而已。
而那曹雨霏,始终跟在潘太君身旁,自潘太君来到府城后,那娘子才每日前来问诊,这才让秦琪产生了误会。
门子带秦琪来到前院的小厅,也就是烧着暖气的暖阁,便匆匆去找管家汇报。
他还不够高级,不能直接去后宅见女眷们。
管家得知后不敢怠慢,当即赶到后宅,在后院中,将此事告知了潘太君的大丫鬟。
待潘太君在两个大丫鬟搀扶下,拄着龙头拐步履蹒跚走到前院暖阁时,时间仅过了不到一刻钟。
秦琪已经心虚到无以复加。
这速度…人家是真把自己当姑爷看待啊!
他对着这皓首童颜的老太太深深一揖:“孩儿见过四奶奶!”
潘太君笑得合不拢嘴,挣开两个丫鬟,颤巍巍地走到秦琪身前,一只手拄拐一只手扶起他。
“好孩子,无须多礼!你这辈分啊没论对!”
秦琪愕然:“四奶奶,有何不对?八爷爷也未曾纠正啊?”
潘太君摆摆手:“那是八郎年幼不省事!”
秦琪想起年过半百的曹琮,虽然他相貌极俊朗,但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年幼不省事这五个字。
他先扶着潘太君坐定,这才躬身询问。
“四奶奶,有何不妥?”
潘太君慈祥一笑:“令祖与先父、公公是平辈,令尊与亡夫平辈,你应该叫老身伯母。”
秦琪有些懵。
“四奶奶,家祖比曹太爷年幼近二十岁吧?”
潘太君甩了甩手:“不是这么论的,孩子。先父、公公、渤海郡王与令祖都是太祖旧臣。
高郡王虽对令祖有提携之恩,但他们哥俩始终以兄弟相称。
你在宫城见过处恭、处俊那俩儿郎吧?他们是高郡王的孙子,是不是叫你老弟?”
秦琪用力拍了下脑门。
还真是如此!
潘太君笑得更加慈祥:“哈哈!秦叔父虽然子嗣不旺,却代代都是英杰!令尊当年在皇城司,那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十多年前,审刑院、提刑司、大理寺这几个衙署,许多疑案破不了。
当时先皇震怒,又因有言官弹劾皇城司滥用职权,便将这些疑案移交给了皇城司。
没想到,令尊破案轻松写意、手到擒来,且证据确凿、推理严谨,便连御史台和谏院也查不出任何破绽。
唉!可惜!令祖临终前曾与官家密谈,具体内容连那刘娥都不知情。
自此之后,你们一家便搬了回来。对了小乙,你对你家还有没有印象?这次去汴京,没去你家那大院子瞅瞅?”
瞅瞅?我瞅啥?瞅自己是不是个大傻瓜?
我特么早就该想到,老爹就是皇城司那第三个勾当皇城司公事!
秦霄仁就算将全部家产都分走又如何?只要老爹是皇城司三巨头之一,那区区身外之物还叫事儿?
难怪老爹在真定府一待十年,原来他身负重任!虽然我不知道那重任是啥。
等等,还有个疑点!
这倒霉催的秦小乙,既然快要病入膏肓,那么秦二郎为何不送他去汴京治疗?